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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父子缘 都不像你


  “我们……一起去吧?”蓝辞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自从时长汀去了,他们这些人,除了宿倾,谁都没有前去拜祭过。一方面是因为所谓的时长汀的墓地,不过是一处衣冠冢罢了,时长汀的躯体在九华山的归门阵中,而他的灵魂应该已经在异世了,真要正儿八经地拜祭,难免有些怪异——而宿倾所谓的拜祭,其实不过是去墓地说说话而已;另一方面,时长汀在世的时候,性格虽然称不上冷漠,却也绝对不是易于相与之人,蓝辞他们与他只算得上是相识之人,远远称不上是至交好友,按照他那个性格,想来衣冠冢之处也不会愿意被纷杂的世人打扰。

  有这两方面原因,蓝辞几个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墓地,也不晓得宿倾将他的衣冠冢设在了哪里。这次蓝辞问了,主要的原因是这次他们从安京回来,带回了时长汀母亲李酥的骨灰,若要安葬的话……宿倾需要他们帮忙吧……果然不需要。

  “这次就算了,以后吧。”宿倾低头看看怀里的糯糯,道,“瞻茗你和逸饶帮我照顾糯糯、希夷,另外还要招待三位客人。”略微停顿之后,她又带了些不确定地说道,“大约还有客人要来,你们留下也好有个照应。”

  “也不带糯糯去吗?”松音有些许意外,他还以为宿倾会带着糯糯去上柱香磕个头什么的。

  宿倾摇头,并没有解释原因。糯糯又往宿倾怀中缩了缩,宿倾笑着拍拍他的后背。

  蓝辞看看松音,又看看宿倾,疑惑道:“糯糯是小孩子,去墓地万一被什么冲撞了,不太好,这不用解释吧?相比较这个,不是更应该问还有什么人要来吗?”他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昭阳公主?你现在也承认她会来寻你了吗?”

  蓝辞说话的时候,宿倾一直摇头,等他讲完才一一解释道:“不让糯糯去不是因为什么冲撞,而是因为我要下水,不能分心照顾他。至于昭阳公主,我是真的不认为她会为了陀螺七的事情大老远跑到瑜城来,还是那句话,即便她冲动了,赫连家的槿瑟姑娘也不会同意的吧,更何况还有皇上,他更不可能放心他的堂妹出远门。”

  “那还能是谁来?”松音蹙着眉头掰着手指好一阵琢磨,“梅妆?她出来这么久,冬四娘不会这么快再放她出来吧?听说她的单手开锁还不怎么熟练呢;百里傒……”

  宿倾抬手止住松音的一个个猜测,好笑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与你说就是了,可能大有会来吧。”(注1)

  “大有?青夭堂的?又来盘账吗?”松音道。

  “算是吧。”宿倾大的模棱两可。

  蓝辞自言自语:“怎么最近这么没有默契呢?”他盯着松音问道,“松逸饶,你的关注点一直这么偏吗?”

  松音生气了:“怎么偏了?!这个问题不是你问的吗?我顺着你的话头说还能偏了?”

  蓝辞揉着太阳穴:“谈话变了,每句话的重点也会变化啊,凌之关于我那个问题的回答中,重点不应该是她要下水吗?!”

  松音气焰顿消,喃喃道:“也是哦,不是拜祭长汀去吗?怎么还要下水?”

  蓝辞打了个响指,满意到:“对了嘛,这才是重点啊!”说完两人一起看向宿倾。

  宿倾也不隐瞒,一句话就解释了:“因为我要把李伯母的骨灰盒放在寒潭里啊。”

  两个人瞬间反应过来:李酥以身祭塔,尸身曾在绕佛塔顶层的九九归一阵中存放了九年,按照瑜城这边的风俗,人死后三天下葬,七七四十九天后进入下一个轮回。倘若超出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未入土为安,再要下葬的时候最好用冰镇之,取冰水安宁清澈之意。冰镇则要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取出,入土为安。(注2)

  蓝辞和松音大体猜到宿倾要去哪儿了。二人都没有再问,起身告辞:“我们回去睡了,明天府里有我们照应着,你放心便是。”

