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陵牧七

　　洗漱一番后，趁墨儿没注意，便朝书房跑去，刚才好像忘了跟伏央道别，现在也不知他有没有离开？

　　还没到书房，半路就被楚凌乾给截住了，依旧儒雅如清风的模样“二妹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

　　初玖无奈，反倒不解“你不是去赴三王爷的约了吗？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他放了你鸽子？”

　　楚凌乾折扇轻敲掌心，语气夸赞，带着笑意“二妹想象力还真丰富，我当然是去赴三王爷的约，只不过顺道也要请他到府上做客而已！”

　　初玖恍然，难怪楚良让她打扮一番，只是，她倒不知道楚良和姬彦柏走得如此之近，看来这个楚家不容小觑。

　　以姬彦柏的性子，最不愿的就是官场上的曲意逢迎，能和他相交的人本就不多，没想到居然还有楚良。

　　“大哥，爹还请了些什么人？”初玖笑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天真无害些，毕竟姬彦柏这几天，对她已经够关注的了，他们还是暂且避免少见面的好！

　　“你马上便能见到，倒不用好奇！”楚凌乾似笑非笑，对方难道不知楚良这场宴席的用意？

　　她这个楚家二小姐，也该是时候在众人面前亮相了，这亲还是得认给别人看。

　　当然楚良并不这么想，楚玖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如果刻意去避免，反而让人怀疑，既然初玖已经见过姬彦柏等人。

　　而且他们身份也足够尊贵，那么请他们来家里做客，也算是做了面上功夫。

　　“大哥，我怎么觉得你分明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初玖语气不轻不重的调侃，即使是试探语气，也要保持完美微笑。

　　“我倒是想看好戏，那也得有人演戏啊！”如此正当，却又带着玩笑的说辞，瞬间让初玖无力反驳。

　　这个男人绝对是‘扮猪吃老虎’的类型，显然对她产生了怀疑，不过连姬彦柏都没能得知她的身份，目前还是有信心可以应对他的。

　　“大哥，二姐，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爹爹让你们快去前厅，客人都到了呢！”就在两人相互较量时，倾冉好奇的声音，远远的就传入了他们耳朵。

　　两人相视一笑，对于刚才的谈话，表面都只当玩笑，仅仅相互试探一下。

　　倾冉说到这里，便挽着她往前厅走去。

　　初玖对这样的应酬并不陌生，虽然今天是以她的名义宴请客人，但主要还是楚良的宴席，而她只需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就好。

　　别的不行，做花瓶她还是很有心得的，再者，她也并不喜欢这样拘谨的宴席，况且还有姬彦柏在。

　　酒席设在楚府的流水亭榭，清澈的溪水穿过亭子，亭中几个长相颇美的女子弹着小曲。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初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姬彦衡那张昏昏欲睡的面容，此时酌着小酒，对舞台上的音律完全没在意。

　　不禁有些好笑，看来这些年过去了，他依旧是个粗人，不过却带着一丝率真！

　　下意识扫视一圈，人不是很多，大约也就十个左右，姬彦柏和姬彦衡分坐在左右两侧上方。

　　而楚良则坐在姬彦柏下方位，牧亦荀坐在姬彦衡旁边，在看到娇美面容时，不禁有些诧异。

　　人生，还真是处处不相逢啊！

　　她和倾冉坐在牧亦荀下方，倾冉视线完全放在对面姬彦柏身上，但姬彦柏压根不在意，只是慵懒的撑着下巴，散漫的品尝着美酒。

　　初玖目光坦然，也不在意在座众人的打量，以前她也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

　　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用姬彦衡的话来说，就当那些人是空气好了，人长得好看就是给人欣赏的嘛！

　　“喂，你怎么也来了？”长时间没有被人这么盯着看，初玖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起来，直接找一旁男人说话，来减轻心中的不安。

　　“自是楚大人请我来的啊！”牧亦荀一副理所当然表情，随即倒有些恍然大悟的看向她道“你就是楚家那个新来的二小姐？”

