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二章 师恩如海
众人散去后，张行天却寻摸着留了下来。待法万通更衣毕，在几个随伺弟子的陪伴下，正要返回镜心别院时，张行天却从路旁花丛里钻了出来。
法万通一见，啐了他一口：“呸！我说今天怎么眼皮老跳呢，原来是你这个小猴崽子又在算计我！说吧，鬼鬼祟祟地留下来，还有什么要跟师父讨的？”
张行天嬉皮笑脸道：“师父圣明，弟子还真有事要禀告！不过，这事的干系有点大……”
法万通看他吞吞吐吐的，笑骂道：“放心，这几个人，都是我用惯了的，走漏不了消息！”
张行天还是不放心，正色道：“师父，俗世有句话，叫做‘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机事不密害成’。该知道的，就该让人知道，不该知道的，让人知道，反而害人！”
张行天已经养成习惯，但凡是要引用前世哪位大家的话，就都是从俗世听来的，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法万通斜觑了他一眼：“就你能磨牙，一套一套的！你的这些俗话，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不过算你说得有理，你们几个，都退开些，我跟你们小师叔说话！”
法万通的随伺弟子，自然不可能给师徒名份，都是挂在了乌夜漆等人名下，也算是抬高了些他们的身份。不过与乌夜漆等人真正的弟子比起来，又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屏退众人后，张行天才把萧剑鸣在武林郡的遭遇挑重要的说了。
法万通听完，颇有怀疑之色：“不会吧？要照你这么说，武林郡岂不都烂透了！风闻司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行天道：“我也吃不准，但只说萧剑鸣的品性，我是信得过的！要说此事有误，除非是萧剑鸣搞错了。但他在武林郡多年，担任的又是缉捕执事，最是要与三教九流下三滥的人打交道，又怎么可能搞错？”
法万通沉吟一阵：“如果是真，那就不单是武林郡的事了，至少风闻司内六房特别是西房之中，必有牵连之人！”
风闻司内六房中，内门房只管山门以内，其它东、西、南、北、中五房分别负责铸剑门领地各方位的十个郡，武林郡在铸剑门领地的西部，接近中土大陆的中央位置，归西房监督。
中土大陆的中部，乃是有名的天山山脉横亘之地，此山绵延数万里，主脉高达万丈，终年云雾缭绕、白雪皑皑。武林郡只是处于其余脉中，却也是山林密布、人烟稀少。
涉及到山门之内，特别是风闻司这个敏感机构，张行天不敢多言，只是连连点头。
法万通捋了捋长须：“行天，你既然提出此事，可是有什么想法？”
张行天道：“萧剑鸣所说之事，干系重大！如果属实，武林郡就已经成为了本门的一个毒瘤了！并且这种龌龊事，向来是欺上不瞒下，没准武林周边各郡都是心知肚明。现在萧剑鸣被逼走，门中如果毫无反应，就怕别人群起效之。”
“萧剑鸣此人尚武重义，师父既然要委以重任，就需让其心服口服！他最大的心事，就是留在武林郡当人质的那批属下。如果能够帮他救出来，一是可以让他衷心拜服，二是可以让他专心办事，三是可以为他增加助力。他的那些属下，好歹也是跟山贼斗过许多年的，配给他改编仙军，正好可以改变他无人可用的窘境。”
“再说句诛心之言，正因要大用萧剑鸣，将他的心腹下属及家眷接过来，才是稳妥之策啊！”
法万通一听，忍不住打量了张行天一眼，见他满脸赤诚，才点头道：“你说的是没错。可各郡缉捕执事的手下，都是仙凡混杂的，即使是门人，也多娶了凡□□妾。门人好说，山门内安置就是，那些凡人可怎么安排？”
仙门之中，一般都是不能留宿凡人的，更别说常住了。逍遥派在野鸡坝给张家盖房子，就已经是特例。不过张行天胆子大，借着临时聘用的名义，在天域工坊中已经招揽了好几百凡人工匠了。逍遥派毕竟处于仙界底层，庙门小影响小规矩也就小。铸剑门的规矩大影响更大，却是不好破例。
张行天笑道：“弟子还真是未卜先知了！我为了安置执法队的家人，在浦口镇那里买了一些房屋土地，正愁没人住呢！师父要信得过弟子，就交给弟子安置吧！至少每家一栋房屋、几十亩地是不少的。”
