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五章 探营 治丧
他两人这般插科打诨的，把在场所有人都逗笑了，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廉刀，嘴角也忍不住扯了几下，偷偷问旁边的木英辉道：“峰主平时也是这般风趣吗？”
木英辉点头：“峰主最没有架子的，即使是练气弟子，也能打闹到一起！不过，办正事时，峰主的威势也很惊人。师兄以后在执法队，但凡正规的场合，千万不要挑战峰主的权威！”
廉刀点头：“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既然加入了茗潜峰，自然要唯峰主之命是从！不过峰主这般平易近人，想来门中弟子都是极爱戴的！”
木英辉骄傲地点头：“那是当然！”
因为大家彼此的一番吹捧和忽悠，在茗潜峰还真形成了这么一个军略讨论的惯例。没事的时候，宋淘沙就会拉着迟崖过来，到洛峪找萧剑鸣等盘桓一阵。萧剑鸣为了管理执法队方便，把他的住所都搬到洛峪了。即使后来打理仙军重编的事，不留营住宿时，他也是住在洛峪。
除他们几个外，罗小凤也是常客，史金兰偶尔会参加，张行天是有空就过来，不过他实在是太忙，这个有空，比史金兰的偶尔还要少。
张行天拿何芳打趣的话提醒了罗小凤，这丫头居然拿着纸笔，真的把大家的讨论记录了下来。张行天一语成谶，若干年后，《洛峪笔录》成为了神州界的军略圣经，被无数军人奉为圭臬。
张行天陪着这一行人，在洛峪大营好好转了一圈。洛峪之内，执法队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正在进行正常操练。
看着喊杀声冲天的执法队，史金兰问道：“萧都统，昨天刚演练完，不给大家放天假休整休整吗？”
萧剑鸣答道：“昨天也就演练了半天，下午和晚上都没有安排训练内容，已经休整过了，今天是正常训练！”
史金兰奇道：“执法队晚上还训练吗？”
萧剑鸣点头：“当然。打起仗来，可不分白天晚上！”
史金兰感叹：“仙军焉得不败！他们白天练两、三个时辰就叫苦不迭，你这却是白天、晚上不中断！小师弟，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执法队开那么高的补贴了！这么辛苦，补贴少了，谁乐意啊？”
史金兰这个以看热闹为主的外行都看出了点门道，其他人就更别说了。今天窥秋队正在训练集体法器，看着破元弩一次在山崖上轰出一个大洞的威势和千疮百孔的训练场地，迟崖心有余悸：“那天看了执法队的五连击，就觉得威力无俦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大杀器！这要是用出来，当日哪还用打得这么辛苦？”
张行天笑道：“这是攻坚用的，射程远、威力大。但要射杀敌人的话，却也不容易，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迟崖摇头：“师弟你谦虚了，只要对方结阵，就不可能躲开这种法器的攻击！金丹能够硬扛，金丹以下，绝对是一击致命！”
张行天：“那倒也是。不过门中演练，单靠法器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宋淘沙插话问道：“这种弩*箭，造价几何？”
张行天：“大概五百灵石一支，虽然造价不便宜，但箭矢可以回收，只需更换其中的灵石而已！”
执法队训练时，用的并非真正的破元弩*箭，而只是替代品。两者唯一的差异，就是箭镞上有没有添加破元石。没有破元石的弩*箭，只能靠一个微型的灵气转换阵法，汲取灵石中的灵气，瞬间释放出来冲击对方的防护。真正的破元弩*箭，则可以轻松穿透一般的防御护罩，从而近身发生爆炸。
至于灵石，因为其天生储灵阵法极其稳定，其中的灵气是不能直接爆炸的。否则的话，灵石就成为一等一的危险品了。修士斗法，也不必比法术，谁的高级灵石多，谁就肯定能获胜。大把大把的高阶灵石砸出去，就不信炸不死你！
宋淘沙：“那其中装填的是何种灵石？”
“中阶灵石、高阶灵石都行，不过如果用高阶灵石，爆炸过后，弩*箭就报废了。平时训练，都是用的中阶灵石。”
宋淘沙倒吸了一口凉气：“师弟果然财大气粗！你这十架弩车，这一阵训练，就轰出去不下百次了，上万灵石就没了！你的执法队，可是拿灵石堆出来的啊！”
张行天微微一笑：“军队嘛，本来就是吞金兽！我也是勉为其难。并且这种训练也不常搞！常搞的话，弩*箭也受不了。虽然弩*箭可以回收，但经过爆炸后，毕竟有些损害。有的可以修复，有的就只能舍弃了！”
张行天说的吞金兽，并非形容，而是确有其兽。这是一种七级灵兽，五行属金，天生嗜食金属矿石尤其是金矿，通常深居于地底的金属矿脉之中。尤为神奇的是，它的肠胃好比一个高效的熔炉，金属矿石经它消化吸收后，排出体外时，居然就变成了矿物残渣。它的胃口又好，一条普通的矿脉，都供养不了它几年。这种公害，自然会被修仙界全力剿杀。不过吞金兽本来就十分稀少，又深居地底，根本就无法清除。