　　初玖不禁蹙眉，什么叫‘新来的’？这话听着就叫人别扭，如果对方不是一副无害表情，初玖真觉得他是故意的！

　　“不是啊！我怎么听说楚大人想让你做楚府的女婿啊！”身旁姬彦衡见他们两谈话，散懒的半眯着眼睛，随口一说。

　　差点没让初玖呛住，努力克制，才将辛辣的酒送入肚内，嗓子烧的难受。

　　因为姬彦衡坐在牧亦荀上方，这句话无心的话一出，一旁的牧亦荀愣了好久，半饷方才后知后觉道“不……不是吧？”

　　随即有些惊吓般的看着初玖“你不会要……对我负责吧？”

　　初玖还没从酒水的辛辣中回过劲来，嗓子烧痒，一时根本发不出声音，明白对方话中言外之意，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只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他洗澡好吗！而且只是看到了背部！虽然身材还不错……

　　咳咳……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又不是女人，就不需要她以身相许了吧？

　　初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发出声音，低哑的解释，但对方好像没听见，一副不解的表情，初玖无奈抚额，喝了口茶水。

　　凑近大声道“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你洗澡，不需要负……”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声乐戛然而止，对面姬彦柏喝到口中的酒，直接喷了一旁一个官员满脸。

　　两人此时凑的很近，因为想让对方听清，她双手直接钳住牧亦荀的双肩，面对面，四目相对。

　　而此时，这样的举动，在外人解读起来，就别有另一番滋味了！

　　两人后知后觉的将视线投向众人，在看到那群人惊讶的神色，初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

　　丢人丢大发了！

　　“哈哈，看来楚二小姐的好事将近了！”姬彦柏放荡不羁的大笑，虽化解了尴尬氛围，但也不知是帮初玖还是害她？

　　“那个……不是的，你们……你们误会了！”虽然她极力想解释，但在姬彦柏之后，一点说服力都没没有。

　　在座几位陪笑的大臣，完全没想到这个楚家的二小姐居然这么放的开，都直接看了太史令大人洗澡。

　　恐怕这楚良看上牧七还真不是虚传啊！

　　初玖见众人对楚良都是一副恭喜的表情，也不乏祝福之意，楚良依旧一副儒雅淡然处之的表情。

　　好像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变故而焦急，也好像间接承认了这件事一般。

　　初玖可急了，她和这个男人是多犯冲啊？

　　扯了扯一旁还没回过神来的男人，手在下面拉他，眉头紧蹙焦急道“牧亦荀，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哦！”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的话语，有些木木道“小玖说的对，那只是个意外！”

　　众人一阵轻笑，初玖无奈抚额，恨不得直接堵住那个男人的嘴，他这叫解释吗？还不如不解释！

　　你多少称呼个‘楚二小姐’，称呼姓名也好！

　　他们这是有多熟啊？直接都喊小名了！如果一开始，还觉得这男人是故意，那么经过这么多次，她应该习惯才对，他根本就是缺根弦嘛！

　　她也是疯了，居然还指望他！

　　真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太史令的？

　　“牧七，这几位雅士以前是从事编写立法的，你跟他们探讨一下，应该会有所收获！”楚良适时结束这个话题，转而介绍他今天宴请来的几位非官场人士。

　　楚良本就是负责和牧亦荀共同编纂姬国立法，所以也不觉得这件事见外。

　　可经过刚才初玖的‘意外’，别人听起来多少就有些以外的情分。

　　看着一旁笑得极为灿烂，好奇拉着她追问的倾冉，完全不知该怎么解释。

　　难道说自己被跟踪走错了房间？然后不小心看到牧亦荀洗澡？

　　急忙转移话题，瞥了眼一旁的男人，小声道“为什么别人都叫他牧七？”

　　“二姐别告诉我，江陵牧家你都不知道？”倾冉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在整个姬国好像没几个人不知道地处南方江陵的牧家吧！