法万通道：“你倒是乖觉，这个马屁，就让你拍了吧！不过又该如何去把人接出来呢？这事必须我和你的几个师叔出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要是其他人去，只要走漏了消息或是遗漏了丁一凡的党羽，萧剑鸣的那些下属可就难以保全了！”
张行天不吭气，派谁去清理丁一凡可不是他的事。不过法万通不会放过他这个始作俑者：“行天啊，这个事是你提出来的！你说说，不管派谁去，这个人情该怎么算？化神修士，可不是随便让人差遣的！”
张行天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师父，这是为门派出力耶！怎么能算我的人情？”
法万通不跟他讲道理：“我不管，反正接人是你的要求！那个，最近怎么老不见田鑫？”
张行天一听，原来法万通在这里等着，看来制造洞天的事，自己替田鑫推脱了几次，法万通也是耿耿于怀啊！
张行天讪笑：“田鑫啊，最近一直在逍遥派的葫芦谷洞天闭关呢！”
法万通笑眯眯地问：“他最近有空吗？你的那几位师叔，也是很忙的！田鑫总不至于比他们都忙吧？再说这几天马上要举办宇光剑择主大会，他们可未必愿意离开！”
张行天一听，法万通这是把清理丁一凡接回萧剑鸣下属和让田鑫制造洞天挂钩了。可眼下没有了蕴含先天之气的奇物，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张行天苦笑：“师父，换个条件行不？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田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给我说过，如果再强行制造洞天，他可能会夭折的！”张行天装得很象，那一脸的无奈，足以和影帝媲美。
法万通还是过于相信自己的眼力，被张行天纯真而善良的外表骗了过去：“那这样吧！你罗师叔前阵子给我说，韩丽颖快要晋级元婴二层了，急需些灵液。她在临水轩看护小凤有功，这个功劳是要酬的。可前阵子为了劳动田鑫，门中积存的一点灵液，都被你搜刮去了……”
张行天连忙截住了法万通的话头，刮地皮太过，果然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啊！连法大掌门，都开始皮里阳秋地抱怨了。张行天要是还不会做人，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师父，我包了！韩师姐需要多少灵液，你让她尽管找我！”
法万通继续笑眯眯，这神色，与当初张行天调戏介讯安有一比：“也不用多少，有个两千来升就够了！”
张行天差点吐血，他辛辛苦苦改造、制造那么多洞天，从铸剑门拿到的，也不过才两千多升灵液。法万通这狮子大张口，是全部要吞回去啊！
“师父，这个，弟子手头没有这么多了！”
张行天这倒是没有撒谎。他得来的灵液，最大头的部分，是麒麟洞天熔岩池下的无数万年积累。不过当时灵儿兴奋过头，直接给他装进了定魂戒。灵液到了鸿蒙本草那里，就是肉包子打狗了。他手头能够支配的，其实也就这次搜刮的铸剑门存货和仙缘洞天的灵液池。而他又大手大脚惯了，动不动拿几升送裘邦孔，拿百十升哄鸿儿，柳亦如借小天池洞天修炼，他也顺道送了几十升。所以到现在，他手头的灵液，也就有一千三、四百升。
法万通继续笑眯眯：“那还有多少？”
“也就几百升！”张行天开始打埋伏。
法万通笑不下去了：“你吃灵液啊？怎么消耗这么快？”
灵液放在铸剑门的库房还是张行天的库房，都是在铸剑门的大锅里，法万通不在乎，可灵液少了，法万通就不能不动容了！
张行天灵机一动：“田鑫练的那个功法，与制造洞天有关，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液！就这，还未必够他用的呢！”
这个理由法万通信，有付出才有回报，既然田鑫具备制造洞天的能力，那么他要修炼这种法术，自然就要消耗大量的灵液。
“得了，那你随便给你罗师叔几十升吧！不过他办事要是不尽心，你可别找我抱怨！”
张行天心里那个憋屈啊！明明是为门派办事，怎么被法万通一绕一绕的，就变成自己掏灵液了呢？
尽管憋屈，可马屁该拍还得拍：“师父放心，你都发话了，我怎么也得凑够了一百升！”
