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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变故


  张佳琪与凉夏同席,与白若玄相对,虽凉夏中途不适,提前告退离席,她却从始至终不肯微微偏头看看谢青。谢青与张喻璟相对,因为怀着别样心思,也不敢扭转一下脖颈,因此各怀心事,都没发现气氛的不对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擎年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身形没有丝毫的摇晃,端正坐在主位上;陌上桑脸上带着一种类似于天智不足的笑容,盘腿坐在席间,异常乖巧。

  白若玄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如果陌上桑是在装傻,那这傻装的未免有点太成功了;如果不是,那就更糟。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陌上桑喝多了。

  因他有内伤顽疾,平日里是不宜饮酒的,如今喝的猛了些,又不敢敷衍,分量也是十足十,如此便醉了。

  然而醉了,就是要说实话了。

  “陌判官,世人皆道你火眼金睛,不知在你眼里,老朽是否算是一个恶人?”张擎年看着门厅外如墨的黑夜,忽然眯起眼睛问。

  陌上桑低下头想了想,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努力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正色道:“您不是恶人,只是过于精明了——但又,不够精明。”

  白若玄闭上眼睛——这怕是要开始了。

  “哦?何出此言呢?”

  “前辈千算万算,为的不过是求一个心安,可是在下反复申诉我的毫无野心,您却又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如此机关算尽却又不肯相信,张前辈,您说这是不是精明但又不够精明?”

  张擎年闻言,眼底滑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归于平静,露出了一个即使有胡子也可以清楚看到的笑脸:“陌判官说笑了,老朽几时算计过陌判官呢”

  陌上桑也报以微笑:“此时此刻,每时每刻。”

  陌上桑不是一个可以吃哑巴亏的性子,今日从早到晚所吃的大亏小亏不计其数,从头到尾委屈着自己伏低做小,如今喝多了酒,也就不再顾忌,一肚子的火气犹如石子砸在人身上一般痛痒的发了出来。

  “陌判官您说笑了......”人人都知道,跟醉鬼是不能较真的,这下轮到张擎年吃了哑巴亏,强笑着挽回自己在儿女小辈面前稀碎的颜面。

  “前辈口口声声称我为‘陌判官’,可不是按照门派分门别类,不打算当我是自己人吗?”陌上桑一脸的受伤,打断了张擎年强行挽尊的话语。

  小石子变成了砖头,一下下的砸在张擎年的头上。张擎年被噎住,一时语塞,憋的脸红脖子粗,好容易才咽下这口气,忍辱负重的低下头:“老弟......”

  “前辈!”陌上桑忽然瞪大眼睛大呼,引得席间众人纷纷侧目,“这可如何使得?您怎可屈尊降贵与我一小辈称兄道弟?这与礼不合,有失体统啊!”

  白若玄看着他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在是憋得辛苦,不得已转过脸对着小七轻声教育:“以后可不许学你师父如此的孩子气,睚眦必报的。”

  云七尺望向白若玄,一脸沉痛的点点头。

  张擎年见儿女一辈均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禁欲哭无泪,息事宁人般讨好,连声说:“使得是的,如何使不得?今日我与老弟攀谈,十分投机,况且同为江湖中人,哪有那么多的虚词礼教?还请老弟给几分薄面,与我以兄弟相称吧......”“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秉承前辈意愿,谨遵教诲,勉为其难暂忘礼数,与前辈您兄弟相称了。”

  陌上桑睁着一双精神抖擞的眼睛,坐的端端正正,一本正经又十分乖巧,字正腔圆的说出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言辞,让张擎年不由得捶胸顿足,恨不得血溅当场。

  俗话说得好,打碎牙,和血吞。对于陌上桑如此幼稚的报复,张擎年却不能生气,否则就成了同样幼稚的存在。

  张喻璟看的是目瞪口呆,回过神还不忘对着他姐姐大呼小叫:“姐!如此一来你与我姐夫可就差着辈分了!”

  张佳琪脸腾地烧了起来,条件反射抓起杯子朝弟弟掷了过去;张喻璟连忙挥袖遮住脸,却没有想象中被砸的痛楚。

  张喻璟放下衣袖刚要发出嘲笑,却被自家姐姐扑在身下:“小心——”

  银杯被一支箭贯穿钉在地板上,下一秒,成千上万支飞矢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箭头火光粼粼,划破了黑夜的霓裳。

  “躲起来!”陌上桑衣袖一甩,将折扇握在手中捻开,猛地一挥,一股气流旋转着飞出,将大半的流矢打的七零八落,落于厅外院落,刹那间火光冲天。

  厅内众人一时震惊,至此才回过神来,张擎年拍案而起:“谁敢造次?!”

  谢青一个翻身躲过两支流矢,落在张家姐弟身侧,看一眼地上的箭:“是江湖暗魅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不可能!”张擎年暴躁起来,“我的府邸有府兵层层把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情况?!”

  “你的府兵只怕就要被他们的人杀光了。”白若玄站起身,“暗魅子集体行动时可取人性命于无声,看这箭的射程,他们还未攻入府来。”

  谢青二话不说,取回自己的兵器,又将其他兵器抛给各自主人:“看这架势攻入府也是片刻功夫,张前辈可要安置家眷撤离?”

  不等张擎年发话,张佳琪已经将张喻璟扶起来,对他吩咐:“你去找凉夏,和她待在一起,别乱跑!”

  张喻璟已经吓傻了,闻言忙点点头,一溜烟的从侧厅跑了出去。

  张擎年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已经选择了相信陌上桑的判断,顿时起火:“若有暗魅子上门,为何无人来报?”

