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 仙妖对话

　　等地牢中堆积了十来个傻子时，张行天和柳亦如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恻隐之色，两人点点头，同时开口说道：“师叔，算了吧！看来他们真不知道！”

　　张行天心中还有一丝凉意，铸剑门六位化神修士之中，罗长子是号称最慈和的一个，可真有事时，下手也够狠辣的！

　　罗长子黯然：“住手容易，可丁一凡后面的人挖不出来，总是本门的心腹大患啊！”

　　铸剑门的化神修士，就好比美国的内阁成员或是中国的□□常委，这样的人投敌，其危害之大是难以想象的！罗长子不是不心疼这些门人，但为了尽快挖出这个祸根，却不能不痛下杀手。拖得时间长了，万一那人逃脱了，或是在铸剑门腹心部位制造点祸端，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这些人罪恶虽大，如果是按照门规明正典刑，都死了也活该，但却不该这般稀里糊涂地被整成白痴。张行天和柳亦如看了不忍，亲自动手的罗长子心里就更纠结了。只有齐守明，大概是因为事不关己，加上经常对野兽和妖兽扒皮抽筋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张行天想一想，试探着说道：“要不，我们和齐道友一起，潜到天山妖界去探一探？”

　　罗长子一口回绝：“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妖界之中本就危机四伏，何况丁一凡的事，妖界没准已经知道了！现在进去，就是自投罗网！而我限于仙界和妖界的约定，更是连猎妖场都不能进入，否则就会引出妖界的大妖！”

　　当初为了保证猎妖场这片缓冲区不被元婴以上的高级修士和妖仙潜入，仙界和妖界互相监督着，在靠近对方的一侧布下了监控阵法。实力过强的修士或妖族进入，就会引起阵法的反应，甚至实力超强的金丹修士进入，都曾牵动阵法引起了妖族的过度反应。当然，对罗长子这样的人来说，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隐瞒修为潜入其中。可这种行为无疑是对妖族的挑衅，一旦被发现，引发的后果极其严重。

　　更深一层次的危险则在于，如果是金丹以下的修士越过猎妖场进入天山妖界的核心区，虽然会遭到妖族的围攻，但那些化形的大妖却不会理睬。罗长子如果进入妖界核心区，那些实力超强的大妖可不会客气，据说天山妖界有三个可与化神修士媲美的妖仙。由于天赋的原因，同境界的妖仙，实力往往在修士之上。这三个妖仙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压制罗长子，三人一起出手的话，罗长子要逃走都有困难。即使罗长子不怕死，引发仙妖大战的责任，他也不敢承担！

　　柳亦如也插话：“师叔，最关键的人都查过了，剩下的人不太可能知道内情。要想找到线索，恐怕只有去妖界了！”

　　罗长子道：“即使去，行天也不能去！亦如你也不是不知道，连行天去崇明岛看媳妇，掌门都是派你铁师叔当保镖的，怎么可能让他去妖界冒险？即便亦如你自己，也是掌门的心头肉，要是有点意外，掌门都能找我拼命！”

　　张行天和柳亦如终是说不服罗长子，几天之后，地底的地牢中，关满了数十木呆呆的傻子。虽然没有什么鲜血横流、皮开肉绽的惨状，但这种众人皆傻的情景更令人心生寒意，尤其是又置身于地底的这么一个密闭空间，更是如同处于人间地狱一般。饶是张行天自诩再世为人、胆大无比，眼下也看得心窝里直冒凉气。

　　所有的人都搜神过后一无所获，罗长子也没了主意，他先将张行天等人送出，然后施展了一个地裂术，将地牢掩埋在了地底的泥土石块之中。地牢中的人都已经痴呆，空有一身仙力却不会应用，瞬间就被掩埋了。

　　金丹以上的修士，其实对食物、空气都没有了需求，只要有天地灵气，就足以维持生存。地牢中虽不是一丝灵气也无，可坍塌之后再没有空间，靠泥土缝隙里渗出来的那点灵气，肯定是维持不了生存的。这些人神识被破坏后，已经不会主动去调动真元，吸纳灵气和维持体内真元运转，也纯粹是一种本能。被泥土掩埋后，估计耗个十天半月的，就都要死干净了。