法万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师父的面子，就值一百升灵液？别得了便宜卖乖了！你自己算算，执法队我给你养着，一年下来，就是小十亿灵石！如果执法队收归门派也就罢了，却只是在仙军挂个名，一应人事安排、指挥体系，都还是按你茗潜峰的套路来！”
法万通说起这个，张行天脸皮虽厚，也有点不好意思：“师父宠爱弟子，弟子心中明白！”
法万通正色道：“不是我偏心，只是给你留点保命的本钱罢了！你们几个中，你大师兄是不用我操心的。他化神多年，只要不跟人傻拼命，神州界中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伤到他。夜漆本份老实，我会把他留在身边看着。只要师父这把老骨头在，他肯定也无虞的。亦如看似天真烂漫，实际做什么事都心知肚明，她自己的路自己能够选好，即使有些风浪，我相信她也能应付得了。况且现在，夜漆天天晚上往小天池跑，对了，此事你还没给我说，你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张行天看法万通脸上一片温情，也有些感动，想不到法万通身为铸剑门掌门，还有时间为自己几个打算，连乌夜漆和柳亦如的感情生活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师父明见万里，弟子以为师父早知道了呢！此事弟子是在中间牵过线，俗语有云，说成一媒，胜造七级浮屠！”
法万通笑骂：“瞎说！说媒还能跟佛门功德扯上了！我也没那么无聊，一天到晚盯你们几个的梢！不过夜漆天天晚上往小天池跑，门中第一号美女亦如又在小天池闭关，这事能不传到我耳朵中吗？”
张行天也笑了：“弟子倒是去盯过几回梢，就是没什么收获。这两人忒是无聊，不是散步、就是对坐，没什么看头！”
法万通给了他一个爆凿：“你还想看什么？等你和明思域成亲后，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有什么看头！”
张行天见扯到自己身上，连忙把话题转回去。师父他老人家要是当了真，开着神识来听自己的洞房，那可就麻烦了。
“师父，你刚才说我们几个，到师姐那，还没说完呢！”
法万通一拍脑门：“小猴崽子，尽捣乱，搞得我离题万里！”
张行天腹诽：是你自己跑题的好不好？
“亦如如果嫁给了夜漆，自然也是要留在我身边的，也用不着我操心。只有你这个小猴崽子，将来总是要放出去的，顶着先天体天才的帽子，偏偏修为还不够！在你晋入化神之前，甚至晋入化神之后，磨难都不会少啊！”
张行天尽管再世为人，不说心肠坚如铁石，却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此刻也真的被感动了：“师父说的，弟子会记住的！”
法万通也有点动情，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跟我时间最短，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与你最投缘！天下大乱在即，你是应运而生的，这场大乱，你躲是躲不过去的！主动投入进去，只要能保住一线生机，就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你在茗潜峰对着门人说的那些话，我都让人抄回来细细读过！你说得对，只有结成群体，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你鼓捣执法队，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我替你养着执法队，也是因为这个！希望在今后的战乱中，执法队能够护卫着你！”
张行天磕头行礼：“执法队要护卫的，不止我一个，还有茗潜峰，还有铸剑门！”
师徒俩交完心，张行天没有急着返回，而是陪着法万通到了镜心别院，又盘桓了一阵，才告辞离去。
回到对茗楼，萧剑鸣正在楼下等着：“峰主，掌门怎么说？”
张行天喝了口茶：“成了！掌门答应，回头请罗师叔出马，亲自处理武林郡的事情！”
萧剑鸣倒头就拜：“峰主，大恩不言谢！从今而后，属下自当效死!”
