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三章 血海深仇

　　张行天失踪后，明思域一边伤心，一边要维护张行天留下的庞大产业，一边还要应付明家的种种逼迫，中间还大病过一场，早就心力交瘁了。今晚在张行天的怀里，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张行天费尽心机才从魔域脱身，到了中土后还被迫来了个破阵而出，又飞行了一整天，也累得够呛。明思域发出轻微的鼾声后，张行天抱着她，斜靠在罗汉榻上，不觉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张行天醒来时，便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他也不睁眼，一把抓住了明思域的柔荑，伸到嘴里狠狠吮了几口。

　　明思域见他醒了，轻轻推了他一把：“起来吧，一会小红就送早餐上来了！”

　　张行天坐起来，搂着明思域又狠狠亲了几口，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唉，回来就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处理！思域，现在门中形势复杂，我暂时还不想现身，想先以田鑫的身份观察观察！”

　　明思域点头：“听你安排！不过你快点啊，你的摊子太大，我真是糊弄不来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怔了一下，“行天，有件事，我还需告诉你！”

　　张行天点头：“什么事？对了，我家里怎样了？”

　　明思域眼睛微红：“我就是想说此事！行天，你冷静点，”明思域握住了张行天的手，“你失踪后，婆婆伤心过度，不久就辞世了！”

　　张行天一听，如同五雷轰顶，呆坐在那里，怔怔地流下泪来。

　　张行天忽然失踪的动静太大，也没法瞒过他的家人。别人尚可，他母亲本来身体不好，着急一阵，迁延几个月，见一点张行天的消息都没有，却是生机耗尽，连仙丹都救不得了。他父亲也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行动不便。

　　当然，他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都没有。张行云的孩子顺利出世，是个大胖小子，都开始满地跑了。张行天的弟弟张行陆和妹妹张寒月，在铸剑门接受了比较系统的教育，虽然没有测出仙资，却都十分聪明可爱。这些细节，明思域暂时也顾不上告诉他。

　　明思域帮张行天捋了捋胸口：“行天，你哭出来吧！”

　　张行天咬着牙，一边从怀里摸出个硕大的戒指来：“思域，老祖也陨落了！这是老祖的明堂戒指，他的遗物都在里面！”

　　明思域神色黯然地接过那个戒指：“我猜到了！你回来了，老祖和肖掌门却都没有回来，恐怕是遭遇了不测！”

　　张行天忽然想起，明思域虽然跟明期舍关系不和，与生母徐五娘却是母女情深。自己遭遇这么多事，连累明思域也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却不知徐五娘怎样了：“思域，你母亲怎样了，明家可曾为难她？”

　　他这么一问，明思域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哽咽起来：“我姆妈，我姆妈被他们逼死了！”

　　张行天一震，这又多了一条人命债！不怪明思域伤心欲绝，实在是徐五娘的死，对明思域的打击太大！

　　原来无形谷和灵台阁怂恿明家悔婚，一开始并不打算硬来，而是想智取。三家商量好后，就派了明期舍与一个家族金丹修士到普陀仙山，说徐五娘因为张行天失踪，整日担心明思域，身体很不好了，让明思域回家探望。明思域去禀告过法万通，她怕那个家族金丹修士操控飞行法器太慢，还特地恳求法万通派人相送。也亏得她提了这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法万通一听，也担心明思域见不到徐五娘最后一面，索性把张行天的专职保镖铁石给派了出来。临行前还交待了铁石几句，说得铁石满脸通红，恨不得把明思域拴到裤腰带上才觉得保险。原来法万通说的意思，是你上次把明思域的相公弄丢了，这次可别把张行天的媳妇也整没了！

　　铁石带了这一行人，驱动他的高级行云舟，径直朝崇明岛飞去，到岛上才改为步行。刚到明家祖宅，却见徐五娘的贴身丫环春花从旁边巷子里冲出来，拦在前面就叫喊起来：“小姐，他们是骗你的，千万不要跟他们回去！”

　　前面失落了张行天，临行前又被掌门师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挤兑了几句，这一路上，铁石比惊弓之鸟还警醒。见到有人从巷子里冲出来，铁石就下意识地把明思域护在了身后，听了此言后，更是一边挥手给明思域加了几重防护，一边把明期舍和那个明家的金丹供奉制住了！

　　明家还有几个元婴期的供奉修士，但那几人向来眼高于顶，明彰和还使唤不动。此外，这几位元婴修士都是明律阁下了大力气笼络来的，与明律阁关系匪浅。请他们对付明思域，明彰和自己都不放心。所以陪着明期舍到铸剑门骗明思域返乡的，只是一个明家的金丹供奉。

　　这件事情，无形谷、灵台阁和明家算计得挺到位，惟一遗漏的，就是没有想到法万通居然会让铁石护送明思域。他们算到，铸剑门会派一个或者几个元婴长老护送明思域。因此，在崇明岛明家祖宅，他们也安排了十来个元婴修士待命。铸剑门乖乖留下明思域倒罢了，如果不行，他们就准备硬抢！

