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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污蔑


  “坐在这屋子里?”寒浇居高临下,审视的眸子里黑云翻涌:“你可知,这屋子里坐着的是谁?”

  一个是与她共侍夫主多年的幂琰,一个是诞下皇子晋为正室的女艾。她说那刺杀颜夕的幕后黑手就在这两人之间,莫不是有充足的把握,婍雪绝不敢发出此言。

  “刚才本王和你也坐了甚久,是不是本王和你也在其中?”

  婍雪忙躬身低伏:“婍雪不敢!”额头已经贴上了冰冷的青铜砖面。

  寒浇深浓的眸色渐渐化开,眼神玩味地从我和幂琰脸上一扫而过,对婍雪道:“既如此……说吧,告诉本王,杀害颜夕的到底是谁?”

  “是……”婍雪徐徐撑起身型,柔弱的腔子上陡显狠厉,她将目光朝我和幂琰寻来,缓慢而狰狞,她的嘴角慢慢勾起阴辣笃定的弧度,在我脸上勾勒许久,最终挪了方向,

  她说:“幂琰夫人。”

  幂琰猛地怒道:“你胡说!”

  “幂琰!”寒浇厉声呵住,又看向婍雪:“你与她一同入宫,相识多年,也知道幂琰心思单纯,干不出勾心斗角之事。你说她杀害颜夕,原因为何?”

  “因为幂琰夫人勾结弋王被颜夕姐姐识破。”

  “血口喷人!”暴脾气幂琰什么火都压不住,瞪圆了眼,对准婍雪赤红一片。

  婍雪轻轻一笑:“幂琰夫人可不要恼羞成怒。哦,颜夕姐姐识破了你与弋王勾结就被你杀了,如今你发现我也知道了此事,可是想把我也杀了?还有屋内坐着的艾夫人,幂琰夫人可是想一并给……”

  “休得胡言!”寒浇沉声打断了她。

  婍雪不卑不亢,朝我柔柔掬了个揖:“婍雪妄言了,艾夫人莫怪。”

  我摆摆手示意无事,继续一副专业旁观者的表情等寒浇主持大局。

  “勾结弋王……这罪名可不比刺杀颜夕小。婍雪,你可有证据?”

  “证据嘛……幂琰夫人后髻上的血玉簪子可不像是夫主赏下的。”婍雪幽幽盯向幂琰斜插在脑后发髻上,露出晶莹一角的血红玉簪上。

  自从我开了只绾一髻的先河,宫中就有了好些姐姐妹妹抛弃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对髻样式,纷纷尝试新鲜货。幂琰今日的发式便是只用了一支血玉簪,在脑后绾了单髻。

  虽则只有一簪,但那只簪子耀眼夺目,雕工细腻,成色上佳,丝毫没辱没了幂琰夫人的名声。

  寒浇顺势望来,眉头一凝,龙行虎步行至幂琰跟前,不由分说就将簪子拔了下来。

  青丝纷乱泻下的那刻,寒浇手里的簪子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空气凝滞,屋内在刹那安静下来。幂琰瞬间没了人色,寒浇因为愤怒,捏着血玉的手微微颤动,而跪立一旁的婍雪眼中笑意更盛。

  怪不得她要说幂琰勾结寒戏,怪不得她如此笃定。

  原因无他,这只血玉簪子上分明刻得是一副双龙戏珠的好景象。

  过邑的能工巧匠,借他们一万个胆子都没人会在给过王宫敬奉的发饰上刻上双龙戏珠。

  幂琰突然扭过头去,怨恨的双目朝向侍立身侧的温荨。

  婍雪若想通过这只簪子栽赃幂琰,最容易的办法就是买通伺候她梳洗的温荨。只要温荨将这只簪子戴在幂琰头上,就凭幂琰那大咧咧的个性,十有八九发现不了。

  温荨抖着身子,连连摇头,婍雪冷哼一声,道:“幂琰夫人,你早已嫁与夫主,却公然插着弋王送你的发簪,你是真狂妄啊!”

  幂琰无措地回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没有……”

  “你敢说这簪子不是弋王送你的?”

  “是他送的,可……”

  “你敢说你戴着此簪无罪?”