　　这其实是罗长子不愿意直接沾染杀孽。神州界中流传一种说法，杀孽太过的话，将会影响度过天劫。关于这个，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罗长子也受这个影响，自以为是送了这些人一个还算仁慈的死亡方式。却没有仔细考虑，与其这么活生生地被“闷”死，还不如来个痛快呢！不过这些人都已经痴呆，即使有要求也表达不出来了，对痛苦也没有了感觉。

　　回到地面，柳亦如还想和罗长子商议，罗长子却不待她开口就直接堵了回去：“如果是要去天山妖界，此事不必再提！我先给温亭赟等人交代一下，这么多犯人，说没了就没了，怎么也需知会他们一声，完后我们就赶紧回去给掌门禀告。你要跟我磨的话，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说服你们师父。只要说服了掌门，别说天山妖界，就算是北地妖界，师叔我也任你闯荡！”

　　北地妖界在北风大陆的北部，整个北风大陆广大的北部苦寒地带，除了号称裂天神迹的冰霜之巅是属于裂天帝国的飞地外，全部都是北地妖界的地盘。当日裂天大帝一统北风大陆之时，北风大陆的妖族也在其麾下听命。裂天帝国衰败后，庞大的帝国一分为五，其中的四家，分别为继承了裂天大帝正朔的裂天帝国和三个权臣之后建立的朔方国、零丁王朝、箕子王国，剩下的最后一家，则是妖族自立后占据的北地妖界。

　　北风大陆的妖族虽然自立，对裂天大帝的供奉却延续了下来，与其后的裂天帝国也保持着较好的关系。当年裂天帝国能够在朔方国、零丁王朝和箕子王国的大分裂中维持下来，北地妖界起的作用至关重要。只是因为整个神州界的仙、妖界限存在，北地妖界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支持裂天帝国，否则的话，朔方等三国早就被北地妖界和裂天帝国联手灭了。

　　北地妖界也是当前神州五大陆中面积最大、妖族人口最多、实力最强的一个妖族领地，是妖界公认的盟主。象柳亦如这样的修为，如果敢去北地妖界闯荡，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群妖先奸后杀再煮了分吃。

　　但真正妖界的巨无霸并非北地妖界，而是海中妖界。在神州界浩瀚的大洋之中，也不知有多少妖族生存。不过海中妖界向来不参与大陆上的冲突，与仙界、陆地妖界、龙族乃至魔族，都保持着大面上的和平。当然，当别的种族跑到海中去猎杀海生妖兽时，也会遭到它们的集体反击。但海中妖界从来不把这种反击扩大化，却是令人十分费解。

　　神州界一直有种说法，说这一纪元开始之时，陆地生灵和海底生灵就有一个协议，双方互不侵犯。这种说法也不能说是空穴来风。至少在各大陆往来的海上航线附近，就从来没有高级海妖出没。偶尔遇到的袭击，都是神智未开的低级海中妖兽发起的。这些低级妖兽灵智未开，与野兽并无本质区别，即使是妖族自身，也很难完全约束住它们。

　　听罗长子话说得很冲，柳亦如不敢再言，嘟着小嘴在椅子上重重地坐下了。

　　齐守明长期在天山妖界边缘生活，进过最大的城池就是武林郡的狄道城，见过最美的姑娘就是狄道城中怡红院的当红姑娘小翠花。今日随着罗长子进入铸剑门，见了柳亦如后，不免惊为天人。他也知道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不敢主动讨好。眼下看柳亦如生气，小嘴微嘟、柳眉微蹙，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齐守明美女虽然见得不多，却也是怡红院的小翠花身上历练过许多回的，终于憋不住身体内在美人面前要勃发出来的英雄气概，低声说道：“要不，我们自己去！上次的路，我还依稀记得！”

　　柳亦如对这个一身猎装打扮，看似木讷、实则奸猾的齐守明可没什么好感：“多嘴！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齐守明挨了这一撅，讪讪地笑着退到了一角。

　　张行天听了，却灵机一动，招手对齐守明道：“齐道友，你说你上次深入到妖界两百余里了？”

　　齐守明点头：“是，去的时候路上大雾弥漫，加上只顾着追踪那只玄冥狼，没有留意距离。回来的时候，我可是仔细测算了一下，至少至少两百里！”

　　张行天又问：“你说在建筑传送阵的现场，还看到了几个妖仙？”

　　齐守明：“是，不下四、五个。有的完全化形了，有的还残留着尾巴什么的！”

