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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徒有虚名芙贵妃


  百官进宫祭奠赵辰央灵柩之后,江狸出列,奏请太子赵灵昭继位。葬礼持续了一个月,登基大典同期举行。经群臣商议,定赵辰央庙号太、祖,谥号宣武皇帝。

  登基大典之后,赵灵旸被封淮安王,实则被软禁在永安城中。赵灵晖被封定襄王,封地显然也是在北境。群臣不由低着头面面相觑,思忖着新帝太也小气,封了两个兄长为王,竟然都封到了李迎潮的地盘上去,全都有名无实。

  韩芙受封贵妃,宫中暂无皇后,但韩芙心中清楚,赵灵昭已经一步到位地给了她全部,皇后之位永远与她无缘了。

  赵灵昭一副冷脸冷心,朝臣在他面前纷纷噤若寒蝉,无人敢提丞相之位由谁来代的话头,宋家闭门谢客,不知情的皆以为宋良铮称病隐退,知情如江狸者只有无奈摇头,宋良铮正梗着脖子,不知死活地硬同赵灵昭闹矛盾,一点也不服软。

  赵灵昭很是头疼,他从来没有杀宋良铮之心,不同于他与韩平川的政见不合,他明白宋良铮当初排斥自己仅仅是迂腐于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而已。

  这日,被召进宫的宋良铮不知又与赵灵昭吵了什么,赵灵昭一怒之下,不顾江狸劝阻将其下狱,而后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御书房。

  “这老匹夫太不识相,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留在朝堂又有什么用?”赵灵昭一拳砸在书案上,气着说道。

  江狸摇着扇子悠哉地跟了进来,除了改变称呼之外,这位太尉的姿态并未因赵灵昭登基而有多少改变,赵灵昭反而因此感到自在,面上依旧把他当长者尊敬,遇事也愿意与他商议。

  “陛下何苦说气话,”江狸呵呵一笑,“宋良铮留在朝堂有没有用陛下心里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为他费脑筋了。这个人嘛,忠君之念还是有的,只不过为了胞妹的事难以释怀,陛下不要心急,总要给他时间缓一缓。”

  一直在二人身后无声跟随的内侍总管马中笑着上前说道:“陛下息怒,您这些日都没怎么合眼过,御花园莲池中的花都开满了,陛下要不去散散心?”

  “正是,皇上虽然年轻,身体还是要注意的,”江狸在旁接道,“臣陪陛下出去走走?”

  赵灵昭心里烦闷,却又不忍拂了江狸的意,轻叹一声,面上恢复了平静,道:“也罢,有些事朕也想跟太尉好好聊聊,咱们边走边说。”说着当先向外走去,江狸和马中跟上。

  此时晌午已过,日头没有刚刚那么灼人,六月底的天空蓝得一片清透,微风穿廊而过,很是舒爽。三人一路漫步到御花园,赵灵昭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四下望了望,见到处都是一片草木扶疏、姹紫嫣红,却是有些纷乱,少了些情致,便随口道:“这园里的花,何以一直都像是疏于打理似的?”

  老太监马中自然明白这位早年以雅好著称的新帝是什么意思,回道:“陛下说得是,先帝甚少来这御花园,宫里嫔妃不多,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奴才们就惫懒了些,等下老奴去找人重新修整一下。”

  “不用了,”赵灵昭也就随口一问,闻言立刻道,“父皇新丧,搞这些做什么!”

  “是,”马中一脸惶恐,“老奴该死。不过么……”

  赵灵昭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怎么?”

  “贵妃娘娘这几日好像要着手重新弄这个园子。”马中小心道。

  “母妃怎么突然想到……”赵灵昭说着就意识到了不对,他一听贵妃,首先想到的是先帝册封的他的生母惠妃,话说一半才想起来母亲惠妃如今已是太妃,眼下宫中唯一的一位贵妃,乃是韩芙,不由眉头一皱,神情有些不悦。

  江狸见状笑而不语,只跟着赵灵昭慢慢踱着步。马中知道二人可能会有些事要谈,所以渐渐与二人拉开距离。

  赵灵昭不由自主地走向园中一处看似清凉淡雅的角落,几丛绿竹隐隐围合成一个小院,院中水声潺潺,中央一座湖石假山,有水从其上流泻而下,汇入旁边一个小池中。一身素衣的韩芙此时正跪在池边,将几尾游鱼放入池中,角落里采薇正蹲在地上栽种着什么。

  赵灵昭悄然站定,默默看着韩芙,只见她一头乌发上没有任何装饰,脸色自然白皙,只是侧颜看去有些清减,原本给人柔和温润之感的侧脸线条,现在多了几分高贵与倔强之感。

  韩芙很快就发现院中来了两人,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从容跪拜,道:“臣妾参见陛下。”

  身后的江狸也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这么好兴致?”赵灵昭冷冷道。

  一旁采薇忙跑过来跪在韩芙身边:“陛下,娘娘觉得这园中景致过于艳丽,失于庄重,虽然丧期已过,终究还是不太妥当,所以……”