　　不能说戚无忧、真灵大仙粗心，正常而言，也不带这么使唤化神修士的。这可是神州界的巅峰人物，整个中土也不到五十人。他们三家合伙算计铸剑门，都不会轻易动用化神修士。

　　可在法万通心中，弄丢了张行天已经是不可原谅的失误，如果明思域再出点意外，那将来万一张行天回来了，他这师父的脸皮往哪里搁？因为这个，法万通毫不迟疑就把铁石派了出来！明期舍一见铁石亲自护送，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可也无计可施。即使有远程通信的警示手段，他也不敢当着铁石的面施展，何况他们还没有！

　　为了保证明思域能够见到徐五娘的最后一面，铁石出山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行动却异常迅速。等无形谷在铸剑门的卧底得到消息再发送过来，铁石已经踏上了崇明岛。戚无忧等再想派化神修士过来也来不及了，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通知明家赶紧把徐五娘弄成真病，别在明思域面前露出了破绽。只要糊弄住铁石，未必就找不到机会留下明思域。

　　没想到的是，漏洞还不止这一处，明家内部，也走漏了消息。

　　明思域的父亲明期舍是个怪胎，徐五娘温良贤淑、做事得体，又生了明思域这个明律阁的掌上明珠，明期舍偏偏看不上；他的正妻明卿氏狭隘偏执、行事乖张，明期舍反而无比畏服。算计铸剑门的事，乃是绝对的机密，因为必须要让明期舍这个生父出面才显得合情合理，所以不得不把他拉进来。能够同时与无形谷和灵台阁扯上关系，明期舍兴奋得屁*眼里都起了旋风，却又没有地方显摆去，便犯了一个蠢货经常犯的错误：在愚蠢的女人面前炫耀！

　　明卿氏知道此事后，气焰又嚣张了几分。明律阁失踪，明锦纶亡故，明彰和执掌家族大权后，因为明期舍有些功劳，一直挺关照明期舍等人。明卿氏在祠堂闭门思过的禁令立刻无疾而终，便又扬眉吐气起来。明思域她报复不到，徐五娘那里却是没少去欺凌！徐五娘知道此人不可理喻，只好负重忍让，不想再给远在普陀仙山的明思域添麻烦。

　　得知明期舍要设计将明思域骗回，明卿氏可是大大地抖落起来，训斥下人时，不小心就带了一句出来。不想旁边有个下人，虽然在明卿氏手下，内心却甚是同情徐五娘。听说这个，便从多儿等人那里打听出实情，然后设法告诉了徐五娘。徐五娘自己不好出门，便把春花打发了出来，偷偷躲在外面，看到明思域一行，就跳出来示警。

　　被春花喊破了计谋，崇明岛上又没有化神修士，当然不可能与铁石抗衡。尽管春花说徐五娘无事，但明思域不放心，铁石便索性带着明思域顶到明家门前，让明家送徐五娘出来相见。被这么一逼，明彰和迫于无奈，只好把徐五娘抬了出来。

　　卧底的消息发过来后，明彰和得到无形谷那些元婴长老的授意，先把徐五娘给弄“病”了。他们一帮元婴、金丹修士，摆弄起一个凡人来，还不跟玩似的！为了不让徐五娘随便开口，他们药哑了她的嗓子。此刻的徐五娘，形容憔悴真的如大病不起一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明思域见了，心如刀搅，却听得春花在旁边大喊：“我昨天出门时，姨娘还好好的呢，如何一天就成这样了？”

　　明思域气急，也顾不得所谓的长幼有序，转身就给了明期舍一脚！

　　铁石一听，也是勃然大怒，正要发作时，却感应到远处同时升起两股惊天动地的气息，又有两位化神修士大张旗鼓地赶来了。

　　收到卧底的消息，戚无忧和真灵大仙都做出了反应，一边通知明家应对，一边各派了一个化神长老过来。无形谷是排名在古笃诚之后的老六于成，灵台阁则是参加过张行天拜师大典的葛羽。

　　有这两人在，铁石也不好跟明家硬来，否则直接把徐五娘带走就是。于成和葛羽虽然占些优势，但也不敢从铁石的手中硬抢明思域。化神修士之间直接打起来，差不多等于门派之间的宣战，这个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僵持一阵，明思域坚持要带走徐五娘，明家则坚持不肯。于成和葛羽假装调解，实际却是不让铁石用强，还借调解的名义把明期舍等人要了过去。刚得到自由，明期舍大概是被明思域那一脚踹急了，居然又说了句没脑子的话：“思域，你不认我这个生父也就罢了，难道连你的生母都不认了吗？你如果不回到明家，谁知道你生母能活几天？”

　　明期舍这话乃是赤*裸裸的威胁，在用徐五娘的性命威胁明思域就范。可他这么一说，却提醒了徐五娘。这个女人看似温和，实际却极为刚烈，居然趁人不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头就撞在了明家门前的石狮子上，当场脑浆崩裂，死得不能再死，竟是一句话都没给明思域留下！