  宿倾笑了笑,抱着糯糯站起来,道:“我尽量早些回来,兴许那时候你们还没睡醒呢。”

  蓝辞和松音也笑了。

  ***

  两人走后,宿倾抱了糯糯洗手洗脸,正洗着你,芭蕉回来了。芭蕉见状,问道:“我去准备热水?糯糯还没洗脚吧。”

  宿倾点头:“是了,多备一些,他今天走了不少路,叫他舒舒服服泡一泡。”

  芭蕉答应着去了。

  宿倾蹲下身子给糯糯擦着手,一边擦一边看他眉眼,见他垂了眸子不说话,凑过去蹭蹭他的脸颊,轻声问他:“怎么了?”

  糯糯抬眸看看宿倾,又低下头,咬咬嘴唇,又看看她,又咬嘴唇,重复了好几遍才终于小声问道:“爹爹,那种绿珠子是不是……很值钱?”

  宿倾想了想,认真回答:“那个盒子里的,有几种是很贵重的,比如说你江央姑姑给你的这一串,这个水头好,莹润还通透,所以算是比较值钱的了;也有不怎么值钱的,像是那些个琉璃珠、玛瑙珠,成色比不上这个。”

  你能听得似懂非懂,却也认认真真听了,等宿倾讲完,又小声问了一句什么,宿倾没听清,凑近他唇边听他又说了一遍才听明白他问了什么,不禁笑了:“糯糯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你现在才四岁不到,还是个小娃娃呢,不需要挣钱的,你娘亲,还有你爹爹我,都有义务照顾你养活你的。”她轻轻刮了下他的小鼻子,故意严肃道,“你以为认个爹爹是闹着玩的吗,请不要残忍剥夺我的职责啊!”

  糯糯虽然知道宿倾不会真的与她生气,但是还是被她严肃的样子弄得有些手足失措,一时委屈竟然要哭不哭的了。

  芭蕉正好端了洗脚水进来,看见这一幕难免惊慌,把水盆一放就奔了过来,急道:“这是怎么了?啊?谁欺负咱们糯糯了?”说完狐疑地看向宿倾,她倒不会认为做坏事的是宿倾,只是惊讶于这件事——要知道,自从糯糯认了宿倾当爹爹后,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无忧无虑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宿倾都有些没回神,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哭了?她方才语气把握的不到位吗?是不是又像自家那个道士师父了?她没觉得啊,另外,她没有别的想法啊,真的只是想要叫他宽心而已啊!见芭蕉看自己,宿倾连忙将方才的话学说了一遍,扎着手也不敢去抱糯糯,只是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合适?”

  芭蕉也懵了,这话没有不合适啊,“难道是府里的小厮丫头说闲话叫糯糯听到了?不应该啊,您刚带了糯糯回来那天就说了,这是府里的小少爷,您的亲儿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什么风凉话!”说到最后,芭蕉已经带上了怒气了,“有段时间没来白府了,府里出了心大的人不成?!”

  宿倾连连摆手:“不应该,府里这些人都是咱们从桦城带过来的,一个个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不是那样不稳重的。你莫要胡思乱想。”她又转向糯糯,尽量放柔了声音问他:“糯糯,那个……你和爹爹讲,谁欺负你了?还是谁说什么话了,你误会了?”

  糯糯噘着嘴搂住了宿倾的脖子,抽噎着指了指芭蕉的方向。

  芭蕉回头一看自己身后没人,再扭回头的时候几不曾一屁股做到地上,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还引火烧身了呢?自己说什么了?她是清白的啊!

