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篇·云散高唐
黑袍人出现，赵珺心中大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生死界的恶魔主人一模一样！
她眼睁睁看着阿竹和恶魔做了交易，恶魔收走了阿竹的灵魂，交给他一个灰色的圆珠子，“你的恨越多，此物作用越大。”
阿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阿竹，已经变成了高俅。
借尸还魂？
不重要了，无论是谁，他心中只有念头，那就是报复柳家。
他手上的那颗圆珠子，感受到他的仇恨，从灰色变成了赤红色，里面涌动着一只黑色的小虫子。
如何毁掉柳家，恶魔给了他非常详细的指示，他是个很好的执行者，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从恶魔手上借来的幽冥虫的力量，他一步一步，执行着自己周密的复仇计划。
破坏柳飞飞和张叔夜的婚姻，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那日，他知道柳飞飞以柳兰舟的身份，去参加金明茶会，特意在金明池的水心亭，烹茶等她。
柳飞飞果然上钩了，她以为自己是温润的谦谦公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神充满了复仇的疯狂！
她以为自己爱慕于她，那是恨！他厌恶她，仇恨她，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那日，她带着一个印着莲花图案的红漆盒子来同自己道别，他知道，是时候收网了。
他带着滔天的恨意，侵占了她，一瞬间，他的内心，突然体会到一丝异样的感觉，自从借尸还魂以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除了仇恨以外的感觉。
他慌了，不，不可能，自己人生的意义只有复仇！
他用幽冥虫控制了柳家的下人，也控制了柳飞飞的贴身丫鬟，他借着旁人的眼，目睹了一切。
回到家中，柳飞飞跪了三天三夜，在青石板上不停地磕头，声音柔弱却坚定：“爹，娘，飞飞知道，二老极疼女儿的。女儿此生唯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和高俅厮守一生，请爹娘成全。”
她的眼神如此的坚定，如此的清澈，他感觉内心似乎有一个地方坍塌了。
柳守成最大的软肋，就是这个独女柳飞飞，三天三夜之后，他叹息一声，愿意退聘。
后来，她竟怀孕了。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他竟欢喜若狂，他有后了，哪怕是借着高俅的身子，那也是他同飞飞的孩子！
他的双眼闪过赤红的血色，不，不对！我曾经许下诺言，让所有柳家人全部死！
我为什么活着？
对，复仇，复仇，所有柳家的人，都必须死！
赵珺冷眼瞧着，他怕是走火入魔了。
柳家的那场火，是他放的，那不是普通的凡火，是幽冥虫的火。
幽冥虫以怨恨的凝结，那是恶魔之火，仇恨不灭，火不止。
所有的柳家人，本该那一夜全部烧死的，可他却唯独放了柳飞飞一马。
他说服自己，这不是因为爱，他要她活着受尽所有耻辱！
一场大火，让她流了产，看着血肉模糊的一片，他心中的恨更加强烈了，恨，恨，恨！
他要让柳家人受尽羞辱！！
等他再次出现在柳飞飞面前，他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高太尉，她成为最为下贱的□□。
他买下了丽春院，她陪客人的每一夜，每一个备受羞辱的夜晚，他都在现场。
他要亲眼看着，曾经心中的女神碾落成泥，变为这世间最为下贱的人！
恨，恨，恨！
内心疯狂叫嚣着，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为了羞辱柳飞飞，获得更多的快意，他找来了杨玮，柳飞飞名义上的干爹。
杨玮这个禽兽，果然不负众望，他用尽所有手段羞辱柳飞飞。
在一次次杨玮的淫、笑声中，她的身上充满了鞭笞，终于，她的眼神也有了恨。
他再也没碰过她的身子，可鬼使神差的，他在杨玮身上下了幽冥虫。
每当杨玮和柳飞飞行事，他便夺了杨玮的魂，与其说是杨玮在和柳飞飞行事，其实是他……
除夜，他正在宫中参加夜宴，杨玮没来，他自是知道那厮跑去了哪里。
她是最美丽的罂粟，只要沾染上的人，像上瘾了一般，再无戒掉的可能。
他望着美酒佳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此刻，在做什么？
他控制了杨玮的神识，发现杨玮正在和柳飞飞行事。
杨玮那厮马上攀上了顶点，他一瞬间控制了他的神识，对着柳飞飞情不禁地说道：“飞飞，杀了我吧。”
一个“飞飞”，道破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哪怕羞辱她一辈子，他也不会杀了她。
他终于承认，在金明湖畔，水心亭中，神迷意乱的，不只是她。
或许是恼羞成怒，或许是不想让任何人再碰柳飞飞，他用幽冥虫的力量，杀死了杨玮。
杨玮死了，他们勃然大怒，杨玮后面还有大用处，自己的举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无所谓了。
柳飞飞坐实了了杀人的嫌疑，很快就会被处死。
她死了，柳家全死了，一个不剩，自己也再没有继续存在这个肮脏人间的意义。
他内心的仇恨越来越少，幽冥虫反噬的力量越来越大，他的神识逐渐陷入了无知觉的混沌之中，那就像一个笼子，他看着自己如同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般……
没有爱，也没有恨。
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
直到那个叫四喜的小厨子，做了一碗茶碗水蒸蛋，消失的味觉突然回来了，这碗水蒸蛋终于让他回想起前一世来，凤凰山，竹林畔，阿娘……
原来，自己的名字叫做阿竹……
如今，自己竟是变得如此不堪，出卖灵魂的人，是没有资格转生的。
初四回神筵上，四喜出现在贵人面前，若不是这个小厨子动用仙力探查贵人，他不会发现，原来这四喜，竟是个神……
如今这幽冥虫，已经散布到汴京城各个角落，他很快就知道，这四喜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那一夜，他独自站在风雪中，仰望着天空，冰冷的雪花融化在他的脸庞，成为一滴泪。
“兰舟，你真是命好，竟然交到了这么好的朋友。”
“我真是嫉妒你啊。”
历经两世，他终于坦诚地说出了心中的话。
他初见她，躲在藏春坞的太湖石后，偷看她点茶之时，他就无比嫉妒她。
嫉妒她的纯良、嫉妒她的坦诚，嫉妒她敢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爱。
爱？
真是一个陌生的字眼……
那一夜，四喜和张叔夜混入祭坛，他也知道的。
他已经累了，由着他们去吧。
不料，那四喜竟是个半吊子神仙，若是想要破坏红珠子，还是不够一口气的。
那个时候，他在祠堂，对着娘亲荼娘子的神牌，静默地点茶。
他是红珠子的缔造者，自然知道红珠子的致命弱点，他将自己最后的能力，都用来破坏红珠子。
终于，红珠子破裂了，他的恨烟消云散了。
他望着茶盏中的茶，想起那日柳兰舟回眸，红着脸对自己说道：“以后，可还能喝先生点的茶？”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每旬二十，我都会在此等你。”
一根横梁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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