其实吞金兽还有一个妙用，就是如果给它喂食合适比例的各种金属矿石，它有可能能够排出异种合金，这些合金乃是炼制飞剑的极佳材料。可吞金兽食量惊人，一般的人哪里养得起它？中土之中，据说也就铸剑门饲养了一只吞金兽，专门为炼制高品质飞剑提供合金。别的大势力，比如无形谷、灵台阁，因为不以炼器为长，都没有饲养吞金兽。至于其他势力，即使有这个心思，也未必有这个能力。
张行天也曾去参观过饲养吞金兽的地底洞窟，这个形同巨型蟾蜍的异兽，除了睡觉，就是不断往能吞进去一头牛的巨口中填各种矿石。进食的时候，腹中还不停发出瘆人的“咯吱咯吱”声音，不时放个响屁，喷出一团团的矿物废渣。喂养吞金兽的洞窟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凹槽，直接连在外面堆积如山的矿石堆上。每隔三、五天，就有门人携带着空间法器，将更多的矿石倒入矿石堆。需要喂食时，凹槽的闸门就会开启，往洞窟中泄入一大堆矿石。
在吞金兽的后侧，还有两百多门人，跟着捡拾它的排泄物，聚拢以后，再通过特殊的办法从中提纯合金。
张行天看过后，才明白为何偌大一个中土，也只有铸剑门喂养了这种怪物。把开采矿石、运输以及伺候它的人力算进来，吞金兽每天的消耗至少价值数万灵石。可它产出可用合金的几率却小得惊人，每天堆积如山的排泄物中，也就能够提纯到二、三两合金，品质还很不稳定。这种亏本生意，也就是铸剑门寄希望于运气好，能够得到异种合金以炼制绝品飞剑，才有兴趣去做。
张行天把仙军比喻为吞金兽，倒也贴切。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仙军也是高投入、产出无法掌控的典型。运气好，就能用来保命，运气不好，就纯粹是白白浪费灵石。没仗打倒在其次，关键是很多军队，上了战场也起不到作用！
参观完洛峪，宋淘沙和迟崖对张行天的印象又是一变。当时张行天兴冲冲跑到他俩那打听魔域的事，还对弑魔队人员表示了兴趣。他们以为这只是少年心性一时好奇而已，也没有太在意。可看完昨天的演练后，两人的想法就变了。今天看完洛峪，更是觉得这个小师弟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执法队是萧剑鸣训练的没错，木英辉也在里面出了力。可别忘了，仙军之中，军略见识超出木英辉的不在少数，宋淘沙和迟崖也算是眼光非凡，可在仙军中想做点事也是力不从心。执法队要没有张行天在后面撑着，恐怕还不如仙军！单说这优厚的待遇和流水似的训练开销，萧剑鸣又怎么解决？
隔两天，因为打败了仙军，门派对执法队的封赏也下来了。不过此时张行天已经不在茗潜峰，而是跑获鹿峰去了。
虽然他没在，法万通也没亏待他。法大掌门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弟子不在乎虚名只要实利，说茗潜峰训练执法队有功，奖励了一亿灵石。此外，执法队上至都统萧剑鸣，下至普通列兵，都有数额不等的奖励。
其实现在张行天眼皮子已经变深了，对灵石并不是很在乎，不过法万通已经表态，茗潜队的名号可以转到执法队的头上，这才是张行天关注的。
张行天听说这些好事，已经是事后了。现在的他，正在扩建的凝石厂那，对着老孙头等人发了通不大不小的脾气。
事情的起因，是凝石厂死了个凡人工匠。张行天本没在意，凡人嘛，生老病死太正常了。不过却又听说，那人是咳血而死的，肖不平派人送去些仙丹，服用都没有效果，张行天就上心了。
到凝石厂一了解情况，此人已经病了月余了，不过凡人得病，谁都不太在意。并且石灰矿出身的这些人都知道，这种肺部咳血的痨病，得了之后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张行天发脾气，就是因为这个！好不容易培养一批工匠，随随便便就死了，那不是在割张行天的肉嘛？当然，他不会这么说。
“凡人怎么了？凡人也是人！仙人视凡人如蝼蚁，你们自己也视自己为蝼蚁吗？况且在我天域工坊，什么时候视凡人如蝼蚁过？既然有病，为什么不早说？这人家里，也有妻儿老小，他死了，那些人靠谁去？”
老孙头早吓得跪地上了，这次张行天可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
凝石厂这边，老孙头实际是相当于厂长兼总工。驻守凝石厂的逍遥派弟子只负责安全，并不干预工厂的运行。工人的事，自然也轮不到这些弟子管。反倒是这些弟子，多少受了些张行天的影响，虽然看不起凡人工匠，却也没有歧视他们。还是有个弟子听说有工匠病得不行了，禀告了肖不平，肖不平才遣人送了药来。听说最终还是不治，肖不平便给张行天说了。
要不按照老孙头的意思，这人早就悄悄下葬了。凡人迷信，特别是开矿的矿工，总以为矿场死人不吉利，必须尽快处理掉尸体。
张行天来时，人都抬到了凝石厂外几里远的一块荒地上，那里草草挖了个坑，里面就铺了床草席。按照中土凡间习俗，死在家门以外的人睡不得棺木。
