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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2021年8月14日,七夕,上海。

        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清晨持续到下午。街道上川流不息,雨伞让本就繁忙的交通更加拥挤。

        傍晚时分,细雨初歇,天气转晴,空气开始湿热。

        大大小小的餐厅里播放着耳熟能详的情歌,繁华的步行街灯火通明,随处可见零售玫瑰花的小商贩,还有十指紧扣的情侣……

        气氛旖旎,一切那么平常。

        与节日气氛格格不入的是,陆家嘴的一处会场里,座无虚席,却庄严肃穆,寂静无声。

        来宾们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目光焦灼,盯着台上的主持人手中正在开启的信封。

        即将公布的,是2021年国家卓越科学技术奖的获奖名单。

        与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不同的是,国家卓越科学技术奖只颁发给45岁以下、在科研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个人。

        这是一场全国顶级中青年科研工作者的盛宴。

        在这里被授予荣誉勋章,是每一位科研工作者孜孜以求的愿望和至高无上的荣耀。

        会场里开始播放一曲振奋人心的伴奏,气势磅礴,仿佛希腊神话里迎接英雄的赞歌。

        主持人声音洪亮,语气昂扬,掷地有声,“下面我宣布,获得2021年国家卓越科学技术奖的是——来自t大行毅科研团队的王洋!恭喜王洋!”

        台下掌声雷动,不绝于耳。作为见证者,为国家科研领域人才辈出、硕果累累而骄傲振奋。作为竞争者,对这样一位刚过而立之年的后辈取得了非凡科研成就而心悦诚服。

        王洋的人生经历,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个传奇。

        25岁,博士在读期间,在著名科学杂志《nature》上发表论文《dataapplicationandhumanesocietyology》。

        26岁,博士毕业,在有着“国内最高学府”之称同时也是其母校的t大任教,并加入行毅科研团队。

        27岁,获得“国家杰出青年学者”称号。

        30岁,获得t大数学系教授职称。

        35岁,又为本就辉煌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中国科技核心期刊》上发表的《数据研究在航空航天领域的应用》一文,为攻克一直困扰中国航空航天领域的难题之一提供重要指导,也凭此获得本年度的国家卓越科学技术奖。

        王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也被业内认为是未来有可能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科研工作者之一。

        当主持人的话音落地,第三排正中央的座位上,一道白色的倩影缓缓站起。

        乌黑亮丽的长发自然地散落在肩上,额前的些许碎发也被精心别在耳后。

        墨色的眼眸如泉水般澄澈,纤尘不染,鼻梁高挺,唇红齿白。

        室内的空调温度有些低,是以黑色的修身长裙外,搭配着一件米白色的西装。平驳领口干净整齐,形如星月的胸针高贵典雅。

        女人身型颀长,仪态优雅,落落大方。在她身上,既有成熟女性的稳重,又不失青年的意气风发。

        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座席旁经过,走向万众瞩目的领奖台。

        主持人向领奖台的右侧迈出一步,将中心位置让给王洋,目光却逗留在她身上。

        为她颁发荣誉的是科研领域的一位老前辈。

        王洋长睫微垂,从前辈的手中珍重地接过证书和勋章,随后,只见她清冷的面庞上,唇角上扬,露出浅浅的笑容。

        疑是仙女下凡来,嫣然一笑胜星华。

        台下的人听不见倏忽间两人轻声的对话,所以不明白她为何而笑,主持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老前辈郑重地嘱托道,“愿你踵事增华、踔厉奋发,为祖国科研事业继续贡献力量!”

        “一定。”

        所谓薪火相传,大概如此。

        王洋踱步到话筒前,伸出右手略微调整了话筒的方向。

        那只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完美地如同上帝的作品。

        王洋薄唇微抿,随即开口,“各位同仁,大家好!我是王洋。”

        “很荣幸能获得这个奖项。首先,我要感谢……”

        清冷的声线通过话筒响彻整个会场。

        整篇致辞简洁大气、感情真挚,再配合她悦耳的声音,让台下每一位听众不知不觉沉溺其中,甚至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讲话的结尾:“最后,祝愿祖国的科研事业蒸蒸日上,繁荣昌盛!”

