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转折

　　叶麟在不计损失占领了高家场之后，果然一时没有力量再进行大规模的攻击。萧旸迅速组织了反攻，但叶麟守的很紧，而依据天险地势极易形成包围圈，罗骥打得谨慎也推进的很艰难。

　　与此同时，青城晖指挥的两路人马，终于绕过重重山岭秘密地行至和军后方，与前方进攻的军队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由于双方兵力上的悬殊，再加上长途跋涉消耗了他们极大的力量，这种后方的的围攻并不能真正圈住和国军，反倒像是狼入虎口的自杀式行为。所以青城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短暂地迷惑和军，让他们的后方混乱从而将兵力集中在防守而非进攻，这样罗骥可不必顾忌天险处会形成包围，一鼓作气攻下高家场。

　　以叶麟的机敏，在最初的困惑之后必然会很快反应过来，如果罗骥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没能拿下高家场，青城晖不能及时撤出后方，那么和军的反扑会带给他们致命的打击。

　　这一次的战役，把握时机最为重要。萧旸之前也反复跟两人商议确认这一点，因他最近一直保持保守稳健的打法，此时突然兵行险着，以叶麟多疑的性格，就算早就探过殇国军没有如此多的兵力可以将他们围歼，却又会怀疑萧旸是不是以往故意隐藏实力，在哪里藏了这么一只秘密军队。要的就是他这一刻的迟疑。

　　到了这一天，大大小小的战报和密信不断送进主帅营，萧旸的指令一条条颁发出去，沐裳在距离不远的自己的帐内也感受到了今日营中那种紧迫的气氛。

　　傍晚时，有军士呈报：“大将军，已接到青城将军的飞鸽传书，两分队已在回撤的路上！”

　　不多时，“报——”一名军士奔至账内，激动道：“大将军，罗将军已率军攻下高地！和国军队退至十里之外！”

　　夜幕降临，沐裳接过军士送来的饭菜自己送进帐去，萧旸还在凝神注视沙盘，觉察到沐裳进来，神色疲倦仍是笑道：“不是让他们把饭送到你帐里让你先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你顾不上吃饭，好歹也喝口水。”沐裳倒了杯水递过去，萧旸就着她的手喝了。

　　“报——大将军！”军士满脸兴奋之色奔至帐前：“中路军张李二位将军，于二十里处左右夹击逃军成功！已歼灭黑甲军主力大部，重伤主帅叶麟！”

　　一切都按照萧旸的布置进行着，只是，能够将黑甲军主帅重伤倒出乎他的意料。

　　大捷的消息随后传遍整个军营，将士们欢呼阵阵，军心振奋。

　　萧旸将后续的作战指令一一传下，又将呈回埝都的折子写好时已是深夜，沐裳歪在床榻旁的小凳上等得睡着了。萧旸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脱鞋子时沐裳迷糊着醒了，还一心念着：“饭冷了，要去热一下。”

　　“已经热过吃了。”萧旸小声说，随后脱了外衣在床的外侧躺下来，行军床很窄，他只能侧躺着，将沐裳搂在怀里，太过疲倦，很快也睡着了。

　　次日，仍是捷报传来，战事走向顺利，大家私下里都预测或许不用到月底，这场战争就会结束。

　　第三日，罗骥营中有人来报，有几十名军士患了严重风寒。罗骥攻下高家场后就扎营守在那边，无命令不可后撤，于是派人来请医师过去看看。郑老医师便带了两名医师及大包治疗伤寒的药草过去。

　　第四日，中路军有数十人出现伤寒症状来请医师。

　　及至下午时，罗骥处伤寒人数已扩至上百人。萧旸接到报告后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普通的伤寒，立刻动身要去实地查看情况，同时让人去汕临城中召集尽可能多的医师。沐裳要求同行，萧旸想了想同意了。

　　傍晚，一行八.九人到达罗骥驻扎营地。罗骥出来迎时显得有些憔悴，而营地的情况已经比下午报过去时还要严重，临时扎了几个大的营帐集中伤寒患者便于医师诊治，里面已经躺满了人，郑老医师熬红了眼睛，正吩咐两个医师用大锅熬煮药汤。看见萧旸进来忙迎至帐门处，阻止了他入内，哑声道：“大将军请外面说话。”

　　沐裳觉出他脚步虚浮，忙扶住他慢慢走出帐外。

　　“可诊出病因？”萧旸问。

　　“大将军，这并非普通的伤寒，恐怕……是疫情！”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沉默。来的路上沐裳心里已有了些猜疑，而此时由郑老医师证实只觉心中一沉。

　　“可有找到治疗和控制方法？”萧旸打破沉默。

　　郑老医师颓然摇头：“发展太快，第一批病人按照伤寒治疗尚未看出效果，第二批病人接踵而至，人数太多，连煎药汤都来不及。”

　　“水源上游查过吗？”萧旸看向罗骥。

　　“今天我也觉得这伤寒来的蹊跷，上午已经着人去查了，并无异样。”

　　“大将军是怀疑……有人下毒？”郑老医师问。

　　“我只是觉得，即使是疫病也会有从出现不适到发作、再到传染的过程，而如今这种迅猛的爆发几乎是一夜之间。但具体是否是毒，还要看医师的结果。”

