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章 小空空

　　楼珂挑了最大的一家店，走进去，直接扔了两颗银裸子：“喜静，要个偏僻的单间。饭食水桶送到门口就行。”

　　见来了个出手痛快的，账房先生立刻让小二领着楼珂上楼。楼珂进去左右打量了一下，果然偏僻，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啰嗦，立刻盘腿运功。

　　一连几天，楼珂都没有出过房门，她这次打算一鼓作气，不再耽搁，免得再生意外。

　　也是多亏了混元生死经的玄妙，才能让楼珂在这毫无灵气的地方还能如常修炼。

　　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楼珂长出一口气，炼气五层。

　　看看身上运功排出的脏物，楼珂叫了一桶热水清洗。

　　虽然修为看起来的是低了，但是楼珂明白，自己则是更强了，现在自己身体里的，已经不仅仅是灵气，还有剑气，而且灵力浑厚，根基极稳，突破筑基轻而易举，更何况她现在魂魄归体，虽然只是炼气五层，但是她已经能轻松使用神识。

　　真的是一朝翻身，大道可期。

　　梳洗了一番之后，楼珂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静静地打量自己。

　　楼珂其实已经二十岁了，但是修仙者体内纯净，发育则要缓慢一些，她现在的个头，和自己十六岁时，差别不大，脸上也是稚气未脱，之前一直不怎么收拾，再加上逃窜，更是灰头土脸。现在这么一收拾，竟然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和楼珂记忆中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眼睛更亮了，身形也更挺拔，脸上更是有着止不住的笑意，那和之前的刻意为之，感觉完全不同。以前的楼珂，是阴沉的，是忧愁的，是死寂的。

　　但是现在的楼珂，是开朗的，是满足的，是活着的。

　　她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永远不会。

　　收拾妥当，楼珂在帐台又续了几天房间，打听好方向，直接去了城北。

　　她去的是一家棺材铺子。

　　楼珂想给管事嬷嬷做一整副棺椁，但是她不知道嬷嬷的遗体是否还在原处，只是她想做，现在更是无人掣肘，自然是想如何就如何了。

　　趁着师傅在忙活的时候，楼珂转身出了城，她要去拿那个储物袋。其实在逃窜的时候，她就趁李媛昭受伤的时候趁机抹去了对方印刻在其上的神识，现在，那个储物袋算作是无主之物。

　　等楼珂在周围找了三圈之后，她才真的确认：那个储物袋，的的确确是不见了。

　　楼珂全身的寒毛似乎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结果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楼珂想跑，但是双腿都已经软了，不，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不敢想象是谁拿走了储物袋，如果是李媛昭，那她现在应该就在附近，自己的行迹也许已经暴露了，或许早就知道了，现在只是在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楼珂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胡想，也许就是寻常小贼。但恐惧，是抑制不住的。

　　只要一想到李媛昭，就会想起之前噩梦般的痛苦、任人鱼肉的无奈。这的确是在自己吓自己，偏偏每次都能将她吓得结结实实的。

　　楼珂甚至不敢动，现在在她眼里，周围的一切，任何一处，都可能藏着李媛昭，她随时都能出现。

　　她就维持着跌坐下去的姿势，一直坐到了第二天天亮，一直没有人来。

　　楼珂松了一口气，几乎是用飞的一般逃离了这里，一路上她一直不敢回头，就怕在回头那一瞬间，对上李媛昭的眼睛，那双看她如同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睛。

　　楼珂也没有回客栈，她直接去了那家铺子，坐在人家门外等着。幸亏这地方本来生意就冷清些，不然楼珂又是惹人注意的那一个。

　　储物袋的丢失已经让楼珂有点心急了，她想尽快了结这里的事情，然后，赶快离开这里，离开唐国。

　　但是等她背着棺椁到那里的时候，她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因为心中的哀愁缠住了她的脚。那一处土坟，管事嬷嬷犹在，但是青鸾剑已经被拿走了。

　　“看，你也是被抛弃了吧。”楼珂这一句不知到底是在给谁说，也许是管事嬷嬷，也许是她。

　　李媛昭还算留了些情面，留了一块碑。楼珂心想：也算是默契，你留了碑，我带来了棺。修道之人虽然不重视这些俗礼，但楼珂还是按照记忆里的样子一切收拾妥当。

　　然后，她躺在那棵椴树的枝杈上，开始说话，声音又低又轻，似乎随风就会被吹散。

　　“来的有些晚了，我同你说说话，其实你我并不熟，甚至你也是想杀了我的，只是我实在苦闷，却不愿与人知，只能叨扰你了。你若魂魄犹在，心中愤恨，便向我啐上几口，我也是不晓得的，更不会阻止。”侧了侧身子，楼珂低语。

　　“究竟孰错孰对，这是说不清的，端看我们的处境了，若是当时你强，便是我有此一难了。所以我也算是有些良心的吧，起码还惦记着您的身后事。落云宗和郢城李家中人在一定程度上都算是有恩于我，本来是要当作救命恩人看待的。”

