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元宵灯会

新年过后，云青久按孟青给的线索，走访了父母当年来中州结识的旧友，他们大多数都离开了中州，只有一位住在城东的老先生，告诉她云琦景夫妇是为查失踪案消失的。

        这位老先生姓刘，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屋里，白发苍苍，形单影只，这样寒冷的冬日里也穿着单薄衣衫。云青久去拜访他时，他正在院子里编簸箕，黑黢黢的手敏捷地将竹篾一根根排列起来，编织成型。

        得知云青久的来意，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着手中的活计，缓缓讲起了当年之事。

        十年前，刘老伯的儿子刘煜来中州游学，自此杳无音信，他和妻子来此寻找，又遇到了好几个同样丢了儿子的人家。他们去找官府报案，也没有结果。

        同行有一个寡身妇人，遍寻独子无果，悲愤欲绝，发了疯，在街上冲撞到路过的云琦景夫妇，他们了解缘由，想到自家孩子也不知身在何方，便决定帮他们找个究竟。

        后来连云琦景夫妇也不知所踪，疯女人在当年的冬天就落水死了。

        其他人眼见无望，都陆续返乡去了，只有刘老伯家底颇丰，因妻子思子心切一病不起，留在中州为她治病。妻子去世后，他也觉得了无生趣，在中州浑浑噩噩过了十年。

        见云青久来找，他也不多热切，只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就送客了。

        云青久得知往事，思量一番，竟然与前日里魈木虚境一事串联了起来。

        十年前，“血奎”来到中州，为怪椅活捉壮年男子做血人，因频繁有人失踪，官府追查了一段时间，“血奎”不知用什么手段躲了，没有查出结果。云琦景夫妇是在那之后，帮刘老伯他们继续寻人。后来“血奎”吸取教训，借金鸣寺掩护，专挑外乡游子，又行事缜密，每隔三个月零星抓走二十来人。

        中州城地域宽广，人员密集，有数十万之多，这些不见了的人根本引不起任何涟漪。偶尔有家人来寻，也是大海捞针，无人做主。如此行事过了十年，一直安然无恙，直到宋世清以身献祭，送李慕时出来，才有了云青久几人救人一茬。

        她父母在调查失踪案时突然消失，很可能与“血奎”有关。

        想到这里，云青久看了眼手里的剑，她必须要修复无垠。林宇澜曾提到过，“血奎”里高手如云，阁主更是深不可测，她要去查，得有自保的手段，若是连无垠都不能随心使用，简直就是去送死。

        想明白这点，云青久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慌，不管发什么什么事都需要沉着应对。若父母失踪真与血奎脱不开关系，她背后还有青岩堡，等查明了真相，再告知爷爷与众师叔师伯，讨回公道！

        向沐珂得知云青久要前往明月山庄之后，似乎并不惊讶。她这些天都心事重重，每天天没亮就在院子里练刀法，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更为凌厉冷清。

        云青久很担心她，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时，她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小久，你之前到过风岚山庄，你与庄主夫妇交情如何？”向沐珂面色如常，似乎只是想聊聊。

        云青久愣了下，自从祛毒之后，她便没有再回过风岚山庄，李庄主夫妇虽然为人亲和，却与她并无太多交情。她想了想，答道：“我与李未冉曾同乘一条船，共患难过，李庄主夫妇为我祛毒治伤，我很是感激。”

        “那如果我”向沐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云青久握住她的手，急切道：“阿珂，你可是有什么事有求于他们？季夫人神医妙手，你若需要，我自会帮你引荐。”

        “小久，谢谢你，我没事。你要去找明月山庄，准备何时启程呢？”

        “大约五日后吧。”

        “好，到时候我给你践行！”

        “嗯！”

        向沐珂不愿说，云青久也无奈，或许等她想开了就好了。

        云青久再次去了西乡阁，明月山庄隐世多年，极少有人知道它的位置，如果盲目去找，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

        这次西乡阁之行十分顺利，孟青给了她一份地图，虽然没有详细的位置，但也标出了明月山庄的大致方位，凭借这个，不难找到地方。

        只是，她的明月山庄之行要推迟几天，因为一味食肆的小东哥告诉她，正月十五，中州会有盛大的灯会，十分热闹，叫她一定不要错过。

        云青久也很感兴趣，告诉向沐珂时，她脸色怪异，还反复确认了句是否要去看灯会，云青久不明所以，她相信向沐珂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事情可能跟即将到来的灯会有关，如此一来，她更不能走了。

