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无望城 3 ——饥饿
“瑰在这里等了玫很多年。”女孩轻轻扬了扬嘴角，张开双臂，摆出拥抱的姿态。
玫站在门口，斜斜的光线让他浅灰的头发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发丝间的阴影处，隐隐有暗暗的蓝色光晕，亦如细细分辨下，他灰暗的瞳孔旁散发着暗蓝的光圈一般，灰蓝才是他本来的发色与瞳色，只是无望城灰败的尘土掩盖了这些细微的颜色差别，就像神带走了无望城所有的颜色却又掀起了铺天盖地的灰霾，当宝石蒙尘，天鹅也成了灰鸭。
可如今的玫不是无望城里裹着烂布的小灰鸭子，清澈的光线里，深蓝的军装修饰得他异样挺拔。他迈开步子，就像凝重的嘴角牵起了一抹释然的微笑，去拥抱他的女孩。
他每走一步，屋内就亮一分，空旷空白的墙壁上细细的文理就变动一分，像是加快了植物开花枝条舒展的慢动作，当玫真真抱住女孩时，墙壁上的多维立体图绘像是把时光倒退了一百年，那是理想国时期，春光明媚，万物苏醒。
女孩把这场重逢，放在希望盛开的时节，静候少年的来临……
无望城（3）——饥饿
纤长的睫毛颤巍巍的抖动了几下，女孩疲软无力的睁开眼睛，瑰丽的瞳仁却无往日的色泽，那宝石般迷人的光彩像是染上了无望城里洗不掉的灰色。
美好的事物总能在无望里得到同化，同化成麻木和残忍。
她呆在狭窄的小黑屋子里，这是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哦，除了那块所谓床板的木头，和木头上铺的整齐的烂布。
醒来的她没有看见那个隐在烂布里的男孩，他把他的布留给了自己，用这些烂布裹住里层那些让人疯狂的防辐射衣料可以让她在这个暴民窝里活的更长久。
她垂了垂眼睑，无力的往墙角缩了缩。最依赖的意识却渐渐昏沉，然而她却没有任何的解决方法。
饿……
好饿……
骆莎……
仿佛空气中翻卷的硫化氢和刺鼻的硝石味擦出了狂暴的火焰，烧尽了一切……有那些丑陋的尸体，也有那片灰黑的、碎成渣的黑面包……
那些黑面包，也许，能填饱肚子。
女孩无力的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是她点燃那些面包渣的画面，一遍又一遍……
“小崽子，把食物交出来！”
又是一阵嘈杂，细细密密的声波振动让半昏迷的女孩猛地一抖。这不是苍老的声音，却依旧是无望城里普遍的嘶哑，可同样，无望城里，小孩比成年人更可怕。她拉紧烂布裹住自己，潜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交出来！”
“交出来！”
“交出来！”
这一次，是多少人？
“别跑，抓住她！”
“走！小崽子！竟敢往嘴里塞！”
“啪——”
“跑啊！怎么不跑了！”
“嗙——”
“啊！”刺耳的尖叫！
“让你跑，让你跑！还敢吃！老子让你交出来你竟敢吃了！”
“呜呜呜～～～”这毛骨悚然的哭泣像阴风里孕育的死婴的哭喊，听着都头皮发麻……
“草！他妈的！撕烂她的嘴也没掏出来一点！晦气！”
“刚吃下去还没消化，现在把肚子剖开我们还能有点！”另一个年轻但依旧沙哑的声音提议到。
“噗——”钝刀入肉声。
“妈的！老子就应该用锈签子戳死她！不行，老子要剁了她！这种不听老子话真他妈叫人想杀人！”
“嗙——”“啧啧，可惜被辐射的脏了，不让你剁了她正好我们还能凑活一顿，上一次吃人肉是什么时候，那滋味，真是回味啊～”
沙哑异常的声音阴恻恻的回味着以前的美味。言重瑰昏暗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很多，她的手轻轻颤抖着，那块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烂布被她抓的更紧了。
“嘿，说到人肉，前几天魔鬼不是带回来一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
“你疯了，那是魔鬼的！”
“我怎么疯了！魔鬼又怎样？老子早晚弄死他！”
“呵！你就吹吧，希望你到时候死的不是很惨。”这是和稍微细腻的声音。
“他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某些人不自量力。”
“吆！怎么不知道你夜叉也成了魔鬼的狗了，在这里乱吠。”
“嗙——”
一阵死寂后，稍微细腻的声音响起，“这个时代活着不容易，不要自己找死。”一串浅浅的脚步声表明这个这个叫夜叉的男孩远去。
“啊呸！他以为他是谁！真他妈自己是没没胆子的怂包还在这里瞎逼逼，哥几个，你们搞不搞，饿了几天了，一顿为肥肉可就在眼前。”