  “幂琰有罪,可……”

  “你敢说……你和弋王不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

  “自小相识是没错,可……”

  “幂琰夫人,弋王思慕你甚久,这件事,恐不是你一个不字就能否决的。”

  什么?!我差点从椅凳上蹦起,弋王思慕幂琰甚久,那百梓前使说的瞎话成真了?我愕然莫名,而寒浇在婍雪说完此句的那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幂琰双拳紧握,眼里的倔强不减一丝,她不再争辩,只是从位上站起,朝着寒浇跪倒在地。

  如此一来,整间屋子里还坐着的唯剩我一人,我抽抽眼皮,正欲起身,寒浇勾了下嘴角道:“艾儿坐着吧。”语毕,他亦一展袍袖,坐于正中。

  已近子时,秋寒袭人,夜明珠幽光凛然,王都斟寻过王的院落里,正风云翻涌。

  颜夕已死,全军都督淳昶之女婍雪状告水军总帅木康嫡妹,无论哪方获胜,都将牵动过王宫乃至整个过邑的大局,鼎力数年相互制衡的三大院岌岌可危,倾覆可待。

  寒浇单手擒着血玉簪靠在膝上,单手拿捏着一块锦绣冠巾搭于椅侧,目色如狼。

  “可还有别的缘由?”

  婍雪正色道:“回夫主,一年多前小皇孙尚未降世,艾夫人身怀六甲之际,是幂琰夫人的大丫头琴玉意欲刺杀艾夫人,还嫁祸给颜夕姐姐。此次路上,小皇孙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吃了幂琰夫人逼迫他吃下的七巧香薷糕,若是单单发生了一件,倒也没什么,可两件事都是幂琰夫人欲对小皇孙不利,夫主,艾夫人,你们难道不觉得发生的太巧了么?”

  我暗自点头,婍雪胡吹瞎侃的能力真是高超啊。

  “罪女琴玉尚未行那腌臜事前,颜夕姐姐曾撞见她独自一人溜出宫门,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后来琴玉犯事,颜夕姐姐遂想起此事讲与妾听。妾当时并未留心,直到后来,琴玉受刑,颜夕姐姐又发现她的二丫头温荨三番两次地偷溜出宫,颜夕姐姐上了心,特派了人跟随温荨,发觉温荨每每出宫前后都会去一趟甘棠院,出宫时手里必会拿上一支双龙戏珠血玉簪。”

  “颜夕姐姐聪慧灵透,一下便猜出了缘由,遂来寻妾共赏对策。妾对颜夕姐姐言,幂琰夫人心思单纯,应是不会背叛夫主的,可不要妄加猜测,毁了我们多年姐妹情深,不如再观察观察,若是拿到了证据,再报不迟。颜夕姐姐这才没有上报给夫主。哪知,哪知现如今,颜夕姐姐竟……都是婍雪的错,婍雪知而不报,害了颜夕姐姐。”

  婍雪不要钱的眼泪珠子又扑簌簌落了一地,她翘着纤纤玉指捻起罗帕擦拭几下,方道:“妾以为,颜夕姐姐定是让幂琰夫人发现了什么,导致幂琰夫人为了封口固下狠心。而温荨是知情人,幂琰夫人怕她在行刑时暴露出自己,才勉力将她救下。幂琰夫人……对否?”

  这最后一问的调子被婍雪拖得甚缓,其意味深长不言而喻。

  幂琰自跪下起,便背对婍雪,再也没有理睬她一下。她身材修长,又着红装,本应飒爽妩媚之至,可这瑟瑟发抖的倔强背影,分明是一派凄苦悲凉,还有一丝隐隐的……不甘不屑?

  婍雪竟把她逼到此种地步了,但很显然,还未知足。

  “幂琰夫人不愿回答啊,也罢,心有所愧自然难辞其咎。婍雪还记得刚才风敲门板时,幂琰夫人瞬间就吓破了胆,说什么……是颜夕。幂琰夫人何德何能,光凭几声门板响就笃定是颜夕姐姐来了,除非是……你有愧于她!”

  字字珠玑,言之凿凿。幂琰对上婍雪,当真毫无招架之力。

  “你讲完了?”寒浇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细小的咔嚓声在尾音处滑溜地一转。

  婍雪朗声答曰:“妾所言非虚,知之尽言。”

  “那你呢,你有什么要讲的?”

