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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寒毒


  “这不是夏后平日里吃得么,怎么池雾大人居然不知道?”

  若是姒少康日日在吃的,膳房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自然不稀奇。

  我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虽然日日跟在姒少康身后,却从未与他一起用过膳。姒少康每每能寻到恰当的理由将我打发了,竟从未让我起疑过。

  心头无名火顿起,但阿柚在此,我自然不好发作,还得先寻个理由搪塞过去。

  当然了,胡说八道是我的强项,阿柚刚问完,都不带犹豫的,我就做了个不好意思的笑。

  “我毕竟是女子,夏后用膳,我自要回避。”

  言毕,情真意切地将她望着。

  于是,老实人阿柚非但没觉得我这贴身侍卫玩忽职守,还对我肃然起敬,连夸我有教养识大体。

  我便顺杆子和她客套了几句,再往她袖袋里塞了枚贝币,就出了膳房,预备去寻诺儿。

  不料一出膳房,就见到迪七满头大汗地迎面而来,见到我,忙招手示意,看模样,竟是来寻我的。

  我给他递了块帕子:“怎么了迪七大人?”

  迪七看了眼我身后的膳房,略带警惕地问:“池雾大人来膳房做什么?”

  “来寻吃的呀。”我回答得理所当然:“怎么,看迪七大人满头大汗的模样,难道是饿狠了,也要来膳房寻点吃食?”

  迪七连忙把帕子往袖袋里一揣,摆手道:“池雾大人可别调侃我了,我是来寻你的。夏后有要事要交给池雾大人啊。”

  说着就开始往袖袋里捣鼓,掏出块玉牌和龟壳来,指给我看:“大人也知道,如今大公子伤势危急,前朝事务繁杂,夏后无暇一一处理,池雾大人深得夏后器重,自然要为夏后多多分忧。喏,这是庖正的令牌,这是夏后前阵子拟定出来的……”

  “迪七大人,你在开玩笑吧。”我见他越说越离谱,赶忙叫停:“你把庖正大人的令牌给我做什么?让我当庖正?”

  迪七满含期待:“正是呢,池雾大人不是很乐意往膳房跑么,我想这庖正一职您定能胜任的。”

  我把玉牌龟壳推回给他:“这是两码事。”

  迪七眉头一蹙,捧着那两个烫手山芋,推也不是接也不是,脑门心又开始冒汗。

  我抱着胳膊后退一步,上下将他一扫,这孩子虎躯一震,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求救般地看着我:“那那那您喜欢做什么?车正?要不牧正?”

  “停。”我狐疑地打量我们这位迪七大人,直把他看得又哆哆嗦嗦将刚才的擦汗帕子取了出来,才冷冰冰道:“庖正大人一直由夏后自己兼任着,拿出来给别人也就算了,这车正、牧正可早就有了任职的官员们,迪七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竟可以随意拿出来任我挑么?”

  要恢复大夏当年盛况,并非简单的把土地从寒家夺回来就完事儿的,姒少康要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要把控农业、修建水利,不可谓不辛苦。

  而这每一件事,都需要专门的人才,我对百工农事几乎一窍不通,姒少康怎么可能让我去当什么车正、牧正?这根本就是迪七慌不择路想出来的昏招。

  迪七本就是个扛不住事的性子,难为跟在姒少康身边久了,平日里总还有点威风。可如今被我逼问的,又成了当年那个六神无主的小侍卫。

  我叹了口气,示意迪七跟着我走。等进得素云院,我将门一关,才回头凝视迪七,严峻的神色,比刚才更甚。

  “迪七,夏后根本没想让我给他分忧,他是想把我支开,对不对?”