  “暗魅箭程千步,您的传讯者估计早就折在路上了。”陌上桑沉声道,“您还是早作打算,是攻是守亦或撤离,都得是您说了算,我们听您的吩咐。”

  “父亲!”张佳琪单膝跪地,“请您决断!”

  张擎年还欲挣扎,却听云七尺童声清脆:“没魄力。”

  如此,算是将张擎年彻底激怒,当即翻起一掌就要劈向云七尺。陌上桑反手提笔一扫,侧身便将云七尺掩在身后。张擎年不仅招式被破解,还整个人倒退两步撞在了桌案上,倒地不起。酒壶晃悠两下摔在地上,酒酿溅出好远。

  白若玄吸吸鼻子,当即明白了张擎年如此反常的原因:“酒里有失魂散!”

  “好鼻子——”

  门厅处响起了拍掌声和铃铛清脆的响声,众人警觉回头,看到勒蔻丹妩媚的笑靥,才发现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

  “早先下毒的时候云无就说过,只要是在你面前散出一点味道,都会被发现,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陌上桑闻言皱起眉头——云无,是他给那不孝徒儿起的名字。

  “你们是什么人?”张佳琪怒问,“为何闯我府邸毒害我父亲!”

  “无相仙君,你可听说过?”勒蔻丹娇俏一笑,反问道,“你父亲拒绝了仙君的邀请,还要挟了仙君的师父,你说,我们该不该闯府救人呢?”

  ————————

  虽然勒蔻丹打着“救人”的名义,可是张佳琪是无论如何不能买账的,眼见自己的父亲中毒昏迷不醒,她拔出佩剑就向勒蔻丹刺了过去。

  勒蔻丹见状,轻声一笑,微微撤步一跃,从张佳琪身侧擦过,直奔张擎年而去。

  云七尺从桌案旁借力翻身跳起,将阴阳针飞向勒蔻丹面门,却被她衣袖一拂化解。白若玄看得出来,以这个女人的身手,在场的人里只有谢青与陌上桑可以应付,可惜她速度太快,谢青站的位置已经鞭长莫及。

  此时能救张擎年的,只有陌上桑。

  陌上桑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对方就是要逼他运功动气,使他丧失战斗力。他一个点踏,从侧席落到张擎年面前,抬起手臂,手腕重重一抖,却是将藏于衣袖间的折扇旋转着飞出。

  勒蔻丹本来已经做好了抢夺判官笔的准备,却被突如其来的折扇迎面削来,忙仰面向后倒去,方躲过一劫,再起身时,却发现厅内除了她空无一人。

  下一刻,府门开,暗魅们攻破防线,进入府内。

  谢青与张佳琪扶着昏迷不醒的张擎年,白若玄拉着云七尺,向府邸侧门快步走去。陌上桑早已通知了朱瞳,安排了马车在那里等候。

  “在没确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之前,我们都不好离开。”陌上桑向白若玄解释马车的事,顺带指挥着谢青把张擎年搬到车上,“你们都上车,马车会一路向东,去往晋都长平东启,如果事情顺利,我会去找你们会合。”

  “你自己多加小心,”白若玄拉住陌上桑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叮嘱。陌上桑点点头,看着他们都上了马车,只身一人转身返回张府。

  云七尺身量轻小,其余四个都是成人,塞进马车里已经稍显紧张。白若玄心里稍微一想也能明白——不管今夜有没有这件事情,陌上桑从一开始都没打算跟他们一起走。

  “糟了,我弟弟和凉夏还在府里!”

  张佳琪忽然大惊失色,说完这句话就要下车,被谢青一把死死拉住:“不能去!”

  “你放开我!”

  “现在的情况你去了只会是送死,”谢青把张佳琪拉进马车最里面,自己却跳下马车,“你照顾好你爹,小七保护好白姑娘,你们先走,我回去助先生一臂之力。”说完,拍了一下车夫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向府内跑去。

  马车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将谢青那一抹残影甩在了后面。

  车上的张佳琪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看向随风摇曳的挂帘。她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在得知“青园”真相后落荒而逃的男子,会愿意重新回到那个可能已经人间炼狱一般、就连主人也不愿再轻易踏足的地方。

  白若玄全程没有表态,陌上桑早就将所有的行李放上了马车,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忙着配制失魂散的解药,却若无其事的轻声说:“张姑娘放心吧,你所牵挂的可是夏国第一剑客,你的弟弟妹妹都会没事的。”

  张佳琪扭过头疑惑的看向白若玄。

  难道,这便是牵挂,吗?

  ————————

  火海炤炤,凄声四起。

  混沌生站在张府会客堂的屋顶上,欣赏着这一副人间地狱之景象。

  张擎年是死是活与他无关,重要的是,另一个人会不会死在他的手里。

  突然,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迸发出了兴奋的火光,将残存的一丝理智燃烧殆尽,露出了近乎疯狂的笑容,他一个俯冲,从屋顶上飞身而下,拔出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冲着来人狠狠一甩,剑身险些缠绕在那人的脖颈上。

  谢青本是一路奔跑,面对如此飞来横祸只得刹住脚步闪避,定睛一看,是一个一袭黑衣的年轻人,看神情倒不像个心智正常的人。

  “你碰了他的头发,”对方笑的疯魔,却言语清晰,谢青没来由的脊背发凉,一股恶寒从胸中蔓延开来,使他四支僵劲,“你必须死!”

  就在谢青还一脑袋浆糊的时候,对方又开始了第二轮的进攻。

  而这一次,纵使谢青已有准备,却也无论如何躲闪不开了。

  对方的袖口中,飞出了数以千计的锋利银针,与此同时,对手凌空一跃,刹那间,银针几乎是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作为剑客的谢青,有生以来第一次失了斗志,放弃了抵抗。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此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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