　　张行天疑惑地摇了摇头：“此事不合常理！在妖界的两百里范围内，怎么都该有一、两只七、八级以上的妖兽了。这些牲畜，对领地极其敏感，你追着幽冥狼，动静也不会小，怎么它们毫无反应？再有，那几只妖仙，须不是摆设的，怎么会发现不了你的偷窥？妖族煞费心机勾结丁一凡劫杀商旅，就是为了不让仙界发现传送阵。传送阵四周，肯定是禁卫森严，怎么可能让你轻松来去？”

　　张行天一边说，齐守明却吓得脸色煞白：“张真人，小人可不敢撒谎！”

　　由不得齐守明不害怕，罗长子一口气弄傻几十门人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只要对他略有怀疑，还不立刻又要施展搜神大法！

　　张行天摆摆手：“你别担心，我不是怀疑你！”

　　柳亦如也反应过来：“师弟，你是说，此事有蹊跷？”

　　张行天点头：“不单齐道友这里有蹊跷，萧剑鸣那里也有蹊跷啊！丁一凡在武林郡实力这么强，修为又远在萧剑鸣之上，哪里用得着放他回去？”

　　齐守明被吓了一回，那点色心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是专心听张行天分析，生怕张真人又冒点惊天动地的观点出来，把自己搅了进去！眼下听张行天这么一说，齐守明也想起一个细节来：“张真人，我想起来了，那天那头玄冥狼，似乎是主动闯到我面前的！”

　　柳亦如哼了一声：“是不是看你细皮嫩肉，妖族准备把你引到妖界，给你煮来吃了？我看……”

　　张行天突然大叫：“停！停！师姐你刚才说什么了？‘妖族准备把你引到……’，我知道了！”

　　柳亦如被他打断，却顾不得计较：“你知道什么了？”

　　张行天面露微笑：“稍等片刻，我再仔细想想清楚！等师叔进来，我一并解释给你们听！”

　　过了一阵，罗长子从外面进来，张行天请他坐下，把自己的推断细细说了。

　　张行天认为，这次的事情，是妖族主动在给铸剑门传递信息。

　　萧剑鸣只是个引子，妖族利用他，先把武林郡勾结山贼劫杀商旅的事情透露到铸剑门。然后就是齐守明，妖族安排妖兽，故意让齐守明看到了传送阵，甚至丁一凡没有第一时间对齐守明下杀手，都可能是出自妖族的授意。

　　柳亦如心思机敏，看到了其中不合常理的地方：“此事说不通，丁一凡这么做，明明是把自己往绝路上推！他怎么会心甘情愿？”

　　张行天点头：“是，这个是有点解释不通！不过师叔也说过，他的记忆都被人动过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行动被人控制，也不是没有可能。”

　　罗长子点头：“神识操控之法博大精深，我不敢妄下断言！但行天说得没错，这种可能性是存在，尽管可能性不大！”

　　柳亦如摇头：“还有呢，妖族这么干，门中给丁一凡下令的高层岂能答应，那不是把他也牵扯出来了吗？”

　　张行天苦笑：“师姐，这我可解释不了！没准人家根本不在乎，等真牵扯到他时，他早跑得没影了！”

　　柳亦如道：“说不通！不说这个，那妖族辛辛苦苦建个传送阵，又辛辛苦苦故意让我们知道，也没有道理啊？”

　　罗长子也点头问道：“亦如说得是，就算行天你的推理没错，可妖族干嘛这么做？”

　　张行天摇头：“这我哪里知道？不过，我想妖族既然费劲引我们过来，我们不妨告诉他们，本门有化神修士来临！妖族如果真有所图，自然会有下一步动作！”

　　罗长子一拍大腿：“好，只要不是让你们两个宝贝疙瘩进妖界，别的事情，师叔都可以听你们的，放胆试一试！”

　　此事干系重大，罗长子一点都不敢耽误。商量好后，就让齐守明带路，径直抵达了猎妖场的边沿。罗长子平心静气，悄然催发了识海，一股铺天盖地的神识，平静和缓地向着天山妖界一侧推移了过去。为了不引发妖仙的敌视，罗长子的神识推进得甚是小心。

