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六章 落水 折服

　　不想柳亦如却被张行天笑得恼羞成怒了，也顾不得会被张行天刁难，索性一伸手，就扭住了张行天的一只耳朵：“臭小子，你还有完没完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张行天被扭得“哎呦、哎呦”直叫唤，那点得意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师姐饶命，小弟不敢了！你赶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可不给你当媒人了！”

　　柳亦如却忽然琢磨明白了，自己如果退让的话，才真会被张行天狠狠拿捏一把呢！手下得就更狠了，差点没把张行天的脑袋扭过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张行天大悔，早知如此，见好就收多好，现在不但挨了顿收拾，这份人情也白瞎了：“好了，好了！我同意了！师姐你住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弟我一力承当！”

　　柳亦如这次松开手，满脸的红潮早就退去了，又露出正常的天真笑容来：“早说嘛！我就知道师弟对我最好了！”

　　张行天看着她那无邪的笑脸，心中一阵阵胆寒：这个师姐，可真是得罪不得！

　　“那是！我不对师姐好，还对谁好去？”

　　柳亦如瞪了他一眼：“行了，别说得好听！要传到你明姐姐耳朵里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你呢！”

　　张行天腹诽道：明姐姐才不会象你这样撒泼呢！嘴里却问道：“师姐，做媒好说，不过对象是谁啊？”

　　柳亦如脸上又抹过一丝飞红，不过立马就恢复了正常：“还挤兑我！没被收拾够是吧？”

　　张行天苦笑道：“唉！我这媒人当得，可真是掉价，还要自己猜！那我猜错了，师姐可不许生气！”

　　柳亦如冷笑道：“你精得跟九尾天狐似的，还能猜错？真猜错了，我就把你扔小天池中，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张行天心里可真是郁闷，没想到柳亦如从羞涩中清醒过来后，比原来更不好对付了。他也不敢再乱开玩笑了，只好麻着胆子，迟疑着说道：“是不是三师兄？”

　　柳亦如不吭气，不过脸却是红透了。

　　张行天暗暗吁了口气，总算是没搞错，要不堂堂峰主大人却被个妇人扔到了小天池中洗凉水澡，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柳亦如再聪颖、修行境界再高，毕竟还是一个大姑娘，说起女儿家的心事，还是羞人答答的。张行天拿出前世在网上哄小女孩的耐心，加上他又一副小正太的模样，柳亦如才克制住羞涩，慢慢说出了实情。

　　乌夜漆在铸剑门，虽然身份崇高，但并未得到门人应有的尊重。究其原因，就在于他的肤色。张行天暗地评价，乌夜漆如果到了地球，也是黑人中的黑人。除了肯尼亚等少数几个非洲国家的黑人，绝对无人能够比拟。

　　即便他是掌门捡回来的，但因为肤色的原因，打小就在门中受到年轻弟子的嘲笑和排挤。刚入门的弟子，大多不过七、八岁，哪里懂得尊重人？而法万通又忙，也不可能时时去关心这个拣来的黑孩子。直到乌夜漆六岁时，仙资逐渐体现出来，并且是仙体中的空体，被法万通直接收为亲传弟子，才不再受底层弟子的欺负。

　　即使如此，门人对乌夜漆也亲热不起来。神州界虽然有黑人，却很少流落到中土来。对外形不同的异族保持警惕，乃是人的本性。除非是两个种族间有密切的交流，才能消除这种隔阂。但在中土，明显不具备这个条件。

　　乌夜漆天性厚道，倒也没有因为这个，就去报复原来的那些弟子。即使他长大后，对有些门人的疏远，他也毫不在意。

　　柳亦如的经历比乌夜漆更复杂。她刚入山时，只是普通的仙资，被安排在某个金丹的名下。正是在那个阶段，她差点被介讯安侮辱。不过几年后，她的清空双合体慢慢展现出来，才被法万通收入门下。不过法万通事多，实际传授她的，正是乌夜漆。

　　仙门的师父带徒弟，其实都挺不负责任的。象法万通这样，能够时不时主动想着要指定张行天几句的，就算不错了。可乌夜漆虽然是代师授徒，却十分勤勉认真。可以说，柳亦如能够这么快结丹，乌夜漆当居首功。直到柳亦如结丹后，乌夜漆也还经常指点她。正是在这种看似平淡的日子里，柳亦如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个高大伟岸漆黑憨厚的身影。

　　张行天打探明白这些，心里偷偷给柳亦如下了个结论：典型的恋父情结加依赖心理！看来柳亦如既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也不是掩藏起来的那么坚强。从本质上讲，她只是一个试图保护自己的弱女子罢了！

　　搞明白柳亦如所想，张行天也就有了打算。不过他临行前，忽然又想起一事：“师姐，你说借我的洞天修炼法术，是什么法术啊？”

　　柳亦如白了他一眼：“瞎打听什么！该告诉你时，自然会告诉你！”