  好在糯糯是个厚道的,不等芭蕉也跟着哭出来就主动解释了缘由,他从宿倾怀中出来,断断续续说道:“芭蕉姨姨说爹爹要过生辰了……呜呜,糯糯想给爹爹生辰礼物,可是……呜呜……可是糯糯没有银钱,买不来……买不来漂亮……的……的绿珠子……”

  屋子里静了一静,有那么一瞬间,宿倾觉得自己像是要窒息了,铺天盖地的感动和惊喜冲击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好一阵头重脚轻的感觉,眼睛里沉甸甸的,一低头就有什么滚落了下来,“啪嗒”几下砸在地面上,溅起的细小水滴蹦到了糯糯的小靴子上,没有痕迹,却滚烫得灼人心扉。

  “爹爹?”糯糯伸出小手给宿倾擦眼睛,却发现越擦越是潮湿,两只手都用上也无济于事,便又大声哭了起来。

  芭蕉被糯糯忽然间拔高的哭声震得回了神,看清宿倾的模样后又是感动又是欣慰——自家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应该说自从芭蕉跟了宿倾之后,她就从不曾见她流过眼泪——九年前挨刀的时候她是笑着说的,时长汀去世时她是哀莫大于心死的,而今,这样一个刚强的人,竟然被糯糯一句话被说得流了泪……

  果然,有些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就是意外地有父子缘分。

  “好了你们都不要哭了。”芭蕉戳戳宿倾,提醒道,“哄哄糯糯吧,再哭下去该岔气了。”说完站起身背过身去抹了把脸,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再去端些热水来,你们俩又要再洗一把脸了。”

  ……

  宿倾抱了糯糯,心头忽然生出巨大的温暖来,不能想第二次的温暖,因为太过煽情,想到便会鼻头发酸,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为他顺着气,听着他撒娇般的依赖,视线慢慢飘移到窗外天边一大片一代片的鱼鳞云上,心道:之后几天都会是好天气。

  秋高气爽。

  谁说不是呢,她想,她有了糯糯,余生都是好天气。

  ***

  第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宿倾已经站在如是山的山顶了。如是山位于白府后院,以一山之躯成为了白府一道天然的后院院墙。山不是很高,站在山顶,将将能够将小半个瑜城收入眼底。

  山顶的风却是寒凉,带了秋天特有的朝露和寒气,沁人心脾。身后的竹林风声萧萧,不知是竹子摇动了秋风,还是秋风撩拨了竹叶,沙沙又潇潇,不像是人世,倒像是一处秘境,他们有他们的安与乐,他们有他们的动荡与忧愁。

  “我竟是乱入的。”宿倾坐在一块大石上,将手中的烧酒放在手边,目光看向对面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迹厚重而深刻。

  时听鸿之墓

  很奇怪的立碑方式,不是真实姓名,而是用了化名后的姓,加上他的表字。完完全全表达了她不想留下他,连名字都不想的成全和彻底。“不过是个念想罢了。”宿倾饮一杯酒,另一杯举起,清凌凌洒在石碑前。

  “听鸿……”宿倾滑坐在地,后背倚靠在石头上,轻声低语,“听鸿,我去了安京,见了绕佛塔,也见到了守塔的僧侣……”

  “绕佛塔很精致,机关巧妙,你若还在,该是喜欢的。”

  “九层的穹顶,很好看,白天和夜里会是不同的模样,星星、月亮、太阳……不知是谁的巧思,造了个小世界出来,自成一脉,仿佛靠了窗、品着茶,便能在那儿待到黄发垂髫也不会生腻……”

  “……”

  “这次去安京,认识很多人,性格不一,大多是很好的,当然,也有不知所谓的……人嘛,不就是这样,千奇百怪不足为奇。只是……都不像你。”

  “我没有再见到如你这般清风朗月的人了……”

  “其实,你也不是那么清风朗月的,我晓得你在瞻茗他们眼中的样子,也晓得你在你自己心中的形容。哪一面是真实的你呢?”

  “都是。”

  “在我面前的你,是真实的;在他们面前的,也是;在你自己心目中的,还是。因为……你不会装模作样。”

  “若你还在,定会说这是歪理了……”宿倾甚至能想象得到,时长汀说这话的时候,定然是面上带笑的,嘴角微微牵起一个细小的弧度,未束起的发丝被风吹在脸侧,让观者以为风好像是他专有一般。

  “可是,这不是推崇,也不是强词夺理,这……什么人?!”宿倾忽然出手,一只酒杯离弦箭一般击中了竹林间的一个模糊人影,那人影“哎哟”一声,扶住了竹子,又是一阵呼啦啦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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