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记忆世界
老者英姿不减,锦衣古旧不失华贵,袖袍宽松金丝环绣,凝目视前,负手于后。
苍凉与怀旧,岁月的唏嘘,恍惚的回念,言中有情,语含其意。
“前辈,打扰了。”
风萧逸简单地行了一为客之礼,主动开口道。
礼尚往来,收起那份追怀,老者回道:“小友,客气了。”
“前辈,可否告知,这是何处?”
心中虽有猜测,但风萧逸还是想确知。
“这是何处了?”
老者自语,一阵思索,遗憾地道:“记得不清了,只知此地似曾相识,不明感触来自何处。”
“那前辈是...”风萧逸问道。
“是的。我已不存在了,这并非真身。”
老者略微叹息,道:“自身出了问题,关于生前之事记忆残缺不全,许多的事,暂时都想不起来了。”
风萧逸想不到,眼前的老者竟然不是实体,乃是一个已亡之士了,可看上去就跟一个真人一般。
“或许是死前执念太深,不甘就此烟消云散,施展出了某种手段,留下一道灵躯守护在这里,可到头来,终究是要消散在这天地间。”老者道。
“前辈可愿听我一言。”风萧逸试问道。
“小友但讲无妨。”老者答之。
被莫名地带来此处,风萧逸有诸多疑问未解,老人神志不清,生若傀儡,无从下手,老者不存于世,记忆不全,只可言传。
“外界流传,上古时期,世间有一峰,天下之最,唤作通天峰,就坐落于这一带,并立有一大教,名为通天教,不知前辈可与此教有渊源?”风萧逸道。
“通天峰,通天教,听起来是很耳熟。”
老者想了想,并未记得起太多,道:“世人称我为通天掌教,能记得的就只有此。”
“那传闻中的通天大教真实存在过,并且前辈贵为一教之主。”
看着这片广阔的残破地面,风萧逸语中之意已很明确,这里就是通天峰的遗址。
“罢了,至峰已为平地,虚名随风而逝,通天大教也好,一教之主也罢,均成了过往之事,一切都不重要了。”老者道。
“前辈心如止水,羁绊过眼云烟,看得淡然,想得透彻。”风萧逸道。
古板的面色有了一丝笑意,老者道:“小友亦与众不同,在你的身上,老朽看不到有半点后生晚辈的影子,形似我辈中人,不是其他年轻小辈可比。”
两人这是在互赞,而且均是出自真心。
风萧逸对老者那看得开,放得下的人生心得与领悟敬佩,而老者对他的泰然自若与别具一格颇为赏识。
“小友身上有伤,老朽助你一力。”
老者轻声道,他早看到了风萧逸受伤不轻,现在要出手帮助其疗伤。
“嗯?”
在此过程中,老者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了风萧逸的不寻常,体质的问题,还有在再生池待过,触碰到了他的一些模糊的零星记忆碎片。
可这些问题也只是微微让老者动了下眉头,他暂时想不起来,就算想起也不会多在意。
“多谢前辈。”
风萧逸道谢,老者手段通天,不过数息间,他身上的伤势几近全部痊愈了。
老者点了点头,示意他无需客气。
身上之伤尽愈,风萧逸感觉自身好多了,再看看四周这冷寂的遗址平地,心中不由自主的有一种悲凉的孤独感。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情感,影响了他左右,并非纯粹的由心而生。
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一种熟悉,是他在这个世间的唯一归宿吗?
那种血脉间的呼唤,又承载了他与此地的何种联系?
“前辈,这个地方,我...曾经出现过吗?”
茫然若失了一阵子,心头感觉空空落落的,风萧逸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惆怅。
“自我复苏起,这万载光阴来,能来到这里的,就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是在数千年前,与他短暂一战过后,负伤离去。”
“第二个,是在数百年前,暗中交锋过后,自主退走,安然脱身。”
“第三个便是你,是被他带进来的。”
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些隐秘事迹,老者一一道来。
说得很清楚,风萧逸是第一次来!
“数百年前来的那个人,应该与你有联系,他持有一物,如今就在你身上。”
老者忽然说道,风萧逸神情一顿,顷刻间,立马联想到一个人。
“是它吗?”
手掌伸出,雪光一闪,雪恨现出原形。
“是它了,它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老者点头,接着手掌一翻,一柄黑色的匕首闪现而出,正是离慕连仇而去的那柄嗜血之刃。
“我曾有感应,当年此刃变得不祥,遗落在外,欲对其发难,结果被那个人的兵刃强势镇压,百年不得解。”老者道。
看着掌中的黑色匕首,老者道:“它曾伴我一生,昔年我亡,它亦遭创,算是半毁了。”
“受到了这里的不祥之力影响,满是戾气,可怜成了一柄嗜血的妖刃。”
毕竟是伴随了自己一生的兵刃,老者对其还是有感情的,他出手化掉匕首的负面力量,将之交给了风萧逸,道:“我已亡人一个,留它亦无用,还是归回那个有缘人吧。”
这是老者的意愿,风萧逸就暂为保管了,若能出去,日后有机会再转交给慕连仇。
“你是不是想知道,自己跟这个地方有何因果关系?”
看着风萧逸心事重重的样子,老者忽然说道。
“还请前辈指点。”风萧逸郑重请教。
“你往前走,一直走到那片区域,或许,那里会有你想知道的。”
老者指向前方,远远之外,那里有一片煞气升腾的地方,大地是黑红色的。
那是血,妖异的血,沾满了不祥的血,引起他血脉骚动的血,同源的血!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出去了,像个迷失在茫茫大海里的孩子,一步一步地朝那片区域走去。
“噔!”