张行天扶起他来：“别动不动跪，也别动不动就效死！你活着，才能为我出力！执法队归入仙军后，你还需多关注些，不要让他们给仙军比下去了！”
萧剑鸣刚起来，何芳进来禀报，说国华等人来了。
张行天一抬头，就见前门进来一大队人，点一点，居然是在茗潜队的九名金丹都到齐了。
九人进来后，也不多言，齐唰唰就跪倒在张行天面前。
张行天刚把萧剑鸣扶起来，没想到扶起一个，倒下一批，心中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们都起来说话，说过多少回了，我不喜欢人跪！”
国华梗着脖子：“弟子们今日来，是请罪来了！昨日的演练，丢了茗潜峰的脸，弟子们万死莫辞！”
张行天差点没气笑了，又来一个要死要活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冲撞了太岁吗？
“起来吧！不是你们的主要责任！整个仙军都是如此，茗潜队又如何能够免俗？”
“峰主，我等商议过了，有事求峰主答应，答应后，弟子们才敢起来！”
“那还不快说！”
“听说门中要重编仙军，我等恳求峰主，莫要打乱了茗潜队！”
张行天暗道，这小道消息也传得太快了些，门中刚刚商议完，怎么国华他们就知道了？
此事说穿也没什么，昨日演练大败，裘祖望脸上挂不住，径直回去了。国华等回来后，既有些不服气，又有些羞愧，凑一起商量了半天，决定今天还是要一起来向峰主请罪。不管怎么说，输了就是输了，并且茗潜队是十名金丹带队，却输在了一名金丹也没有上场的执法队手中，实在没什么理由可找。
早晨九人相约过来，不想张行天却被法万通叫去了，听说还带去了萧剑鸣。几人也不傻，听出这是要商议如何收拾仙军了，便派了叶如风过去打探消息。今天商议的虽是大事，却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一结束，叶如风就从在议事厅伺候的弟子那里打听到了大概，赶紧回来报信。
一听仙军要打乱重编，九人哪里还坐得住，便派了人在山门前盯着，看张行天回来，后脚就跟过来了。
“此事可不是我答应了就行，你们先起来，我们慢慢商议！”
张行天温言劝慰了几句，国华等才起来了，满脸羞愧地勾着头坐下。
张行天又道：“你们也别垂头丧气的了！俗话说知耻近乎勇，既然有羞耻之心，接下来继续努力就是，总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武媚人撅着嘴：“都要解散了，还如何扬眉吐气？”
张行天道：“那确实难办！仙军重编，是门中定下的，我们也不好区别对待！”
萧剑鸣一直恭谨地坐在张行天旁边，这时忽然插话道：“峰主，倒也不是无法可想！”
张行天笑道：“真是的，怎么把你这个要主持仙军重编的高级参军给忘了！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萧剑鸣道：“办法虽有，不过却有点委屈各位师兄！”
张行天催促：“你不是这吞吞吐吐的脾气啊！有话直说吧！”
萧剑鸣才说道：“掌门不是同意执法队保持编制参与仙军吗？不行就把茗潜队也列到执法队名下，这样一来，编制自然就不会乱了。”
张行天摇头：“不好，茗潜队人员参差不齐，不调整的话，将来没有什么提升的空间！”
国华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道：“峰主，不行的话，茗潜队的人可以调整，不过，能不能把骨干什么保留下来，还有这名字？”
张行天一想也是，茗潜队这个名字才能代表茗潜峰，如果这个名字丢了，可是很大的无形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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