  “啪。”

  是迪七的手一松,那玉牌龟壳就滑落下来,还好被我半途接住,否则又要破财。

  不寻常的是,迪七就算慌成这个样子,也不愿将实情说出。

  可我知道,他竭力蛮下的,一定是太过可怕也太过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可能让朝野动荡,让江山倾覆,让这一场耗尽生死的少康中兴付之东流。

  所以就算我不愿意强迫这个憨厚的、一直兢兢业业护主的小侍卫,今朝却拼个不耻之名也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将东西递到他手上,我凉凉一笑:“不愿说么,无妨,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个七八分。这一切,都和十年前那场刺杀有关,对不对?所谓大公子重伤,其实是他寒毒复发对不对?”

  迪七的眼瞪得那么大,全是不可置信和再也抑制不住的哀恸,我默然凝视着他颤抖的双唇,又道:“夏后他自己也中了寒毒,而且一直就没有痊愈,对不对?”

  “……对。”他终于开口,用已然艰涩的嗓音挤出这么一个字。

  答案我早已猜到,可真的被证实,我仍然感到浑身僵直,难以言喻的慌乱惶急包围了我,像疯长的野草那样将我紧紧裹住,再也无法呼吸。

  我无比艰难地抬起手,按在迪七肩上。

  “所以为什么姒少康一定要把我支走?为什么他会告诉我,他可以让季杼活下去?既然季杼可以活,那么他自己呢,姒少康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以命易命吗!”

  迪七“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我只觉得世界一下子悄然无声。缓缓的,才传来迪七压抑的哭泣,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不成样子的话。

  “子午,子午大人!夏后他,他可能要活不长了啊!”

  我给迪七温了一杯酒,姒少康酿的秫酒,让他将十年前那场刺杀好好地和我说一说。

  姒少康很明显下过封口令,但反正我也猜到些了,迪七藏不住,也就目色呆滞地捧着黑陶杯子,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那时我刚陪寒浇从斟寻回来,默禹正打算启程前往秦漠雪山,姒少康和季杼一同,练完兵回府,正是最疲累之际,本应各自回殿沐浴更衣,但季杼想起还有些许事宜要向姒少康汇报,便打算与姒少康一道先回重夏殿,等汇报完了再回自己的住处。

  他们未曾想到,原本守卫森严的重夏殿已经被人做了手脚,离殿门最近的两个侍卫被掉了包,换成了手持毒刃的刺客。当姒少康和季杼走近时,突然冲上来将二人刺伤。

  瞬息之间,飞来横祸,周围的侍卫都呆滞了,就连原本随风而动的绿叶都似乎静止了。

  姒少康和季杼的武艺都不赖,本没有这么容易被伤到,坏就坏在距离太近,很难躲避,而千钧一发之际,两人都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对方。

  伤口并不深,也没刺到要害,但因为粹了毒,季杼当场便晕了过去,姒少康撑了不到半刻钟,与刺客僵持片刻,等到旁的侍卫赶到近前,吩咐他们封锁消息,随即也不省人事。

  二名刺客当场就自尽了,身上无任何线索,猜不出来自哪股势力,但谁都知道反正也不出那几人。

  二位夫人也很快赶来,请了巫医,却无人能治,最后还是默禹看出那是大寒之毒,说是普通药物亦可续命,但想痊愈,必须寻来鬼焰蕖熬成药汤服下,否则一般人活不过一年,看在二人均有内力的份上,或许能稍微久一些,不过也长不了多久。

  庖正府建立不过数年,底蕴浅薄,哪有什么鬼焰蕖?

  万幸的是,默禹这位游历四方的老家伙有着不少藏货,其中刚好就有这救命的鬼焰蕖,一大一小两朵,盛在玉盒内,娇艳欲滴,如鲜血般妖冶美丽。

  大的那朵,刚好够熬制一人的药量,可小的那朵,仅有一半有余。

  也就是说,这些鬼焰蕖,没法让二人都痊愈。

  姒少康毕竟年富力强,内力也远胜于季杼,在期间转醒过一次,下令将足量的药喂给季杼,而自己只服下半碗,将毒性压住,随后用普通的药慢慢调理。剩下的那些鬼焰蕖,姒少康命人炼成了丹丸,若寒毒复发,可救命用。