　　明思域大恸，当时就昏死了过去！铁石见不是事，赶紧带着明思域回到了铸剑门，于成、葛羽也不敢动手。明思域本就有些心力交瘁，经此打击后，大病了一场。她本是筑基修为，轻易不会得病了，可一旦病倒，就比普通人严重很多。好在铸剑门良医良药都不缺，精心调养了一年多后，终于逐渐恢复。

　　两人几乎同时丧母，相拥着默默流了半天泪。忽然听得楼下似乎有些动静，大概是龙飞雨起来了。张行天冷冷地道：“我们先忍一忍，这笔账，我会跟他们细算的！眼下的事，还是先隐藏好身份，看看那帮牛鬼蛇神想做什么！”

　　明思域点头：“嗯，听你安排，这些情况回头再细说！”一边又朝楼下喊：“龙姐姐，上来吧，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龙飞雨笑嘻嘻地从楼下上来：“我还以为昨晚楼要塌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安静！”

　　明思域本来还伤心呢，被龙飞雨这么一说，禁不住满脸羞红：“行天还小呢，你别瞎说！”

　　龙飞雨咯咯娇笑：“谁让你找小老公，活该！”

　　张行天咳嗽一声：“龙姐姐，小红呢？”

　　龙飞雨笑道：“我也怕她听床脚，就给她施展了个昏睡术，她现在还在梦里呢！不过再过一会，她怎么也该醒了！”

　　张行天点头：“那好，咱们抓紧时间说正事吧！”

　　不久后小红醒来，嘴里还在嘀咕：“我昨晚怎么睡得这么死呢？往常总要起夜的，昨晚却是连个梦都没有！”

　　这时何芳也到了对茗楼中，可楼中与往日并无区别，龙飞雨在楼前吐纳，明思域在楼上梳洗。小红和何芳一时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在小红与何芳伺候龙飞雨和明思域用早餐时，忽然听得楼后一阵轰响，连对茗楼都摇晃了起来，正应了龙飞雨对茗楼要塌的说法。何芳急忙下到一楼，就看见通往后面石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何芳大吃一惊：“这，这不是田师兄吗？”

　　田鑫也大吃了一惊：“你，你是何芳师妹？”

　　田鑫这可不是装的，四年多过去，明思域变化不大，何芳却是由黄毛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惜这个漂亮姑娘的眉目间，总有些驱不散的愁容，倒与大观园中的林黛玉也似的。

　　这时明思域、龙飞雨和小红也下楼了。田鑫偷偷瞄了小红一眼，这个丫头明显显得成熟了。他一边便要给明思域磕头行礼，明思域急忙阻止：“田鑫，别弄这些虚礼了！你如何从石室里面出来了？可有你师父的消息？”

　　张行天失踪后，田鑫自然也不见了踪影。关于这个，铸剑门中有两种传说。一种是说田鑫是敌人的卧底，参与了谋害张行天，得手后就跑了。另一种是说田鑫本是张行天挖出来的人才，师徒情深，张行天不在铸剑门，田鑫便隐居起来了。

　　田鑫涕泪交流：“师娘，师父怎么了？当日师父大婚前，我刚好晋级筑基二层，师父就安排我在石室里面的隐蔽洞天闭关稳定境界。为了不让别人打扰我，师父还特地封闭了阵法，说是等他老人家大婚后再放我出来。可没想到，我在里面呆了许久，也不见师父放我出来。我猜到可能有什么变故，可又破不开阵法，只好继续呆在里面。就在不久前，我终于突破到筑基三层，才勉强打开阵法闯了出来！”

　　明思域假装失望地往后一坐：“这么说，你也没有你师父的消息！”

　　田鑫可怜巴巴地瞅向何芳：“师妹，师父怎么了？”

　　何芳黯然伤神：“唉，别提了，峰主失踪四年多了！”

　　这四年多，明思域的日子不好过，何芳同样如此。明思域还可以大大方方地伤心，何芳却只能偷着哭。白天面对明思域时，还不得不强颜欢笑，免得让主母看了难过。

　　田鑫听罢，顿首大哭起来。自从听了母亲去世的噩耗，因为小红马上要醒来，他只好硬憋着，这时终于可以借机嚎啕大哭一场，把栈桥前值守的几个弟子都惊动了。看到田鑫忽然露面，这些弟子也是惊讶万分，没多久，田鑫出现的消息就在茗潜峰乃至铸剑门中传说开了。

　　田鑫一哭，明思域也借题发挥。想到老祖陨落，母亲为了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自尽，还有这几年的艰难，还有自己那个不成器父亲的作为，明思域也是真的引动了伤心。张行天没回来之前，她想哭都不敢哭，就怕暴露了自己的虚弱，让觊觎的人更加野心勃勃。昨晚见到张行天，大悲大喜之余，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觉，也没有哭痛快。现在被田鑫带发，索性也大放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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