  相比于一会儿泪眼婆娑,一会儿伏地跪拜的婍雪,幂琰的动作少得可怜。她石雕般跪在寒浇脚前,发出低微强烈的诉说:“幂琰是冤枉的。”

  我都看得清婍雪满脸嘲笑。她以为幂琰完败,可她忘了,如此善辩的她,和平常温婉的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从今以后,寒浇看待婍雪的眼神,必将多了一份玩味与防范。

  “婍雪言之有理。”堂上人如此道。幂琰的身型颓败地颤抖,而婍雪,乖巧柔顺就像得了大人夸赞的小孩子,寒浇隐在夜色里的诡谲笑容在昂起下颌的刹那被夜明珠点亮。

  “可幂琰心性单纯耿直,这么多年本王亲眼所见,难以相信她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如何定夺,本王还需其余证据。此外……家丑不可外扬,本王亦不愿在斟寻拿你是问。即日起,幂琰禁于院中,无本王准许不可外出半步。回到过邑那日,便是你被审判之日。”

  幂琰被禁,婍雪自由,还有如此之久的间隔,足够她操作筹备的。恐怕待我们回到过邑,幂琰再无翻身机会。

  “幂琰”寒浇乍然起身,声振寰宇,桀骜凌人:“你给本王记着,你是谁的人。”

  咔嚓。

  血玉簪自寒浇手中断裂,簪柄掉落,砸在地砖上发出清脆悲响,碎成三段。雕刻双龙戏珠的簪头化为细碎粉末,无声无息消弭世间。

  我搓着手欣赏完整场闹剧,又苦哈哈地守了半夜祠堂,打着哈欠往寒浞分给我的院子里挪去。

  “艾夫人!”

  呼唤急切焦愁,从天而降,我蓦地停住,左右一瞅,才在身后的矮灌木丛里看到个瘦小身影。

  “……温荨?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温荨干脆利落地在灌木丛堆里一跪,边磕头边道:“我和看守我们的一个侍卫有些交情,便趁着他人不备溜了出来。艾夫人!幂琰夫人性情淳良,断断不会做出那般丧尽天良之事啊!奴婢求求艾夫人了,救救幂琰夫人吧!”

  我想了想,走近几步到了灌木丛前,右脚一迈盘坐在温荨跟前。小丫头活见鬼一般地看着我,嘴角抽得话都讲不利索:“艾、艾夫人、您、您怎么、怎么坐下来了?”

  我瞧了瞧身下绒草:“怎么了,这里不能坐么?”

  “能、能……艾夫人,那个,幂琰夫人……”

  “哦,幂琰夫人,你要我怎么救?”

  “请艾夫人在王那里为幂琰夫人进言。”

  “这样啊……”我伸手在袖袋里摸了摸,取出一方罗帕,呈于手心摊开,三段断玉赫然其上,好似三滴灼人眼球的血泪,“温荨,你以为过王是何许人物?”

  “是重儿女私情多于法令严律,还是会因女色而动摇国本?都不是,他是称霸一方的王者,永远都不会因为谁的求情而姑息谋逆者。幂琰勾结弋王,人证物证确凿,除非你有足以驳斥玉簪、琴玉行刺、七巧香薷糕、幂琰自己的惊慌失措这四大证据的筹码,否则你绝无可能救下幂琰。所以,小丫头,要救你家夫人,求我无用。”

  温荨捏紧裙摆,眼神一点一点暗下去,直到灰败成茫然绝望的样子。她不过小侍婢一个,还是个刚被幂琰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自保尚不足,哪里有本事去找可以驳斥四大证据的筹码?

  我心善仁义热心肠,那婍雪为人龌龊,我也极想摆她一道。响指打响,我挑挑眉,决定帮上一帮。

  “小丫头,你为何要救你家夫人。”

  温荨瓮声瓮气答道:“幂琰夫人救我于水声火热之中,一命之恩,无以为报。”

  “既如此……你为什么要害她?”

  温荨讶然抬眸:“害她?怎么可能?”

  我指了指手上的断玉:“你是伺候她梳洗的侍女,这血玉簪是你为她戴的。”今日若没有这血玉簪打前阵,婍雪之后的陈词将无力的多。

  温荨眼里痛色愈浓:“奴婢不知,昨日夫人梳洗时,这只血玉簪就摆在案头,奴婢觉得漂亮,恰巧夫人则了套暗红宫装,与簪子甚配,奴婢就自作主张为夫人戴上了,哪里知道……奴婢有罪啊,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却害苦了夫人。”

  我将摊在手心的罗帕叠好,按在温荨发颤的手上:“幂琰夫人院中,谁能碰到她的日常用物,谁就有可能有害她之心,你注意点吧。还有这个给你,可以用来吓吓那人。”

  “奴婢谢夫人提点。”温荨将罗帕收好,并未就此拜别,她静默少时,又道:“艾夫人聪慧异常,奴婢斗胆问一句,艾夫人可有寻到那筹码的方法?”

  小丫头孺子可教也。我欣赏地望向她,眸光真挚:“确有一法,或能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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