  所以他们中了同样的毒,季杼却早早痊愈,能领兵作战,能杀阵杀敌,姒少康却一直体虚,春秋时节都要裹着冬衣。

  所以战地的巫医无法治好季杼,姒少康却能让他好好活下去。

  所以迪七说,他们夏后,可能活不长了。

  我问迪七,姒少康想干什么,以命易命么,不想一语成谶。姒少康这个傻子,他拿去救季杼的,的的确确就是他自己的命。

  指尖摩挲着黑陶杯的纹路,沙沙的痒,四周也只剩了这沙沙之音。

  沉默了约摸有一刻钟,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平静道:“有内鬼。”

  迪七的眉头狠狠皱着,他已经有些岁数,眼角眉梢尽是细纹,这么一皱,更是显得整张脸都挤做了一团,跟个核桃似得。

  我心怀仁义,很不嫌弃地将他望着:“侍卫长查了吗?”

  “已经死了。刚一出事默禹大人就下令,将当批的侍卫连侍卫长全拘了起来,所有人都搜身、查房间,很快就在侍卫长房内发现了装过□□的罐子,随后又在膳房旁边的水渠里找到了那两个原本应该守门的侍卫的尸体,那两人都是一击毙命,而且满脸不可置信,很明显是熟人所为。而其余侍卫的身上房内均没有异样。默禹大人为了公平起见,又把府内几乎所有人都搜了一遍,包括两位夫人和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异样。”

  “那个侍卫长自己承认了吗?”

  “没有承认。用了刑也不承认。默禹大人和两位夫人商量,先把那侍卫长关着,看看还会不会出事。结果此后数月府内都风平浪静的,那个侍卫长自知抵赖无用,就在地牢内自尽了。”

  我将陶杯放下,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桌面,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不一定是侍卫长下的手,他没有动机。

  但重夏殿守卫森严,能把守门侍卫掉包,绝对有内鬼相助。

  是谍人么?不可能,就过邑到纶城的距离,寒浇派出那批刺客时,颜夕可能都还活着,我尚未出手过,寒浇又怎么可能知晓谍人的所在?更不用说寒戏和寒浞了。

  是自己人对姒少康起了杀心?为什么呢?若是染夫人为了给姒无余铺路,何必对姒少康下手?若是岚夫人为了让姒季杼登上王位,更是不可能让季杼自己陷于险境,所以到底是谁能做到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思虑良久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此事已经过去太久,不论是不是那个侍卫长鬼迷心窍,如今都很难查证了。如今的要事,还是帮夏后寻到那鬼焰蕖,这么多年了,你们可打探到什么线索?”

  迪七痛苦地摇头:“鬼焰蕖生于火山口,极难寻觅,这些年我们也派了不少人,却一无所获。而且最难受的是,夏后自己对此事还不上心啊,子午大人!”迪七眼睛一红,又要开始嚎啕,我忙抽了块新帕子给他堵上,迪七抽了抽鼻子,带了哭腔道:“夏后这些年,就知道看各地的战况,料理你们赢回来的地,什么畜牧啊水渠啊,在他眼里一个赛一个宝贝,就他自己的身体不宝贝!子午大人啊,小的说话没分量,染夫人这些年说多了夏后也不听了,我看也就您能劝劝他了,您倒是和夏后说说啊!”

  “好好好。”我心疼地看了眼那块被□□的帕子,摆出个端庄的谈正事地模样来:“你先告诉我,夏后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还好。”迪七眨巴着小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慎重道:“默禹大人说了,只要不复发,一切好说,但若是寒毒复发了,就夏后如今这副拖了十年没医好的病身子,肯定撑不住,就是寻到鬼焰蕖也无用了。”

  “那!那除了鬼焰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迪七托腮:“可是比鬼焰蕖更不切实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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