　　她这么一说，张行天反而好奇心起：“你不说，我自己不会去看吗？”作势就要往洞天里面去。修炼法术，现场总是有点痕迹可寻的，张行天打算去当一把侦探。

　　柳亦如大急，一把拉住了他：“不许去看！”

　　张行天牙尖嘴利的本性再次发作：“咦！师姐干嘛这么紧张！是不是一边请我做媒，一边在修炼双修大法？”

　　柳亦如满脸通红，一把拎住张行天的衣领，小蛮腰一摆手一扬，就把这尖酸刻薄的小子扔到小天池中间去了。一直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忽然响起“扑通”一声，溅起了老大的一股浪花。随后张行天从水下冒出来，在水面上胡乱扑腾着：“师姐救命！我不会水！”

　　柳亦如捂着嘴哧哧地笑：“你傻啊！都快能辟谷了，就不知道闭一会气吗？”

　　张行天接连呛了几口水后，才习惯了在水下闭气，挣扎着露头时呼吸了一下。其实他筑基后，体质提升的同时，身体结构也在细胞层面发生着变化，对于氧气的需求已经非常低了。不过不会水的人落水，总是要惊慌失措一阵、狠喝一肚子水的，张行天也未能免俗。

　　估计神州界有史以来，最狼狈的媒人，该属张行天。别人被请去当媒人，不单好茶好饭好酒伺候着，还要打发些银两和礼品。轮到他做媒，先是被揪了耳朵，接着被扔到冰凉的水潭中差点没淹死。做媒人做到他这个程度，可算是登峰造极了！

　　柳亦如不顾张行天在冰凉的小天池内扑腾，筑基修士，还没有被这么小小一个水潭淹死的先例。张行天半浮半沉地刨到岸边，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干呕了半天。三月初的小天池，水还是很凉的，张行天在水里时还没觉得，上来之后却连打了几个喷嚏。

　　柳亦如看他狼狈，倒没有再折腾他。相反，还给他施展了几个小法术，把他身上的衣服烘干了。

　　张行天受此□□，也不敢再刨根究底，恢复点力气后，就慌不迭的告辞而去了。柳亦如还在后面喊：“好好帮我办事！否则，下次还得请你洗凉水澡！对了，让你帮我看着点青陵峰，那里都好吧？”

　　张行天压根就没去过青陵峰，可他哪里敢说实话，头也不回地喊一声：“知道了！”就抱头鼠窜遁去千里了。

　　柳亦如这次闭关并不顺利，就是因为心中一直有个心结。张行天来过以后，算是把她的这个心结打开了。不过一个心结解开后，又一个更大的心结冒了出来：那个粗鲁的黑汉子，能够接受女儿家的这番心思吗？所以此后的时间，柳亦如说是在闭关，其实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不得一刻安宁！

　　张行天回到对茗楼后，并没有着急去找乌夜漆。张行天相信，换一个正常的门人，如果听说柳亦如对自己有意，估计都能乐疯了。将心比心，张行天客观地评估了一下自己，如果柳亦如对自己示意，即使有明思域，都难免要犹豫一番，没准还会生出怎么协调好两人的矛盾以大享齐人之福的心思。

　　可对乌夜漆，张行天还是不敢莽撞。不是黑哥哥不正常，而是黑哥哥的经历比较独特。别人可能觉得乌夜漆憨厚老实，就忽视他的心理感受，张行天却不会这样。前世也算看过不少弗洛伊德之流的著述，张行天的心中也种下了这么一个观念，那就是童年的经历，会极大地影响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乌夜漆的童年虽谈不上不幸，但也绝对过得不算愉快。别的修士，一般结丹后，就迫不及待地找道侣了。可乌夜漆都元婴二层了，也活了足有几百岁，居然还是童男子。别人不会多想，看在张行天眼里，却觉得三师兄肯定心理有问题。不搞清楚状况贸然做媒，如果被拒绝的话，柳亦如丢了面子事小，自己在小天池里泡澡事大。

　　张行天正坐楼上对着茗潜潭盘算呢，就听得何芳上来了。

　　“峰主，约言峰的史长老来了。”

　　张行天一听，连忙下楼。看茶看座毕，张行天问道：“不知师兄大驾光临，怠慢之处，还请包涵！”

　　史金兰笑道：“师弟客气了！你帮着我打理约言峰的仙学事务，向来辛苦。我一直想着登门致谢，就怕打扰了师弟的清修！”

　　张行天也笑道：“我这一天到晚乱哄哄的，跟个集市也差不多，哪来什么清修？只要师兄不嫌乱，随时可以过来。”

　　史金兰说话办事倒是痛快，寒暄几句，就进入了正题。他来的目的其实也简单，就是要找张行天咨询些事情。

　　上次法万通召集张行天和史金兰等商量如何在另外五座附峰开设授课点的时候，提及皮山郡开办冶铁工坊的事，史金兰就有很多具体问题想问张行天，不想却被法万通制止了。后来为了开设授课点，张行天也曾多次去约言峰。不过史金兰看张行天忙得脚不沾地地，都没好意思开口。最近五座附峰运转顺利，史金兰估摸着张行天应该清闲一些了，就上门讨教来了。