        小黑身体已经无恙，不过不知是那怪物射进它身体里的木刺有什么古怪，它受伤期间还时不时吐些木屑，把云青久吓得不轻，着实担心了好几天。

        临近元宵的那几天，向沐珂说要走亲访友，早出晚归，云青久与她都没什么接触，偶尔见面，也觉得她越来越憔悴了，像是绷紧的弦，一不小心就会断掉。

        云青久打定主意，灯会那天，一定将她牢牢看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她一个人。

        转眼到了元宵灯会，天还没黑，街上已经游人如织了。云青久这些天带着无言和小黑将中州逛了个遍，看见许多店家都早早挂起了灯笼。那些灯笼与云青久在青岩堡见到的大不相同，样式精巧，花样繁复。最大的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将在元宵当晚挂上城主府的高楼，最小的只有手掌大小，精巧可爱，云青久就买了好几只挂在帐子四周。

        中州城城主姓周，深得城中百姓爱戴，据传每年元宵灯会，他都会便服出游，与民同乐。

        云青久对这个周城主知之甚少，也不感兴趣，她只见过郅州城主苏卓，便以为周城主也是那样温和儒雅的中年文士。

        眼下她最关注的，还是向沐珂。

        灯会这天，云青久一整天都找借口跟向沐珂待在一起，晚上出门，也一手牵着无言，一手拉着她，还有小黑蹲在肩头，三人一鸟上了街。她腰间挂着无垠，向沐珂背上背着红袖，这样全副武装去参加灯会，也只是习惯使然——她们极少离开自己的武器。

        向沐珂的院子在城头的里巷，平日里一到晚上就只有零星灯火，今天却到处都是一片明亮，各家各户墙头都挂了灯。待走入正街，更是被淹没在了灯的海洋里。

        红的黄的绿的，各色各样的灯装点着这条繁华的街，灯光照在行人脸上，映衬出喜悦的颜色。云青久穿梭其中，简直看也看不过来。街边小贩当然不会放过赚钱的好时机，在这挤挨挨的人群中，还能撑开摊子叫卖。

        有卖吃食的，卖绢花绣品的，更多的是卖灯笼的。云青久看得眼热，很想再买一堆，但她一边要看着无言小心他被人群拐走，另一边也要盯紧向沐珂，担心她出什么事情，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向沐珂到对她的盯梢行为并不在意的样子，掩在面具下的脸也时不时露出笑容，云青久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三人一鸟边走边逛，不多时就到了街中，这里有许多行人都带着面具，左右一看才发现，这一带一连串摆着十来个摊子，都是卖各色面具的。

        云青久实在是心痒难耐，挑了个小猫形状的戴在脸上，又给无言戴了个小老虎样子的，她选了个兔子的递给向沐珂，向沐珂接过了，拿在手里，并没有换上。

        人越来越多，几人被人群推搡着往前，云青久不明所以，向沐珂说这是月灯要升起了，大家都想挤到前面沾点福气。

        推挤中，云青久不小心撞到了个人，戴着的面具往里一挤，蹭到了鼻子，她泪眼汪汪地抬头道歉，却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眸含笑看着她，如星如月，顾盼生辉。

        他戴着个白色狐狸面具，遮挡了上半张脸，云青久却认出了他——这是穆昊阳，她的直觉如是说。

        抱歉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他还没有回应，就抬起头看向远处。就在这时，周边喧闹了起来，人群开始往前挤。

        “是月灯！”

        “月灯升起来了!”

        “好美啊！”

        “月神娘娘保佑我儿平安健康！”

        云青久艰难地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的高楼上，缓缓升起一轮月亮，不，那不是月亮，那是城中能工巧匠花费数月打造的月灯。

        它通身洁白，巨大无比，展现在游人眼前，竟然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皎洁明亮。月灯缓缓上升，至楼顶停止，就那样静静地停在楼顶尖塔上，银色的光辉照亮了半条街。

        云青久看着这景象，心中陡然燃起了一股崇敬之意，这样美好的东西，竟然能亲眼所见，她觉得此行无憾了。

        “小心！”云青久正在愣神之间，被背后的人一把扯过，虚虚环住，原来有个醉汉冲撞起来，引起了一片混乱，刚刚一个行人差点撞到她身上。

        被这一打岔，云青久回过神来，忙去看身边，无言面露惊恐，一只手牢牢抓着她的袖子，另一只手抱着小黑，向沐珂早已不知去向。

        “糟了！”

        云青久匆匆道谢，抱过小黑，拉起无垠焦急地寻找起来。

        到处都是拥挤在一起的人群，向沐珂早已如泥牛入海，哪里还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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