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阡陌纵横
三日后,到达郾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刚入坐,打算吃个热腾腾的饭菜,就听见楼下几个江湖人士,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你可听说:巫玉又重现江湖了?”一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大碗灌了口酒,神秘兮兮道。
“你说那巫蓝玉还在不在秋阁山庄?”毕竟昭云郡主已经离世,阴庄主虽对外宣称巫蓝玉不知所踪,但说服力并不是很大。
“这很难说!”壮汉撇了眼瘦弱同伴,压低声音“不过……听说朝廷最近也插手进来,姬皇好像对巫玉也很感兴趣!”
“真的假的?”对方一副诧异之色,随即不确定道“姬皇不是只对天灵剑感兴趣嘛!”
虽说一直都没找到,但忽然对巫玉起了心思,还是有些让人意外。
“谁知道呢?”江湖虽谣传巫玉功效,但大多数人都明白,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如果不会苗疆巫术,一切都是扯淡。
……
初玖动用内力,才能听见他们后半截对话。半磕着下巴,笑看对面男子,语气轻佻“公子,你说这巫蓝玉会在哪里?”
伏央见女子眸色清澈晶亮,淡然一笑“阿玖知道?”
初玖耸了耸肩,她要是知道,早就拿出来了,何必要费此周折?
其实……
也不能说,当年,她对阴元祈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
不然的话,也不会让流音提前带着巫蓝玉离开。
她至今还记得,那夜的雪很大,纷纷扬扬……
“小姐,这巫玉有这么重要吗?需要我连夜送回京都?”流音看着坐在软榻上出神的女子,那张清秀的面孔纠结成一团。
那时,她并不知道,为何流尘要她秘密将巫蓝玉送回去?
但直觉告诉她很重要。
事到如今,她还记得,那夜流音站在雪中,朝她挥手告别的场景。
倘若知道对方会为此送命,她怎么也不会让她一人出行。
那时的她太天真了,居然会以为阴元祈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她没忘记宋郦歆在地牢中的那番话,极具嘲讽阴冷。她说“姬流纤,你的丫鬟还真是忠心护主啊!身中数箭,坠崖的那刻,还紧紧护着巫玉。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还真像极了你!”
那时的她,除了苦笑,竟找不出一丝别的情绪。
流音死了,巫蓝玉下落不明。
这样的代价,于她而言太大了。
而此时。
伏央见女子忽然失神,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只是静静等着。
初玖回过神来,眼中敛去一切情绪,笑的没心没肺“公子太高看我了!”
“是吗?”伏央亦是淡然一笑,漫不经心的回应,好像只是个语气词,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初玖则耸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好像想到什么,眼带疑惑“蓝汀真的没问题?”
伏央轻轻抿了口茶水,抬眸“这是她的优势!”
初玖怔住,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举一动也足以摄人心魄。
对方每个细微动作,在她眼中居然会被无限的放大。
难道说……
怎么可能?
京都皇家别院。
“庄主,老夫人来信,问您什么时候回去?”肖纵横见男子脸色微沉,虽知不合时宜,还是问了出口。
男子那双深陷的黑眸,在暗夜中十分诡异,好像藏着无数秘密,无人能窥探丝毫。
良久,方才沉声道“三日后,回秦州!”
肖纵横领命,刚要转身退下,却被阴元祈留住“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能排除的人都派出了,但至今仍查不到那人是何身份!”肖纵横说到这里,脸色亦有些凝重。
都快两年了,巫蓝玉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们秘密调查了和姬流纤有关联的所有人,到现在都没进展。
除了,当年从黑熊手上,将姬流纤救下来的人,这也是他们来京都后,才知晓的。
只是……
经他们排查,那个人不可能是喻初玖,因为当年在秋阁山庄的时候,姬流纤无意提及一次。
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报答那个男人的救命之恩,因为带着银色面具,连相貌都未能看清。
可……
同时,也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喻初玖这个人定不简单角,能知道姬流纤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两人关系定不浅。
对他而言,利用价值会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所以,喻初玖,必须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至于那个银色面具男人,找到他,也不能急于一时。
"让阡陌盯紧宋郦歆!"阴元祈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看着袖口的绣金梅花,微微出神。
肖纵横低低应了声,不知对方用意"属下不明白,庄主为何到现在还留着这个女人!"