　　张行天把前世的经验从记忆深处翻出来一些，结合着中土的实际情况，倒是也给史金兰提出了些可行的建议。史金兰一边用心记住，一边还不忘夸奖张行天：“老早就听人说师弟乃是上界仙人转世重修，我还总以为是夸大的。想在看来，不是夸大，而是远远没有把师弟的大才表露出来啊！”

　　关于张行天来历的说法，门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不过当着张行天的面说出来的，史金兰还是第一个。

　　因为张行天的表现太过惊世骇俗，甚至还有人猜疑，说张行天都未必是神州界的前辈转世，没准是天界的仙人投胎。即使不是天界的仙人，至少也是神州界升天的仙人。要不怎么解释张行天脑子里那些明显超出了神州界知识范畴的各种奇思妙想？

　　张行天也知道，迟早有人会当着自己的面捅破这层窗户纸：“师兄就别夸我了！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有时候就能想到这些办法。”

　　史金兰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世重修的修士，都有一个极其曲折的前生，也都有复杂的爱恨情仇。修士转世后，一般都比较低调。否则如果还有前世的敌人活着，找上门来的话，就是一场泼天大祸了。这也是铸剑门上下，对张行天的来历忌讳不谈的原因。至于当着张行天的面探寻他的前世，就更犯忌讳了。

　　史金兰马上就要到法器院走马上任，也算踏入了铸剑门的顶层。张行天来历的事对他并非什么秘密，但过于深究的话也不合适。所以他只是点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一番深谈后，张行天发觉，与别的高级修士比起来，史金兰也可算得上特立独行。进入修仙界以来，张行天已经纠正了自己关于仙人超凡脱俗专心修炼的错误认识，知道仙人对名利的热衷，并不比凡人差。不过仙人的这种热衷，主要体现在仙界，对于凡间的种种，多数仙人都漠不关心。

　　史金兰却正好相反，大概是因为曾经担任皮山郡的郡守，他对俗世的事情非常熟悉。并且张行天看出来，他的这种熟悉，并非全部是因职务行为而产生。相反，史金兰对凡间的一切，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比如凡人的吃穿用度、上学拜师、种菜养鱼等等，他说起来都头头是道。

　　张行天发觉了这个后，不免有些好奇。刚才史金兰当他的面，连他是转世重修的仙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也就不跟史金兰客气，也敢问些私密的问题：“师兄，我看你对俗世的事务，可是熟悉得很！难道身为郡守，还要管这些细务琐事吗？”

　　史金兰道：“那倒不是。不过我这大概算是凡心不净，总是莫名地关心凡人的起居饮食。并且我觉得，这其中不单有乐趣在，还有大道在。特别是上次掌门讲法，提到的修仙必先修凡，对我更是有很大的启发。单就做人处世的道理来说，凡人也未必就比仙人差了。并且我还一直有个疑问，照说仙人寿元悠长，见识广博，办什么事，应当远胜凡人才是。可实际上，说起耍心眼，仙人往往还不如凡人！在这方面，我铸剑门要能达到凡人那种境界，也就不怕无形谷和灵台阁了！”

　　这个问题，张行天和孤绝子曾经探讨过。当时张行天也觉得奇怪，有那种动不动就活了数千上万甚至无数年的老妖怪在，哪里还有别人的活路？孤绝子的回答，与那次比较修仙界和地球世界类似。孤绝子认为，人的才智也有上限。对人类而言，不论仙凡，大约都是在四十岁左右达到顶峰。后面能够增加的，就只有阅历了。而在到达四十岁之前，仙人专注于修仙，凡人则专注于名利，所以真到这个年龄点，凡人往往比仙人还要精明。

　　但是，在仙人绝对的实力面前，凡人的精明并没有什么价值！

　　张行天听了后，却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如果仙界的仙人们，愿意接受老奸巨猾的凡人指挥，是不是能够爆发出一种特别的力量？这个想法，孤绝子倒是不反对，不过对其可行性却是嗤之以鼻：哪个仙人会甘心接受凡人的指挥？

　　被孤绝子折损一顿后，张行天并没有气馁。他在天域工坊折腾进来那么多凡人工匠，就是存了先打破仙凡两界泾渭分明的界限、再慢慢组建仙凡一体的势力的念头。只要大家习惯了共存，以后没准还真能组建出受凡人指挥的仙军来。其实万年前的俗世王朝战争后期，并非没有仙凡组在一起的军队。不过，在那样的军队中，凡人都是处于绝对的从属地位，也就是帮着仙人干点练气弟子都不愿意干的杂活，远谈不上地位平等的仙凡一体！

　　因为对这个问题有深入的思考，在仙界偏还没地方说去。所以史金兰一提及，张行天也瞬间爆发了表现欲，把自己的很多想法都倒了出来。

　　史金兰听了，大生知己兼偶像之感：这个师弟的见识，根本就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所能具备的，他的前世，真不知是何等逆天人物！介讯安平白无故地去得罪他，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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