        全场再次掌声雷动。

        王洋深深鞠了一躬,捧着沉甸甸的荣誉,走下领奖台。

        向礼宾部取了行李,走出会场,王洋瞥了一眼左手的腕表。

        已经五点一刻了。

        来不及欣赏雨后天晴的天光云影,来不及感受暧昧浪漫的节日氛围,她急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机场。

        六点半的飞机,目的地是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路上没有长时间塞车,换登机牌、办理托运、安检,也十分顺利。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王洋系好安全带,慵懒地靠在座椅上,脸颊侧向窗外。

        她叹出一口气,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一天时间在北京和上海之间往返,还是太仓促了。

        想想今天的行程:早上六点起床,八点坐上飞往上海的飞机,十一点在外面用了午餐,下午一点赶往会场,一点半参加科研工作会议,四点参加卓越奖的颁奖典礼,六点半再次登机……就没有一个时间点能好好歇着,她都佩服自己的精力。

        这都怪谁?还不是沈大忙人。非赶着七夕这天约她吃饭。

        沈大忙人,本名沈秋,和王洋是高中同学,毕业于p大,目前在北京一家知名外企做高管。

        作为王洋为数不多的好友,两人有许多共同之处。

        比如,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美人。

        比如,都严于律己,有着明确的目标和清晰的规划,把事业放在首位。

        比如,都是单身。

        不过,单身的原因倒是不太一样。

        沈秋是事业心强,工作忙,觉得面包比爱情靠谱,谈恋爱就是在浪费时间,虚度青春,所有心动的感觉都被掐死在摇篮里。

        王洋是从未遇见让她心动的人,没有那份感觉,宁缺毋滥。

        她记得上次和沈秋面对面聊天还是半年前的事,好像是趁着沈秋午休在她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简单聊了几句。

        当时对方开玩笑说,“高中同班同学里,好像就剩我们没有成家了。要不我委屈自己和你将就一下?”

        她记得自己无语地抬了一下眼眸,咬着牙高冷地回了句,“滚。”

        后来在微信上约了几次,沈秋都以工作太忙婉拒了。直到八月初,才接到她发的微信,约七夕这天晚上见面。理由是看她单身,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过七夕。

        王洋看了觉得十分好笑,回了句:【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沈秋:【害羞jpg】

        不管怎样,总算是能跟这位好友见上一面了。

        即便是后来接到出差的通知,她既没有直接推了见面,扫沈秋的兴,也没有告知她自己出差,沈秋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她这么来回奔波。

        自始至终,王洋将出差的消息守口如瓶,一个人默默规划行程,争取当晚返回。

        毕竟错过了这次机会,再见这位大忙人可能要等到过年了。

        飞机平稳地在高空飞行,王洋蒙上眼罩,耳机里播放着轻音乐,又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什么也不想,两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

        8:30pm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飞机准点到达。

        王洋戴着口罩,拖着黑色的行李箱,走出机场。

        一双腿又长又直,配上黑色高跟鞋,再加上本身自带的不入凡尘的仙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女明星。

        不过,在机场的待遇就不如女明星了。既没有随行的助理,更没有接机的人。

        因为没有人来接机,王洋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将行李送回学校公寓。

        即便每年都有丰厚的科研奖金和教师工资汇入账户,十年的工作收入也已经足够在北京二环内买一套房,王洋并没有选择购置自己的房产。一来她对北京的房产缺乏研究,二来t大的教职工公寓设施齐全,不仅住起来舒服,上班和外出都很方便。

