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宇宙深处

　　全息沙盘上，五艘蛇发人的战舰已经按照风信子的计划精准无误地砸在目标地点，沙土，废墟与星舰残骸一同建起了一道长达11公里，充斥着致命射线与高温的完美隔离带。以防万一，风信子特意将它们的着陆地点划得离防御阵线较远，就结果而言，她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些战舰通过大气层后就几乎失控，反推装置要么无法启动，要么功率不足难以起效。这些庞然大物就这么直直坠向地面，掀起的尘埃直冲大气层，爆炸带来的冲击波更是对敌我双方都带来了损失——特别是叛军前锋，几乎在冲击中全军覆没。

　　那些受到控制混在叛军里平民想必也未能幸免吧？就像光逝曾经所说，他们没什么错，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风信子渐渐明白自己也无法逃离命运，唯有坦然接受，才不会显得那么悲惨。

　　“指挥官，覆盖整个星系的引力异常反应似乎开始收缩。”大副向她转达来自CIC的消息。

　　“转接到舰桥。”风信子说。不消片刻，几幅信息扫描动态图就在全息沙盘上投影出来。正如大副所说，早先已停止扩张的异常力场此刻开始收缩，扭曲程度也有所减轻，使得战舰雷达能探到誓言绿洲星上一些海拔较高的地区。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接近尾声了。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执行统合部的102工程会要求她将叛军的基地直接炸毁？不过她现在没有对这艘战舰的绝对控制能力，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大概。

　　“这是什么？”她伸出手，在一副地面图像上圈出了一片区域，那里，空间扭曲现象似乎正在加重。与标准地图稍一对比，不难发现这片区域恰好是叛军基地所在地。“其他地方有相同状况吗？”

　　“暂且没有扫描到相同状况，具体事态情报组还在分析。”大副回答，“地面行动一切正常，并未受到异变的影响。”

　　那是因为他们在外面而不是里面。“能与联系上吗？”她问。

　　“A060的定期汇报表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大副的口气不太坚定。对方是境界守卫，境界守卫所谓的“掌控之中”与平常人的概念有所出入，汐这样的佼佼者偶尔更是有些过分。“长官，情报组有结果了。他们认为以叛军基地为中心产生的时空扭曲可能会导致一次类似亚空间跃迁的现象。他们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持，但这是最可靠的猜测。”

　　“我们能做点什么打断这个过程吗？”

　　“情报组没有提到任何解决办法。”

　　“战术分析班能追踪跳跃地点吗？”

　　“他们正在努力，我们应该……”大副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全息资料板，“你可能不会相信这个结果，长官，战术分析班按照我们的追踪算法得到结果有些……离谱。这次跳跃的目的地指向了大星系的核心星区。”

　　风信子不可能听错，大副所说的确确实实的是大星系的核心星区，那是连艾隆纳耶合众国都无法抵达的未知区域，更不用说这里与核心相距超过6万光年，是联邦战舰极限跳跃距离的上百倍。是战术分析班和情报组错了？如果没有这覆盖整个星系的引力异常现象，风信子或许真会那么判断。叛军究竟找到了什么？

　　“长官，如果情报组估计得没错，那么大一片区域跳跃产生的能量足以让整个城市被夷平。”大副提醒道，“我们需要尽快撤出军队与境界守卫。”

　　“如果叛军是在虚张声势，那我们就会前功尽弃。”风信子说，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撤离境界守卫的权限，任何人都没有。“将所有消息发送给海军总部，他们会作出决定。在那之前，作战计划不变。”

　　※

　　疼痛将冰蝶从昏迷中唤醒，这种痛苦不是她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次，但也是她绝对不想再体验的一次。她想睁眼，只是阳光太过刺眼，反倒让她皱眉……阳光？等脑子稍微开始转动起来后，冰蝶立刻就瞪大了双眼。眼前烈日当空，蓝天白云，耳畔百鸟争鸣，流水潺潺，鼻尖花香阵阵，青草芬芳。冰蝶拼命起身，差点一头撞在坦克上。不远处，卡西乌斯半截身体探出舱口，脸色铁青，不比冰蝶好受。还没等冰蝶开口，他就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现状毫不知情。

　　话说，发生了这种事情，光逝竟然没有第一个跳出来胡说八道一通真是稀奇，他没受什么伤，又是几人中最强壮的，理应也是最先恢复清醒的才对。冰蝶爬上坦克去寻找光逝的身影。坦克炮塔右侧，克里蒙特不出意外的昏迷不醒，那个叫玛姬的血刃武士也一样。浔川霞倒在地上，原本应该护住她的光逝却像受惊的猫一样抱着她。

