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黄米凉糕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初秋的一个凉爽午后，微风拂过，甜水巷私塾里一帮小书童们摇头晃脑地读着，台上的先生几乎已经要睡着。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先生睁开眼，宣布今天授课结束，慢悠悠地拄着拐杖走了。
先生一走，那些小书童们就如同鲤鱼过江一般，一窝蜂地跑到了沿街叫卖货郎的身边，掏出自己的几文钱。
这时，有一个梳着两个小元宝发髻、粉雕玉琢就如同年画上的娃娃一般的小女娃背着书袋子走了出来，正是小韭。她是甜水巷私塾里唯一的女学生，当初，赵珺可是给老先生送了许多束脩，才把小韭塞进去的。
起初，私塾里顽童们都欺负小韭，经常拽她的辫子，拿毛毛虫吓她，后来这事被阿彻知道了，直接杀到私塾来，把那群熊孩子胖揍了一顿，他们才老实了许多，再也不敢欺负小韭了。
后来，这些顽童们发现小韭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先生留的课业他们不会写，只能抄小韭的，于是他们又非常崇拜小韭，视其为“大姐大”，以刘胖子和萧豆豆为甚。
这俩人又如同跟屁虫一样跟在小韭身后，一个说：“小韭，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新出炉的太学馒头好不好。”
另一个白了一眼：“你就知道吃，今天天气这么好，小韭，咱们去河边打水漂玩吧，我可厉害了，一个石子能飘七八下呢。”
这俩小跟屁虫，突然看到大柳树下站着的阿彻，慌慌张张地说道：“那个，小韭，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然后就抛下小韭撒丫子跑了，在他们心中，阿彻就是混世魔头，是比先生还要可怕的存在。
阿彻轻蔑地笑了，他嘴里叼了根草，对小韭说道：“走，回家。”
近来，凡楼生意太火爆，邬敬临、赵珺实在脱不开身，因而是阿彻来接小韭放学回家，他也乐得清闲。
其实自打赵珺神力恢复后，阿彻已经能幻化成大人的模样，但他依旧保持着小孩子的形态，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这俩小人一前一后地挪着小短腿走着，夕阳将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阿彻走在前面，突然问道：“喂，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吗？火斋郎的摩睺罗？吹糖麻婆子孩儿？管二爷家的千千车？冯老五家悬丝傀儡？”
阿彻说的，正是汴京城里最为流行的小孩玩具，摩睺罗类似后世的芭比娃娃，千千车就是陀螺，价格不菲，平常小孩要是有其中一个，就乐开花了。
小韭怔了一下，甜甜地说道：“那些我都有了，哥哥姐姐都给我买了，你想玩吗？我可以给你玩。”
走在前面的阿彻愣了一下，骂了一声：“谁稀罕那些小屁孩才玩的东西。”心中却直嘀咕，那帮人就是溺爱小孩，什么都给买，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
两人穿过热热闹闹的甜水巷，正值晚市，许多挑担人沿街叫卖各色的饮食果子，其中一个老婆婆现做现卖黄米凉糕，上面是金灿灿的大黄米，下面是白白的糯米，老婆婆还加了许多葡萄干和蜜豆红枣，应是抹了一层蜜，看起来油亮亮，格外香甜诱人。
小韭路过这个黄米凉糕小摊，不由自主地脚步停了下来，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
阿彻回头，不耐烦地说：“这有什么好吃的，他们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赵珺今日特别嘱咐自己，今天和小韭别在外面乱晃，要早点回家，有惊喜等着她呢。
小韭“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巷子，里面堆积着许多杂货，隐隐能听到有“喵呜~喵呜”的叫声。
小韭轻车熟路地将杂货移开，从最角落里抱出一个竹筐子，竹筐子里面垫了小韭不穿的旧衣服，上面躺着一窝小猫咪，正好有五只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猫崽子。
小韭看到这些小猫崽子，十分开心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猫猫们乖，我这给你们喂奶。”
阿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递给了小韭，小韭将葫芦里的羊奶倒了出来，捧在手心。
这些小猫崽子闻到奶味，立刻爬了过来，舔食小韭手心里的羊奶。
小猫崽子的小舌头让小韭的手心很痒，其中有一只小黑猫把其他几只小猫儿都挤跑了，她咯咯笑道：“小黑，你过去点，让小白小花小黄都吃奶。”
阿彻把那只小黑猫拎起来，扔到一边“：行啦，你看你，肚子都吃成一个球，再喝奶就要撑死啦。”
这一窝小猫崽子是阿彻和小韭的“秘密”，偶然一次他们发现了这一窝快要饿死的小猫崽子，小韭便自觉承担起猫妈妈的角色，每天都要过来喂奶。
阿彻：“每天喂奶麻烦死了，不如把这一窝猫崽子都带回凡楼。”
小韭却微笑着说：“哥哥不喜欢猫，它们会掉毛，会影响姐姐做生意的。”
“而且……”她低着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如果猫妈妈回来了，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会很伤心很着急的。”
“它妈不知道死哪去了，早就不要它们了。”阿彻心直口快地嚷了出来，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用余光瞄着小韭。
小韭的娘尤五儿是个窑姐儿，后来又抛下小韭和邬敬临跑了，至今鸟无音信。
小韭依旧低着头，用小手抚摸着吃饱奶的小猫崽子，肯定地说道：“猫妈妈会回来的。”
声音慢慢却变小，“一定会回来的……”
小韭一直记得那一天，爹爹又喝得烂醉如泥，娘亲背了一个包袱要出门，她缠住娘亲，问她要去哪。
娘亲蹲下来摸着她的脑袋，微笑着说：“小韭乖，娘出门给你买黄米凉糕去，你不是最喜欢吃黄米凉糕了吗？”
小韭懵懂地点点头，“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
“娘很快就回来，小韭乖，好好听哥哥的话。”
娘亲当年就是这样摸着自己的头发，笑着对自己说，然后离开了家，一去不复返。
娘亲，小韭不想吃黄米凉糕了，你回来好不好……
想到这，小韭的眼泪不由得如滚珠儿一般落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小声地哭了起来。自从娘亲走后，哥哥就只要一听她提起娘亲，他就大发脾气，可自己就是想娘亲，能有什么办法……
小韭越哭越伤心，阿彻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想从怀中掏出手帕子给她擦擦，却见自己的手帕子皱皱巴巴、脏乎乎的，好像不太合适，十分尴尬。
他难得一见地认了错，“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那个……猫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小韭却哭得更伤心了，“我知道哥哥姐姐们对我都很好，可我还是想见娘亲……”
吃饱了肚子的小奶猫们用小脑袋蹭了蹭小韭，仿佛在安慰着这位“猫妈妈”。
阿彻是吸收天地灵气自然形成的灵珠仙草，自然不懂人类亲情。不过，赵珺失踪多年，他也感到十分孤独，小韭估计也是这种感觉吧。
“你别哭了，你看，我给你变个戏法。”阿彻笨拙地哄着小韭，手上的梅花一会红、一会黄、一会白，头上也急得满头大汗。
小韭也哭累了，见阿彻这个样子，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起来像个傻子。”
阿彻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哼，女人真麻烦，一天到晚就哭哭啼啼的。”
小韭其实很懂事，她不愿意让哥哥姐姐们担心，也只有在阿彻面前才会这样“任性”。她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走，咱们回家吧，哥哥姐姐都等着我们呢。”
阿彻面子上装得平平淡淡的，心中却是狂喜，他们可准备一个惊喜，要送给小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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