        由于还没有开学,夜晚的校园人迹寥寥。晚风慢慢吹着,微凉,路灯下,树影婆娑。

        王洋放好行李,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立刻打开和沈秋的微信聊天记录。

        她啧了一声,不应该啊,居然没有一条未读消息。

        虽然中午跟沈秋暗示过,晚上会晚点联系她,但这么乖巧安静地等到接近九点,不是她沈·大忙人·秋的风格。

        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跳动。

        王洋:【在哪见面?】

        大约五分钟后。

        沈秋发来了一个定位——一家名为“邂逅”的清吧。

        沈秋:【手头临时有件事,你先去这里,我可能会晚点到】

        王洋:【没问题jpg】

        “邂逅”位于五道口,它在人们口中还有个名字,宇宙中心。

        推门而入,门口的铃铛“叮铃”一响,百合的芬芳和酒液的清香扑面而来。

        眼前是木质的吧台和展示柜。展示馆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西洋酒。

        酒保穿着干净的白色制服,领口系着纯黑色的领结,站在吧台内侧,长身如松,仪态端庄。

        他将雪克壶中金色的酒液倒入晶莹剔透的马天尼杯中,又用镊子夹住一枚橄榄,覆于其上。

        暖黄的灯光,柔软的小沙发,大理石桌面上盛开的百合花,令人放松的轻音乐……

        “邂逅”的格调十分符合王洋的审美。

        就拿每张桌上摆放的百合花来说,全部都是白色,花蕊娇嫩欲滴,经常养花的人一看便知,这是近期才采摘下来的。

        今天又是七夕,这家清吧的主人没有迎合节日选择商铺清一色的玫瑰花,可见这是一位特立独行的主人。

        王洋在一处角落的位子坐下,这个位置既能看见每一位进门的顾客,又足够安静,适合好友闲谈。

        不多时,服务员端上一杯柠檬水,柠檬的果肉在温水中沉浮。

        坐了五分钟,还是没有看见好友的身影。王洋端起玻璃杯,浅抿一口,发了一条微信。

        【还没忙完吗?】

        她思忖着,估计又是工作的事情。

        王洋刚把手机放在台面上,屏幕再次亮起,这次回的倒是快。

        沈秋:【没呢。就我那鲨千刀上司,晚上八点的时候,我都打算出门了,才临时发信息跟我说明早开会需要一份材料。我今天一整天都闲着没事,她白天怎么不说?!我看那,她就是自己没对象,也见不得员工过七夕。】

        王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沈秋的怒火,但还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洋啊,我今晚要对不住你了。明晚我请你吃饭,我保证。】

        王洋本想规规矩矩地回复“好”,但突然想逗逗这位大忙人朋友。

        【那……明晚她又给你临时安排工作怎么办?】

        沈秋:【那我就辞职!这种只会剥削员工剩余价值的公司不要也罢!】

        沈秋:【硬气jpg】

        王洋咧了咧嘴角,这倒也是不必。

        王洋瘫倒在沙发上,小臂轻轻搭在眼睛上,呼出一口气,又自嘲般笑了笑。忙了一天,晚饭还没吃,还被好朋友放了鸽子。自己真是好惨一女的。

        唯独值得高兴的,是发现了这样一家宝藏清吧。

        来都来了,王洋不想空手而归,随便在菜单上点了一杯浓度不高的鸡尾酒,它的名字很好听,蓝色梦幻。

        品着酒,听着曲儿,足够惬意潇洒,这样的休闲时光对她而言并不算多。只有现在既没有教学工作,又没有项目在手头上,才好心安理得地偷得浮生半日闲。

        王洋环视一圈,这里的人也足够养眼。今晚清吧里的,都是些俊秀的青年男女。人总是对年轻美好的事物心怀向往,王洋也不例外。

        不过,要她说,最合她眼缘的,要数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袭红裙的女人。

        王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白皙的皮肤,栗色的长卷发,以及,和身边的朋友交谈时的肆意张扬,好像天下最闪耀的钻石都要为之失去光芒。

        只可惜,她有轻微近视,今天又没戴眼镜,不能仔细将对方的容貌瞧个真切。

        突然,那个女人一转头,朝她看过来了。然后,眉眼弯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王洋不自觉地移开眼神,绯红爬上耳尖,娇艳欲滴。她暗自懊恼,丢不丢人呐,大庭广众之下偷看还被当事人发现了,当年国学课上老师传授的“非礼勿视”都听到哪里去了。

        然而,就在她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酒杯时,一种好闻的香气离她越来越近。这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而是,像极了婴儿身上的奶香。

        王洋微微抬起头,呼吸一滞,心如擂鼓。

        是她!

        她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了?!

        那抹红裙越来越近,身型颀长,顾盼生姿,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红裙女人顾自在王洋旁边坐下,身体略微倾斜向对方靠近。

        她精致的面容在这样的距离下格外清晰,不夸张地说,每一根睫毛都看得十分清楚。她左眼角有一颗棕色的小小的泪痣,衬得这副容颜更加浓烈。

        她像一朵玫瑰,热烈,芬芳,神秘。

        王洋咬着下唇看着她,本是单纯疑惑的眼神,在酒的熏陶下多了一分迷离的意味。

        只见,对方红唇微动,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分外勾人。

        “姐姐,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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