　　“因初时查看确为伤寒症状，咳嗽发寒困乏无力，而以往这么多年，偶有敌军投毒的情况则是上吐下泻用以消耗作战力，或是即刻毙命的但范围上不会这么广，是以一时并没有往中毒上想。我这就回去再做验查。”郑老医师说完立刻回了帐篷。

　　萧旸又吩咐罗骥把军中饮用水、食物以及相关人等再作盘查，将患者与健康者隔离减少接触后，之后一行人又去了中路军那边，中路军的情况也是差不多，患者人数在不断增加。

　　回到营帐时天边已经泛白，尚未来得及睡个囫囵觉，郑老医师让人送回消息：患者并非中毒，最起码不是任何一种他所知晓的毒。另一个消息是：第一批病人的病情非但未得到控制，症状更加严重了，有几人甚至出现了半昏迷状态。

　　沐裳道：“医术上我不如郑老医师精湛，只懂些皮毛和偏门，也帮不上忙。只是我想，这病既是传染性的，其余未染病人群的当务之急是要做好防护。我去药房准备些药汤给大家服用，你让军士们找些艾草来熏蒸。”

　　萧旸看着她一夜未眠显得憔悴的面孔，有心让她休息一下，可目前情况确实紧急，医师们又严重缺乏，也只得叮嘱了一声“量力而为，别太辛苦”让她去了。

　　中午时从临汕城内征召的医师也都过来了，约有二十来人。这些人一部分是怀着为对抗外敌的军队出一份力的心而来，一部分单纯为了不菲的酬金而来。不管如何，暂时缓解了医师人手不足的问题。同时，萧旸再次派人急传书回埝都要求增援。

　　傍晚，更为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与萧旸同去视察的军士前后都出现了咳嗽发寒症状，无一幸免，只有萧旸和沐裳两人暂时未出现症状。沐裳知道后当即让军士们集中起来不要与任何人接触，她自己和萧旸也单独隔在了主帅帐里。

　　而青城晖当天率着那两队人马回到了营区，萧旸命他暂时接管所有事务。

　　观察第二日，萧旸与沐裳未出现异常症状。第三日，两人仍是一切如常。到了第四日，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沐裳根据情况推测两人可能并未染上疫病，而外面局面濒于失控，萧旸也需得亲自坐镇处理。

　　此时距离疫病爆发已经是第六日，据报过来的消息，全军已有近千人患病，主要集中在罗骥部和当日伏击叶麟败兵的中路军两部。患者最初是呈现出伤寒症状，两日内即迅速加重陷入半昏迷，之后四肢麻痹呈青紫色，部分人出现轻微幻觉，到今天早上，消息传回，第一批患者中已有数十人死亡。

　　这两日间，青城晖按照之前萧旸的吩咐已在各大相邻城镇发布了医师征召令，因报酬丰厚吸引了不少医师前来，分别分派到患病区进行诊疗，均无明显效果。

　　罗骥与中路军两位将军也先后染病……郑老医师染病……随后，最早跟他一起去的多名医师相继染病。早间有患者死亡的消息传出后，已有不少医师提出要离开。而埝都的增援迟迟未至。

　　军中开始有了传言，说患病的这些都是当日主力攻打叶麟率的黑甲军的，而叶麟邪神上身，这是邪神的报复。染病人和死亡数还在不断上升，一时间军中弥漫着比战败更为恐怖压抑的气氛。

　　“放在黑甲军那边的探子有消息回来吗？”萧旸问。

　　“今日刚收到传书，那边还并不知道这是疫病，只说当日护送叶麟回去的部队里第二日就有近百人得了伤寒，叶麟安排将那些人远远隔离安置起来，夜里营帐失火……和军并未爆发疫情。”青城晖道。

　　沐裳听得毛骨悚然。

　　停顿了一会儿，萧旸又问：“叶麟败回去那日受伤了吗？”

　　“那一日叶麟确是被抬回去的，但具体伤到哪里伤势如何，因探子近不了身打听不到。”

　　“张李两位将军上报的消息说，叶麟被他二人合力刺伤落马，但对叶麟具体被刺伤位置却语焉不详，只说混乱中刺向叶麟，而他随即落马，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未等他二人上前已有大批黑甲军上前护住并抢走叶麟。你觉得？”

　　青城晖显然也已经听说了这条战报，当即道：“叶麟以往从不亲身作战，从去年起却是一反常态，与大将军对战那次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他的实力。依我看来，张李二位将军决不会是他的对手。”

　　“以你之力呢？”

　　青城晖摇头，“我不及，甚至罗骥也未能及。我二人合力，或许还能与之一战。”

　　“而罗骥在攻打高地时却并未与叶麟交过手，所以，叶麟究竟是怎么伤的？”在两日的隔离中，萧旸一直在反复回顾思考这起突来的疫病的各种细节，也与沐裳探讨过病理缘由，却始终感觉这事透着蹊跷。而另一件蹊跷事就是叶麟受伤这件事，所以他也需再度确认。他总觉得两件不合常理的事之间会有着某种联系，可始终找不到症结所在。

　　“罗骥怎么样了？”隔了一会儿，萧旸问道。

　　“……不太好。”青城晖面色沉沉，“前日夜里开始咳嗽发寒，他一直在服药，熬了两日，早上消息来报，罗骥和郑老医师已开始时不时地陷入昏迷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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