  “多嘴。”韩芙淡然打断道,她才懒得同赵灵昭解释什么。大丧之礼结束后二人便没再见过面,甚至双方都有意回避对方,不料今日在这园中碰到。

  “起来吧。”赵灵昭道。

  韩芙站起身,低眉敛目,没有讨好迎合之意,也没有怨怼之色,赵灵昭却还是隐隐感觉到了她恭敬背后的淡漠。他就是不想面对她这副神情,才多日来一直躲着她,甚至想去刻意遗忘深宫之中还有这么一个人。韩芙又何尝不是?二人都抱着这种心态,面对面时无论再怎么收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息挥之不去。

  身后的江狸一笑,识相道:“陛下与娘娘叙话,臣就先告退了。”

  赵灵昭在院中随意走了几步,将小院打量个遍,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若不是诸多世事扰人,他和韩芙至少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韩芙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渐渐感觉到有些压抑,低身福了一福:“臣妾告退。”

  “韩葳是你放走的?”赵灵昭在韩芙转身之时出声问道,声音不辨喜怒。

  韩芙镇静地转身一笑:“说来还要谢过陛下对我家小妹高抬贵手。陛下若不想放她一马,凭我又怎么救得了她?不过么,陛下其实也应该谢谢我,我若不出手的话,”韩芙朝赵灵昭走近几步,直视进他的双眼:“陛下,您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她,不是么?”

  赵灵昭一愣,随即又笑了笑,无所谓被人看穿的样子:“你若本本分分地留在宫中,朕,不会亏待你。”说着抬脚走出了小院。

  韩芙立在原地许久,眉心微凝,怔怔流下泪来,本分留在宫中,就这样听一辈子更漏么?

  韩芙纠结了许久,父母之仇该不该算在赵灵昭头上,这个心结一天不解,她就不知道怎么面对赵灵昭,夫妻不合,家人离散本就让她心境凄苦,然而雪上加霜的是,赵灵昭再没有其他女人了,太后及惠太妃得知韩芙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贵妃,不能指望她为皇室增添子嗣之后,愈发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让韩芙在这宫中处境更加艰难。

  不过赵灵昭整日忙碌,并且宣称要为先帝守孝一年,谁也没心情这会儿去催他立后的事。肃王军虎视眈眈在侧,赵灵昭就算在先帝葬礼上都经常神游天外,去思索调兵遣将之事,却又不得不悲哀地承认,眼下朝廷将才稀缺。

  大赵开国以来全部外患都由肃王军挡着,其他路军安逸太久,即便有什么能人志士,也要打上几场仗才能让这些人脱颖而出,所以,赵灵昭一早就彻底绝了快速平乱的念想,眼下只想一边拖住肃王军,一边整军练兵。

  不同于赵灵昭临阵磨枪的焦虑,李迎潮这会儿倒是从容得多。肃王军明明为大赵子民挡去最残酷的战争,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却还要受着朝廷的排斥与猜忌,早就已经没有了忠君之想,又兼厉兵秣马十余载,曾在永安城蛰伏十载的李迎潮,耐性远非常人可比,自然也不怕这个“拖”字。

  不怕归不怕,但对于李迎潮而言,“拖”字终究还是便宜了对方,他虽然忌惮北辽人,一时没找到时机搞大动作,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地骚扰一下赵军,反正不能让赵灵昭高枕无忧就是了。

  赵灵昭下旨大力扩军,京畿之地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力几要赶上肃王军了,因此由镇海北上输送贡粮的频率也有所加大。由于镇海北面的淮安府被肃王军占领,运河粮道被封,镇海粮队只好绕道赵辰斌的封地淮南府。

  这日,淮南府地界的坪山谷内行来一队车马,三百辆运粮车缓缓前进,上千名军士持戟策马随行,为首一名将领神情戒备,正是镇海军副统领江帆。虽然此处并非李迎潮地界,但江帆不敢掉以轻心,自古以来的战乱时期,这种山谷地形不知让多少名将栽了跟头,更何况江帆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

  “前方出口有多大?”江帆问身边的向导道。

  向导道:“同进来的入口差不多,这山谷还算开阔,也没听说过有山匪劫道,所以这一带的官道才会年久失修,渐渐废弃了。”

  江帆嗯了一声,神色未见放松。山谷上空偶尔掠过两只飞鸟,衬得谷中静谧异常。江帆抬头看了看两侧低矮的山头,光秃秃的,很难埋伏,心中略定,不料刚低下头,就被突然飞起的尘土迷了眼睛,江帆还当是马蹄扬起的尘土,身手去挡,就在这时,地上突然现出一排排绊马索,车队顿时大乱。

  江帆勒住马,大声喊道:“注意脚下!”同时再次看向山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就在江帆根据经验望向两山的时候,车队不远处的沙石草垫突然四下飞散,现出一个个浑身尘土的持刀人,二话不说就砍了起来。原来劫匪不是埋伏在山后,而是直接埋伏在了谷中。

  霎时间,近千人的悍匪几乎是凭空从地底冒出,出手刁钻,专攻敌方下盘,江帆气得跳下马来,看准了一个貌似领头的人,飞身越过众人,杀了过去。

  那领头人灰头土脸却掩不住兴奋之色,挡了几招后朗声一笑,大声道:“江帆,老子等你很久了!”

  江帆扔掉长戟,抽出随身佩刀,咬牙恨恨道:“余胜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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