男人抬眸,那双犀利的眸子,带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阴冷,好像并没有因为男人的越矩而不悦,嘴角勾起一抹邪肆弧度"会有用的!"
肖纵横没再接话,转而退出了屋子。
不光是阡陌不待见那个女人,他也看不惯这样没立场的人。为了自身利益,可以出卖自己的主人和好朋友。
可见心肠歹毒!
虽然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些讽刺,但却不得不承认,连他都觉得宋郦歆这个女人,手段太过毒辣,心太硬了。
刚出屋子,就见女子一身紧身黑衣,站在暗夜中,显得有些凄凉孤僻。
肖纵横少有的叹了口气,一个旋身,便上了屋檐,不紧不慢的在女子身旁坐下。
不知从哪变出一壶酒,伸手递了过去。
肖阡陌也不客气,接过猛灌一口,刚想喝第二口的时候,却被对方强行夺了过来。
"你很清楚,要时刻保持清醒!"肖纵横如此不留情面的说完,只见女子冷冷勾起唇角,也不反驳。
她讨厌这样日复一日,没有终点的生活,讨厌双手沾满鲜血的煎熬,讨厌只能这样远远看着的煎熬。
可是……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有一丝越矩,就会被抛弃,永远别想再看到那个男人。
她恨,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孤儿,恨自己为什么只能是个杀手。
宋郦歆说的对,她连昭云郡主都不如,昭云郡主虽然死了,却在庄主心里留下痕迹,而她注定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暗处。
"师兄,没想到一眨眼,都过去十八年了!"他们跟着阴元祈已经十八年来,当初那群孩子,只有他们两活了下来。
如今,她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是啊!我还记得,当年你这么高的时候……"男子说着,还不忘用手比了比高度,脸上是少有的柔和表情"被人打的遍体鳞伤,也不服输。老是半夜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练武……"
肖纵横说到这里,恍然意识到什么,立马噤了声,表情看起来有些别扭。
却不想对方没有一点意外。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是师兄舍不得吃,把馒头留着,半夜偷偷塞进我被窝!"肖阡陌说道这里,眼睛微亮,看着对方"一直都知道!"
"那时候,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倘若不好好练武,打败那些孩子。就算不死,也会被抛弃,而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流落街头、被人拳脚相加的日子"
所以即使是唯一的女孩子,她比任何人对自己都要狠。
肖纵横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随即两人各自沉默。
肖阡陌下意识要喝酒,却被对方眼疾手快的再次拦住。
"阡陌,忘了吧!有些东西我们不配有!"男人说到这里,眼神没有丝毫避闪,直直看着对方,有种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气势。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良久,女子苦涩的勾起唇角,语气满是自嘲"我知道!"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从来没妄想奢求什么!
任何人说的话,她都不在意,可从肖纵横的口中说出,她无法忽视
因为……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关心她的人!
"宋郦歆这段时间可有见什么人?"肖纵横急忙转移话题,心里很清楚,感情这种事,不是说处理就能处理干净,况且阡陌每天都要和庄主见面。
"除了宋郦樱来过两次,并没有见任何人!"肖阡陌说到这里,也颇为好奇。
宋郦歆是姬彦昊派遣到秋阁山庄的女官,这五年间,既没有往回调,也没有派遣任务。
好像将她遗忘在秋阁山庄一般。
就算忘了,如今来到京都,不可能还没印象。
怎么一次都没联系过!
见对方没接话,肖阡陌接着道"看情形,两姐妹关系不是很好!"
"心爱的男人,间接死在自己亲姐姐手上,父亲被气的吐血身亡,你觉得如此情况,我们的监史大人,会原谅自己的姐姐?"肖纵横冷哼,仅从语气,就可以看出,他也挺不待见那个女人。
"心爱的男人?"肖阡陌呢喃自语,随即好像想到什么,猜测道"你说的难道是……昭云郡主的弟弟,那个天师——姬流尘!"
肖纵横不可置否,除了他姬流尘还有谁?
宋郦樱的命也着实不好,遇上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姐姐,连自己父亲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要是他,这样的姐姐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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