　　在猎妖场范围内，并没有异常，唯有能够感应到这股神识的七级以上妖兽，被神识笼罩后，就老老实实地原地站住了，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如果有低级修士能够感应到这股神识，也会与妖兽一样，保持在原地不动。

　　通常而言，高级修士将神识这么大范围催发出来，都是为了寻找什么重要的人或物品。处于范围内的低级修士，如果再施展法术什么的，影响了高级修士的事，被人击杀也是活该，这也是修仙界的不成文规矩之一。至于妖兽的反应，则是出于它们求生的本能，与小动物听到人的脚步声会躲起来一样。

　　可令罗长子奇怪的是，这么大范围之内，除了一些妖兽，居然一个修士也无。他也开始认同张行天的估计，看来妖族真的是有心要与铸剑门取得联系，故意把这一片清空了。

　　待罗长子的神识超出猎妖场进入天山妖界百余里后，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一股同样浩大的神识，试探着碰触了罗长子的神识，一股表达疑问的神念传了过来。

　　罗长子依靠神识感应到的对方神识来源之处，施展了一个千里传音术，朗声说道：“铸剑门执法长老罗长子前来拜山，不知道友可否不吝一面？”

　　张行天就站在罗长子身边，看见他嘴唇动却听不到一丝声音。千里传音术乃是三级法术，能够将声音凝结为一线，传递到很远的地方，修为高绝的修士，真正千里传音也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个法术也有个缺陷，就是必须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在刚才的神识接触中，罗长子已经大概感应到了对方的位置。他施展的千里传音，声音凝结得其实不是很紧密，否则就可能错过对方了。不过刚出口时，语音也只是细细的一束，张行天等自然听不到。

　　没多久，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张行天等身遭响起：“原来是铸剑门的罗道友！在下是天山妖界的彭羽飞，”，接着是一个诱惑力还在暴力女龙飞雨之上略带沙哑的甜腻声音“在下胡甜儿”，“不知罗道友不远万里而来，所为何事？”

　　罗长子的千里传音，张行天等人听不到，对方回音时，声音的范围却不可能控制得那么精确，所以张行天等都能听到。

　　罗长子正要答话，张行天悄声道：“师叔，不妨直言相告，看他们怎么说！”

　　罗长子点头：“二位道友，久违了！在下今日放胆骚扰，是听说妖界之中，颇有异动，甚至都波及到本门的郡守了，因此想问一问二位妖王！”

　　听说对方居然有两位妖王在场，罗长子反而放心了。如果对方是为了偷袭自己，绝对不会同时把两位妖王都暴露出来。对方来了两人，只能说明对此次会面的极度重视。

　　底层修士可能不清楚，对罗长子等人而言，各大势力顶尖人物的组成情况却不是什么秘密。天山妖界，有三大妖王。

　　在仙界，对得道成仙的灵兽，是不会称为妖仙或者是妖王的，而是按照元婴真人、化神上仙来称呼。毕竟对人类而言，妖这个字眼多少带点贬义。但对妖族而言，妖只是一个中性词。所以在妖界，妖都是自称为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在妖界，相当于人类元婴境界的化形大妖，就可以称为妖仙了。不过妖仙的化形多不完整，有的毛发未褪尽，有的犬齿未消除，有的蹄爪有残留，而最常见的就是尾巴还在。

　　其中的原因，孤绝子饶有兴致地给张行天解释过。各种生灵中，以人的身体结构最为适合修炼。妖兽修炼到一定境界，都必须转化为人形，才能追求进一步的大道。可人的形体却是没有尾巴的。妖兽化形时，尾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化不化形，不太影响妖兽的修炼，所以妖兽化形的过程中，往往是尾巴最后褪去。

　　按照孤绝子的说法，这是达尔文进化论在妖兽身上得到了证明，充分说明了进化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张行天虽然也很认同孤绝子的这个推理，但对这个亿万年老怪物对达尔文这么个普通人类的推崇，还是很不习惯！你可是神仙耶！拜托，有点神仙的自觉行不行？一天到晚把一个凡人奉为圭臬，丢不丢人啊！

　　因为这个，神州界也有一句俗话：“露出尾巴来了！”

　　这个不是张行天的杜撰，把前世的谚语都往神州界的俗世装。曾经仙界和妖族关系好时，很多妖仙都在仙界修行，他们没能化尽的尾巴，只能老老实实地藏了起来。一不小心露出来，便会引起其他仙人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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