　　当然，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光逝就已经不能叫光逝了。很糟糕，冰蝶，卡西乌斯和浔川霞皆是身负重伤，克里蒙特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现在光逝又退化成彩璃，要是玛姬苏醒或随便一队敌人来袭，他们就得束手就擒。

　　彩璃发出一声娇气的呻吟，细密的睫毛颤抖起来。她能比克里蒙特先苏醒，大约全靠光逝可怕的毅力与执着在驱动吧。冰蝶连忙钻进炮塔，将彩璃和浔川霞分开，轻拍她的脸颊：“你还好吗？我们被传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疼……”彩璃攥紧拳头，努力睁开眼睛，挣扎的模样令人心疼。她甚至无法维持光逝的表现模式了，只希望她的判断力没有受损。“她……她……”彩璃朦胧的眼神滑向浔川霞。

　　“她没事，虽然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最后，但至少现在没什么事。”冰蝶说，“但要是我们弄不清楚现在我们身在何方，大家都得死。”

　　“带我出去。”彩璃虚弱地呢喃。

　　冰蝶将她抱起，挪至舱外。彩璃又轻又软，似乎稍一用力就会坏掉，让冰蝶下意识放慢了动作，特别小心没让她的头发被挂住。

　　“这里……”彩璃用手挡住眼睛，适应着舱室外的强光。冰蝶也是第一次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被传送到一座高山的山脚下，寒带树林从这里开始往下逐渐变得密集，一草一木都显得生机勃勃，是宇宙中最罕见的天然适合居住的星球。

　　“我不明白。”柔弱的少女凭借自己的双腿站在地上，右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右腿。她抬头看向天空，眼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蓝光。“甚至没法定位。”她说，“这里的星星完全不同。”

　　冰蝶还没学过天体物理，对恒星定位一无所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跟着彩璃抬头。所幸是彩璃，没有见缝插针地嘲笑她。“而且没有信号……”彩璃低下头，像是在盯着地面，“只能收到执行统合部的信号，至少说明我们在常规宇宙。Z117呼叫夜翼号，Z117呼叫夜翼号……”她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应，于是摇了摇头，“没办法，找个高地观察一下附近的情况吧。”说罢她朝着山坡上一块突起的巨石走去，刚走出两步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你没事吧？”冰蝶立刻拉住她。

　　“没事，可能是之前有点用力过猛。”彩璃尴尬地笑了笑。她抬起头，重新看向那块巨石，却不由得愣住了。

　　悄无声息地，那里不是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血刃武士。

　　“青柠？”卡西乌斯最先喊了出来，“是你吗？其他人呢？博纳呢？治川呢？我没看见他们。”

　　“他们还活着，到目前为止，如果这就是你想问的事。”女性血刃武士的声音里混杂着轻微电音，有如仿生机器人在说话，“你不该背叛我们。”

　　“那是……第三代血刃武士让我没有选择，我不想死。”卡西乌斯说，“你也应该离开组织，他们赢不了，联邦军就在外面。”

　　“联邦军在六万三千光年外。”青柠说，“如果不是因为反物质链式反应干扰了传送机的运行，你们不会在这里。你还真是喜欢摧毁点什么啊，上一次见面你就拆了我家，这次也差点又把基地掀翻。”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彩璃说的。

　　“哨兵04，……”彩璃说，“我以为你与叛军不是同伙。”

　　“当时确实不是，但那是个错误。”

　　“你不是青柠？”卡西乌斯道。

　　“为什么我会不是青柠？”哨兵04反问，“难道对于你来说，所谓的青柠只是存在于某个时间段的符号，而非一个会成长会改变的活人？”

　　“青柠不会……”

　　“不会说这种话？这就像断定流浪儿无法成为学者一样可笑。”哨兵04说，“如果我不是青柠，我现在已经把‘不稳定因素’排除了。然而我打算让你们回去，回到你们来的地方。”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彩璃的脸色阴沉下来，水灵灵的眼眸变得锐利。

　　“我当然知道把你这样的危险人物放回去只会制造更多麻烦，但是我没有选择。如果我把你困在这里，那就必须抛弃还在基地里奋战的人。”哨兵04说，“我们承受不起那样的选择。”

　　说话间，一道荧光闪烁的能量罩拔地而起，将几人笼在其中。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彩璃说，“或早或晚。”

　　“对此我深信不疑。”

　　“青……等……”

　　卡西乌斯的尖声喊叫变得破碎，冰蝶两眼一黑，坠入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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