　　初玖干笑，别说这个江陵牧家她还真不怎么知道，虽然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她确定也只是随便听听。

　　曾经她连秋阁山庄的阴家都不知道，不知道江陵牧家好像也情有可原吧！

　　毕竟以前她整天就跟着姬彦柏和姬彦衡到处乱混。

　　所以在得知自己要下嫁秋阁山庄，还是花了好久才知道阴家这个存在。

　　倾冉喝口茶清了清嗓子，大有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然这个江陵牧家很有来头。

　　江陵牧家已存在好几百年，不论朝代如何变更，他们牧家都可以坐稳不倒，和秋阁山庄一样。

　　不过他们的生存之道却是不一样的！

　　牧家家大业大，子女遍布中原各个行业，尤其是文学大家和商贾，官场也不乏人才。

　　而江陵算是他们的祖籍之地，一般住着的都是牧家当家人，如今牧家的当家人乃是牧亦荀的叔叔牧擎南。

　　牧亦荀在这辈的男子中排行第七，所以便有这个‘牧七公子’的雅称，牧七之所以这么有名，除了因为他继姬流纤之后，绝美的容颜和满腹才华外。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她对天文地理、占星卜卦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一年前姬流尘死后，姬彦昊便亲自下邀请函，希望牧七可以来京都为官。

　　皇帝如此看中，再加上钦天监和朝廷别的官职接触不多，牧家无法拒绝，只能让牧亦荀出仕。

　　不过听说：这个太史令不怎么懂人情世故，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无害’的拒绝了一个给他送钱财、美女的礼部官员，那段说辞至今还传为佳话“我不缺钱，这女孩还没我好看呢！”

　　自此之后便没官员敢打这个太史令的主意，谁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真是纯良？

　　初玖掩面低笑，差点眼泪都笑出来了，别说，这种事要是牧亦荀的话，还真做得出来！

　　不知怎么，她忽然就想起了流尘，当初姬彦昊也是想让流尘做太史令这个位置的，流尘说他不要做，连原因都不给，所以那个男人便给他安排了一个无官职的虚衔。

　　宫中人人都称他‘天师’，其实流尘不喜欢这个称呼的，也只为姬彦昊算过一次卦，预测西北将有鼠灾，后来果然发生。

　　幸好朝廷先前有所准备，才不至于灾情蔓延，很快便得了控制。

　　自此无人不服，因为流尘总是一副冷漠神色，别人都很难靠近，更更觉得这个‘天师’神秘无比。

　　至于流尘不愿为官的原因，她曾经问过，可对方从没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流尘跟她形成了完全相反的性格，总是沉默寡言，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在书房里看书。

　　然后等她和彦衡、彦柏疯累了，会给她打好洗澡水，做好晚饭。

　　即使后来住在宫里，流尘也是不允许别人碰她的伙食，即使有时候招呼过他晚上不回来吃，不要等她，他还是会做好一桌子饭菜直到她回来。

　　流尘唯一脆弱的时候，好像就是她出嫁的那天，他像个孩子一样，挽着她的手不放，眼眶氤氲，良久说不出话来。

　　“流尘，我会回来的！”那时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现在想来，当时流尘虽低垂眸子，看不清神色，可那句原本被遗忘的话，此时却清晰的出现在她脑袋。

　　好像不属于她的记忆一般，甚至她怀疑流尘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流尘说“阿姐，如果可以的话，逃离秋阁山庄，也不要再回来了！”

　　初玖想：也许从一开始，流尘便预测到她的命运！所以才会比任何人都担心她，却又不能说一句。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自流尘懂事以来，都是他在照顾自己，而她倒想个妹妹，总是磕磕碰碰受伤后让他担心。

　　那……

　　是不是流尘一早也预测到自己的宿命？所以那次离别，他才会如此失控，因为他一早便知道了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是吗？

　　流尘，阿姐对不起你，阿姐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下，阿姐更不应该连你死后，连见一面都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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