张行天见了，尽管知道这是中土的风俗，依然发了脾气。他一生气，老孙头等人连忙就跪下了。
张行天过来后，肖不平等人也跟了过来，就连杜振东，恰好要找张行天汇报事项，也随着来了。这片无人的荒地上，自从有神州界以来，估计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张行天对着老孙头发脾气，老孙头不敢辩解。
老孙头旁边跪着的是他的徒弟，大名叫做有富贵。名字起得虽然富贵，实际却是不富也不贵。此人有几分机灵，老孙头的手艺，倒让他学了个差不多。眼下见师父挨训，有富贵也有几分胆色，居然敢替他分辨：“真人，我师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带头募捐，自己捐了五两白银，总共也有三十多两，够这一家人过一阵子了！”
张行天哼了一声：“要这样的话，算你师父还有点良心，都起来吧！先把人抬回去，此人是为了凝石厂而死的，不能这么草草下葬！”
回到凝石厂，说是商量，实际就是张行天乾纲独断了。
首先是此人的丧事。
张行天为这个工匠搭了灵棚，安排了逍遥派几个弟子帮着做法事。普通凡人死后，能够请到仙人做法事，乃是莫大的荣誉。张行天本想请孙强等筑基修士出面的，不过那就太过惊世骇俗了，所以只是让师耕农帮了个忙。师耕农牵头，又拉了两人，一起为这人超度。
工匠的家属也被张行天接了来，眼下正在灵位前给祭拜的人回礼。一番痛哭那是难免的，这里也不记述。
至于祭拜，张行天不好强求别人，但他自己却是恭恭敬敬到工匠灵前鞠了三个躬。本来人死为大，即使磕头张行天也是愿意的。但同样不能过于惊世骇俗，因此只好作罢。即使这样，也唬得凝石厂的工匠们一愣一愣的：受了张真人三鞠躬，来世必能投个好胎吧！
有张行天带头，肖不平等人也跟着过来祭拜了一番。那个工匠活着时无声无息，死了之后，承蒙这么多仙人到场，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其次是家属的安置。
想着以后这种事情还不会少，张行天索性在离凝石厂不远的地方，也建了一个小村落。工匠的家属，愿意的都可以搬过来居住。至于此人的遗孀，本人表示还是要回老家去，张行天就给了五十两丧葬费。此外，在子女成年前，每个月还给一两银子。这条一说，老孙头带头，所有工匠都跪下了。
张行天一边叫他们起来，一边想着，回头要给符隆范说说，灵石庄的保险业务，也可以扩充到这边来。虽然凡人的保险值不了几个，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况且有了保险后，既解决了工匠们的后顾之忧，也减轻了张行天的负担。以后对工匠家人的抚恤，直接就从保险收入支出就好。
最后才是疾病的防治。
矿山、工厂等地，历来是疾病的高发区。好在凝石厂主要用石灰做原料，普通的传染病是没有的。以张行天的经验，这次这人得的，就是前世大名鼎鼎的尘肺病。而在凝石厂，有症状的人还不在少数。为了保证五莲峰不受污染，凝石厂的上空覆盖着一个巨大的护罩。可正因为有这个护罩，凝石厂里面的灰尘就更严重了。
为此，张行天想了几条措施。
一是建设除尘设施。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引入水源、接通水管，安排人定时洒水除尘。
二是“发明”了口罩。中土有一种细纱布，用来做口罩刚好。张行天通过明家定制的第一批口罩发到工匠手中时，很多人都舍不得使用。这种细纱布，质地轻软手感细腻，很多凡人都是用来做内衣的，哪里舍得戴到嘴上，没两天就弄得脏兮兮的？可有人试着戴过后，连称肺里舒服多了。既然有效果，自然慢慢就推广开了。
三是设定工作时间。张行天原来的工价跟工人的效益挂钩。工匠为了多挣点银两，经常主动加班。现在则不行了，张行天规定，每人每天最多工作五个时辰。超过时间的话，干活不给钱！
四是改进工艺。凝石的生产过程，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原来的重点是放在提高产量和质量上了。现在张行天指挥棒一转，如果谁能降低凝石生产过程中的灰尘，照样给予重奖。
处理完此事后，张行天在凡人工匠的心目中，直接由高大晋级为伟岸。工头训斥干活不用心的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个狗头不好好干，对得起张真人吗？”
工坊的逍遥派、天狮门弟子，尽管有人不以为然，但也有人受到了触动。底层弟子，毕竟来源于凡人又未能完全脱胎于凡人，张行天对凡人这种弱势群体的关照，也让他们这些仙界的弱势群体感受到了更多的鼓舞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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