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此楼只应天上有（下）
客人们鱼贯而入，看到酒楼内部也是相当的宽敞、气派，其豪华程度，不亚于城中的任何一家酒楼，最难得的是，华丽中不失典雅，所见之处皆是用修竹、茂兰、春草、秋实等山林之物做为装潢，让人误以为进入到了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中”。
“客人，您来啦，里面请。”宁婴、阿彻还有新招来的跑堂的亲切招呼着。
有客人询问道：“你们可有什么菜肴？”
宁婴笑道：“客官请看。”
已有跑堂的端上来许多菜肴，原来赵珺考虑到食客们对酒楼里的菜肴不熟悉，便采用了“看菜”的方式，端上几盘招牌菜，让食客们看一看，再点单，类似后世的菜单。
宁婴业务娴熟地介绍到：“这些依次是黄金鸡、蟹酿橙、烟熏烤肋排、广汉缠丝兔、羊肉签、虫草鸭子、金钱海参、清蒸江团、翡翠虾仁、樟茶鸭子、软炸蹄髈、松子鱼、白扒鸡肚羊、罗汉大虾。”
“凉菜呢，我们有水晶脍、凤凰三巢、贝玉绣球、蟹莲相会、翠鸟啼春。”
“客官您瞧，还有以下素菜，分别是兰花豆腐、彩蝶戏牡丹、奶汤素烩、满山香、蒌蒿菜、素蒸鸭、干煸冬笋、蛋酥花仁、软炸蘑菇。
“点心类我们有玫瑰锅炸、雪花枣泥山药酥、雪塌桃脯、酿梨、软炸荷花、冰糖湘莲、冷杏仁脯、八宝果饭。”
众客人看得眼花缭乱，光是听宁婴报的各种菜名，就止不住地咽口水。看来，这家酒楼大厨做的菜肴，看起来也十分美味。
只是，如此这价钱恐怕不便宜吧，宁婴好似看出了客人们脸上的忧虑之色，便拿出了一张红纸，上面是柳兰舟用簪花小楷写得各色菜肴的价格明细。
众客人一看，都睁大了眼睛，这店中菜肴的价格，很是实惠，便不再顾虑，都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再来一壶“结缘酒”，大快朵颐！
众食客们当筷子挟到菜肴，尝到第一口之后，心中所有疑虑都打消了，无论哪一道菜，荤的素的，热的凉的，各具特色，却都十分美味！
一些招牌菜，例如黄金鸡、蟹酿橙、烟熏烤肋排、广汉缠丝兔、羊肉签、虫草鸭子、软炸蹄髈、松子鱼、白扒鸡肚羊，行家一看，选料严谨、制作精细、组合适时，调和清鲜，多用山珍海味，配以时令菜蔬，那盘子一端上来，如同欣赏一盘画，真是色香味俱全。
招牌肉菜，代表着这家酒楼做菜的高度，而素菜和点心，则代表一家酒楼的宽度。
这家酒楼的素菜，更突出一个“雅”字，在文人墨客聚集的汴京城，若一家酒楼的素菜做得上不了台面，就算肉菜做得再好，也只会落了俗套。
但这家凡楼不一样，他们家的素菜，所用的烹调方式都要突出食材的本味，吃起来，如同远离尘世喧闹，置身于在松涛阵阵的山林之中。
客人们十分陶醉，喝下结缘酒，心中已飘飘然，不由得赞叹道：“此楼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酒足饭饱后，众人缓缓走出酒楼，望着天上的明月，像是参加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仙会重返人间，缥缈梦幻如同南柯一梦。
虽刚走出凡楼，心中却筹划着，明日再来！
整个晚上，朴小阳忙得脚不沾地，为客人续茶的手都抖了，但他见到酒楼生意如此红火，是发自内心高兴，掌柜的那么用心准备，能获得食客们的认可，对他而言，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待到戌时三刻，客人们的热情丝毫不见少，他正在店门口迎来送往之际，瞧见一对璧人走了进来，一男一女，恍若天上的神君与妃子，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名动京城的食神白大人和柔福帝姬吗？
他俩也来凡楼了？
朴小阳太过震惊，愣在原地，倒是一旁的阿彻瞅见了，心中骂了一句没出息，用胳膊肘杵了杵他，“还愣着干什么呢。”
朴小阳这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二位贵客，里面请。”
白虎神君淡淡一笑：“麻烦给找个清静的位置。”
朴小阳忙说：“二位客官，请上三楼。”
当下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刻，一楼二楼虽有空桌，但人来人往，十分喧闹，目前也就三楼的雅座还有些清静。
许多大堂内正在吃饭喝酒的客人瞧见了白大人和柔福帝姬，都窃窃私语，了不得啦，白大人和帝姬都来捧场了，这家酒楼来头可不小啊！
又有一人说道：“我听闻，这家凡楼的东家就是白大人。”
“食神白大人竟然是这座酒楼的东家？难怪咧！这家酒楼的菜肴做得如此有水准，老王，待到下次休沐之日，咱们再相约来凡楼喝酒！”
“好，一言为定！”
白虎神君和柔福帝姬款款来到三楼，凡楼是城中为数不多建有三层的大酒楼，视野极好，柳兰舟又别出心裁地设计了飞桥栏槛，站在上面仿若置身于凌空之中，远眺汴京城的繁华夜景，就好像站在银河俯视人间一般。
见到此景，就连见多识广大的柔福帝姬也不由地小声惊呼，“这家凡楼可真的太漂亮了。”
夜色之中，似乎都能看到白虎神君的尾巴高高地翘起来，泄露出他的一丝得意。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嘴角扬起：“喜欢吗？”
柔福帝姬用力地点点头，眼睛满是欢喜：“嗯，喜欢！”