“可魔鬼……”
“魔什么鬼！你不干就先饿死！我们只要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家都不说谁知道？况且如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就算他发现了又如何，他能为了一个不知道那里捡来的跟我们一群人对着干他疯了吧！而且，谁说的清他到底是养大了等着操呢还是等没人了炖着吃呢？”
一阵犹豫的沉默后，便是一阵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慢慢逼近这间狭窄的小黑屋子。
“嗙——”
不结实的门一脚被踹开，巨大的声响搅混了原本混浊的空气，为首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领着七个□□岁的小孩进来，重瑰小小的身子一抖。
如今的状况怎么自救？
需要时间的游离物质首先排除。力气不足，时机不对，重力气压光线，条件如今都达不到。接着用声音共振影响他们的脑电波以达到眩晕效果么？不，不行，人太多，每个人的意志不同，而现在她根本没有时间做这些感知分析！本物质里唯一能用到的火也不可以，自己也会被烧死。
这样计算自己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五。这百分之五的来历是只要对方现在不一刀子捅死自己，总会等到合适的时机。
幸运女神，总会留那么一丝侥幸给无望的人。
领头的那个男孩號起裹着烂布的女孩，就拖在地上拉了出去。
“最后一个人把脚印处理一下，老子可不希望那么快被魔鬼找上门。”
另一边，向雇军换取了B级食物和不级水源的男孩回到狭窄的小黑屋。里面并没有人，她走了？
一条绝对不会有人经过的荒废巷子。
“怎么吃？这比得上顶级食物了吧？看她的样子，完全没有被辐射破坏肌理，真他妈让人妒忌！这好好的东西要是被这沾满了锈渣的刀削了，实在有点浪费。”
无望城是不能生火的，没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空气中的化学物质完全可能被连锁引爆，根本没有逃生机会。所以活在无望城的人比起远古人类，更配得上茹毛饮血四个字。
“真惆怅啊，生肉片是吃不了了～那就，体验一下活肉是什么感觉吧……”
被人活吃是什么感觉？
很疼。
尤其是这些吃人的人牙齿还不锋利的时候，那种钝钝的硬物活生生压在血肉里，烂的，其实先是里面的毛细组织，然后肌肉纤维小部分断裂，之后才是皮肤，紧接着就是麻木抽搐的钝疼，肉被扯下去的那一瞬间，大脑是空白没有反应的，只是心跳滞了一刹那后以一分钟一百八十九次的速度迅速下坠，青色的血管在空中崩断的那一刻，全身血液簌簌的回环，然后刺目的血浆奔腾而出，就像一分一分生命以你看的见的速度流失……
怎样把恐惧具象化？
可能是你被生吃的时候，胳膊上颤栗的绒毛……
当男孩找到这个偏僻的巷子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
一群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围着一个六岁大的女孩，有人抓得胳膊，有人吞的是手，有人啃的是腿……
带着清甜的血腥味和着空气里刺鼻的化学物质一同进了鼻腔，鲜红的血色隔着空气中厚厚的尘埃扎进男孩暗灰的瞳仁里……
那些吃人的孩子没有发现到来的男孩，他们被味蕾的愉悦刺激的魂消天外，血液真是甜美啊，一口一口撕下的血肉是多么鲜美啊，原来这就是没有腐败的人肉味道啊，细细的慢慢的咀嚼的动作简直不能再好了……
他们丑陋的、染着因辐射而腐败的黑斑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幸福的放松的轻飘飘浮游天外的样子，脏兮兮的脸上沾着肥美的鲜血，他们沉迷于无法自拔的美味之中，不现来者。
而最中央的女孩，惨白的面容毫不掩饰的落在男孩的眼中，灰败的瞳孔失去了色泽那双美丽的眼睛却还微张着……
她竟然还清醒着！
她清醒着看着自己被一群比自己稍大的孩子生吃！
可她除了肤色白的吓人眼睛在无光泽之外，竟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等待死亡。等待一口一口被生吃的残忍死法。
你是人。
还是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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