　　“只是，你们总会收回当年的一些恩情。我还欠你们一些，只是不多了。”

　　“这地方，我是不会轻易回来了。若是还有那条命回来，我会还的。”

　　“但就是你们欠我的，我也会要回来的。”

　　“别想赖账啊。”

　　楼珂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就连自己也听不清了。她困了，就和普通人一样，沉沉睡去，毫无防备，这样单纯不设防的情况，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个人脸，正在好奇地打量她。

　　不是李媛昭。楼珂确认之后，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也打量对方，两人大眼对小眼。对方似是觉得楼珂的反应很无聊，撇撇嘴：“你是哑巴吗，还是怪胎，在树上睡觉，树下还有一座墓。”

　　对方是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跳脱，但是他的身形不低，脸也不小，一双眼睛更大，镶在这张脸上竟然还不显小，眼睛大得好看，加之楼珂心情还不错，勉强给他一个还有几分帅气的评价。

　　“我不是哑巴，也不怪，就是有点累了。”说着，楼珂直身坐起，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领襟。正是整理的时候，她整体打量了一下男子，然后，在他的腰间看到一个精致的储物袋，和这个男子略带简朴的着装一点也不搭，楼珂认识这个储物袋，就是她丢的那一个。之前一直紧绷的一根神经顿时松下来，楼珂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

　　她装作无意：“你是个梁上君子？”

　　对方似是没想到自己身份被看破，一下捂住自己的上身，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看到对方的动作，楼珂嘴角抽了抽，指了指他的腰，解释：“那个东西，看上去就很贵重，与你不搭。”

　　对方竟似放松了下来，嘿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坐在楼珂旁边：“你这小萝卜头没看出来还挺聪明。”

　　“你说谁是萝卜头。”听对方这么说，楼珂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眼睛能飞出飞刀剐了对方的舌头，楼珂的身高，是有那么点硬伤，之前没有好好调养，修仙之后身体的发育变缓，其实她也只比小翠高了一个头，可能这也是对方为什么那么不服气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看楼珂瞪他，对方倒吆唤起来了“还瞪我，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小萝卜头啊，怎么了，怎么了，许你矮还不许别人说啊。”

　　楼珂遇上这种无理搅三分的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冷下脸面表示不满，但对方怎么说，还是由他去了。

　　似是看到楼珂的好脾气，对方竟更加得寸进尺起来：“呀，你不仅个子小，脾气也小啊。真是难得，我们交个朋友吧，你不是说我是梁上君子么，咱们就做个君子之交。”

　　“我要离开这里了，”楼珂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加重语气：“我要离开唐国，要向别的地方去了。”

　　对方愣了一下，大笑说：“我也是要离开这，只是还没想好去哪。你看咱们是不是很有缘分。”然后他装作神秘的样子，靠近楼珂，用一种几乎是开玩笑的语气：“我现在正被人追杀呢，我的师父已经去了，我也把他埋在了这座林子里。就是我太穷了，没银钱妥善他的后事，只能挖一座坟。”

　　“昨天你来的时候，惊醒了我，我看你忙活了一天，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而且也有钱，实在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接着，没等楼珂反应，就继续说：“你可以叫我徐空，但是我更想别人称呼我小空空。”

　　楼珂也是一时惊愕，竟然反问：“为什么你要叫小空空。”

　　听楼珂这么问，徐空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那当然是因为我师父叫老空空，我是他唯一的徒弟，继承他的衣钵，自然要叫小空空啦。”

　　“你们是江湖人？”

　　“原来是江湖人，但是之前师父说我出师了，要带我做第一桩生意，结果碰上了一个硬点子。师父偷走了他的功法秘籍，谁想他竟然是个修仙的。”徐空笑着回答，但是言语里是楼珂想得出来的刀光血影。

　　凡人在修仙者眼里，如同蝼蚁，他们触了这么大的霉头，徐空能活下来，已经算作不可思议了，他师父的下场，不必多想。

　　徐空似乎是这些事在心里也郁结久了，竟然没停顿，一股脑说了下去：“师父看大事不妙，把东西给我让我先逃了。但是后来，那个修道人放出话，让我用功法去领师父的遗体，否则，就分尸荒野，让野狗进食，然后再追杀我。我知道回去是死，但还是去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偏偏在前一晚，那人的仇家寻到了他，竟然将他杀了，住处付之一炬。”

　　“最后，我在残垣焦土中找到疑似师父的配饰，立了一座名不正言不顺的衣冠冢。”

　　“然后，”楼珂接下他的话:“你发现你竟然可以修炼那个修道人的功法。”楼珂一早看得清楚，徐空有炼气三层的修为。这里是没有灵气的，法修不可行，但是体修可以，若是用上储物袋里的天材灵宝强化自身，再运行功法，炼气三层不是不可为。

　　徐空此人，竟然也算是天赋出众。只是用这样的代价踏上修仙之途，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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