步伐声响起,老人迈步,像个傀儡般在走动,跟随在他的后面不远处。
苍茫的大地,荒凉的风在飘过,老者负手立于原地,如同一尊在俯瞰浩荡的山河的威严帝王。
只可惜是一片破碎了的山河,几近被历史岁月湮灭成了平地了的残迹。
前方的青年在行走,后面的老人在跟随,萧寥的画面里,冷的风,在三人间轻轻吹过。
路,很长。
走了,很久。
血之地,很重。
他的脑海,很痛。
踏进了血地,煞气侵入了他的脑海,那种刺痛与肿胀,狰狞了他的脸庞。
诡异的魔纹,此刻在脸庞上变得了更明显,痛苦的青年,在忍耐着煞气的磨砺,无神的老人,默默的站在血地的外面。
脑海,要模糊了,意识,要丧失了,可这昏沉如遭巨山压迫的脑子里,新的,陌生的,未知的画面也想要开启了。
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难受,他的血脉,也彻底的沸动了起来,血脉之力,衔接黑血的不祥之力,带给了他新的身世之秘。
“这是哪?”
挺过痛苦的煎熬,模糊要欲要破碎的脑海了,那种折磨至死的痛散去,周边的世界也随之而变,他好像置身于了另一片世界。
来自于血脉深藏的记忆世界。
“这是哪?”
还是一片荒凉的大地,四周空无一物,迷失在内的他,被茫然与迷惑围住了身心。
忽然,在他的视线尽头处,遥远的前方,好像出现的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道高大的身影,有顶天立地之姿,铮铮铁骨之势,是为一人杰!
可此时他的脸庞上,却仿佛有着泪水在滚动,他看尽天下山河,痛至心之深处。
“我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介过客,找不到驻足的理由。”
那凄苦的声音,带着悲恸的自嘲,仿佛跃出了高大身影的嘴,从那遥远的前方,微弱地飘到了风萧逸的耳中。
高大的身影一闪而逝,那远远的前方,又是有一道身影出现,他跪倒在地,仿佛是在痛心疾首,痛恨着自己。
“原谅我,不该来到这个世间。”
这是他最后的声音,那种痛,那种悲,仿佛是在祈求这个世间对他的原谅。
紧接着,又有第三道人影出现而取代第二道人影,依旧是满怀着自责,痛恨着自己。
“我曾以为,自己能胜过历代前辈,可我错了,真的错了,大错特错了,如果有来生,我愿亲自了断一生!”
他仰天大笑,可到最后,那粗犷的脸庞上,却是爬满了两行泪水,他还在笑着,在笑自己愚昧,在笑自己愚蠢。
这幅令人痛心的画面散去,第四道人影随之而来,还是那般的苦不堪言。
“魔神!”
看着那第四道人影,风萧逸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原本风华绝代的人物,如今亦沦落成了如此模样。
“我已不再是我,愧对这个世间。”
这是他发出的声音,对这个世间的愧疚。
还未尽,又有第五道人影出现。
“回不去了,谁,能还一个真我,了结我这负罪的一生。”
他不流泪,他不大笑,他看透了死亡,他的剑,一柄一柄着往自己的身体刺去,嘴中流淌的鲜血,含糊了他的声音。
“是它吗?”
昔日在金陵国西北疆外,那处地下遗迹所见的魔体白骨,好像有着一道道浅浅的剑痕,这就是它吗?
看着这一幅幅的画面,风萧逸的心仿佛划下了一道道伤痕,又感觉到痛了。
没有了,第五道人影过后,不见有新的人影再出现了。
“不!还没完!”
风萧逸不甘地低吼道,他向前闯进去。
这不是深藏于他血脉的记忆世界,应该是烙印在此地的往昔画面!
利用此地的刺激,他主动极力要开启深藏于血脉中的烙印记忆画面,虽有危险,虽不知能否成功,但他都全力一试。
他全身的血液,如沸水般滚动,青色的血管被强撑得暴突,整具躯体,就像要爆开了般,浓重的狂暴力量,动荡不安。
“噗!”
一股柔和的风吹拂而至,老人的手掌抬了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风萧逸的情况,他出手帮其压下了暴动的力量。
意识在渐渐变向微弱,昏沉一点一点侵袭而来,那犹如是进入梦乡的状态,在迷失的黑暗中,宁静了心,坠入了眠。
安宁,静谧,仿佛时光都忘记了流淌,不知过了有多久,忽然听闻细小的竹笛声飘来。
像是一首沉眠曲,又如一曲唤醒音,它安抚了心灵上的创伤,它是来自古老的呼唤,要揭开被尘封在岁月长河下的希望。
幽婉的竹笛音,是那么的动听,从那令人神往的遥远之地传来,那一丝一丝的声音,微小如线丝,脆弱得令人害怕它断掉。
优美的笛声,忧伤的音律,在诠释着心中的那份伤,感染着聆听者的心弦。
它细微得要断续,可始终坚韧得顽强,如同那风雨飘摇里的黑夜烛火,仿佛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冷风里烛火摇曳未熄,波涛中孤舟飘摇不倒。
它在传向远方,它在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在生命里持之以恒,在岁月中苦寻希望。
笛音入耳了,双目睁开了,置身于另一片记忆世界了,他循着笛声望去,视线仿佛穿越了无穷岁月的阻隔,看到了那个在残破山峰上吹奏一曲离别殇的出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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