白虎神君眼角望着兴高采烈的小姑娘，眼角的笑意和为温柔似乎都要溢了出来，“嗯，我也喜欢。”
东家正在三楼陪佳人喝酒看星星，而赵珺这个打工仔正在后厨忙碌着，从营业到现在，她忙得连一口水都不上喝。
开业第一日，菜肴的口味和品质最关键，若是不能一举获得汴京食客们的认可，酒楼的装潢再好、服务再周到，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现下后厨，加上杂役一共有十五人，人手虽多了，但新伙计们尚未完全适应，总有些手忙脚乱。忙乱之中，总会出现差错，不是谁的松子鱼炸得不够好，要么就是羊肉蒸得不够烂。
“不行，拿回去重做。”是赵珺今天晚上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新来的厨师们心中都十分疑惑，只是稍微有些瑕疵就要重做，掌柜的这样是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这种不满的心思，以新来的厨师小胡最甚，他做菜水平不错，被邬敬临相中安排到后厨里干活，但他有个毛病，就是一忙乱起来，便有些马虎。
邬敬临心思细腻，察觉到小胡心中的不满，他拍了拍小胡的肩膀：“小胡，你去外面看看。”
小胡愣了愣：“现在后厨这么忙，我怎么能出去？”
邬敬临摇摇头，“没事，剩下的菜我来炒，你去外面看看。”
小胡只好放下手中的菜刀，走出后厨，嘴里嘀咕道：“邬大哥搞什么嘛，大家都这么忙，还要应付掌柜的鸡蛋里挑骨头，干嘛还打发我出来。”
可当他站在大厅里，见到食客们热闹的场面，他惊呆了，今日的生意这么好吗？一楼二楼都已经坐满了。
最令人诧异的是，客人们吃到菜肴，是打自内心的高兴。
一位客人正大快朵颐着他亲手烹制的松子桂花鱼，十分欣喜地对着旁人夸赞道：“我今儿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松子桂花鱼！”
也有客人附和道：“这家酒楼的厨子铛头们，可真是了不起啊！”
“我今天特别倒霉，原本心情极差，但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鱼，我就高兴了。”
听到食客们这番对话，他眼角有些酸楚，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食客们的夸赞了。
原先在翠云楼，掌勺铛头对他呼来喝去，总是埋怨他做菜太慢，不停地让他加快速度，只要慢一下，就动辄大骂。
在暗无天日的后厨里，他不过是行尸走肉般地切菜、炒菜，却早已忘了初心。
他七八岁那年，跟爹娘去村里的大户人家吃席，席面上有一道菜是冰糖肘子，红亮亮的冰糖肘子吃起来十分软烂，咸甜适中。
他吃了一口，便嚎啕大哭起来。
他娘赶紧问他为啥哭了。他说：“我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肘子，该咋活啊？”
他爹笑着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以后也当个厨子不就好了！”这句话，就是他为什么想要当厨子的初心。
自己做厨子，不就是想要做出让大家吃了就能高兴到痛哭流涕的肘子吗。
当学徒当了七八年，怎么自己做的菜越来越快，会做的菜越来越多，而自己做的菜却越来越不好吃了。他幡然醒悟，终于理解了赵掌柜和邬大哥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做。
全心全意地做菜，才能给食客们带来幸福。
他回到后厨，喊了一声：“掌柜的，我再重新做一份你看看！”
凡楼第一天营业，就开到亥时末刻，采购的肉、菜蔬一扫而进。
打烊后，酒楼里所有伙计齐聚在一楼大厅，疲惫却兴高采烈地说道：“今天好多客人夸赞咱们酒楼的菜好吃，说一定要向亲朋好友们推荐呢。”
“对对，也有不少顾客喜欢喝咱们的结缘酒，好多客人临走前又带走了好几坛。”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赵珺眼底一片温柔，今日生意爆火，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新伙计们还需要磨合，但卜至道、柳兰舟、邬敬临都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伙伴了，有他们在，她也不需要再操心什么了。
一旁沉默许久的老瓢站起来说道：“行了，小姑娘，这酒楼以后就归你了。”
说罢，他就往外走。
老袁啊，你走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小姑娘继承你的衣钵了。这白矾楼啊，如今又红红火火起来了，我帮你考察过了，她一定能把这家酒楼好好地经营下去。
“老瓢，等一等。”
赵珺追了出来。
“你要不要考虑，在酒楼里当一个差事？”
老瓢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个老头子除了喝酒，其他什么都不会干，能干什么。”
“嗯……你要不要考虑，当一个品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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