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京

萧望知晓那枚玉佩是林容君的旧物，再思及这些时日他一直将它佩在腰间，实在是羞臊不已，一张脸涨得通红，“既然此物原是你姐姐的，你姐姐既已不在，便由你收着吧。”

        林涵湘便知他先前所言“玉佩乃母亲遗物”必然是骗她的，面上含笑应是，又问，“方才我所说之事，殿下意下如何？”

        萧望虽知自己与她没有关系，却没有否定她的话。他本就不想碰她，既然她能主动配合，自然最佳，“你说的在理。既如此，今夜之后你我也别院而居吧。”

        林涵湘颔首回应，起身走到床边拾起那方白帕，将自己准备好的血液倒了上去。

        萧望一怔，猛的抬头望向她的脸。林涵湘微微一笑，转头对他道，“陛下对二皇子与涵湘的婚事寄以长久的期望，殿下切勿让陛下失望。”

        要论“作戏”，这几位皇子都不会让人失望。无论萧望心中有多么介怀嫌恶，他都能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陪着林涵湘拜见两宫。

        皇帝见他二人相携而来，面上带着十分欣慰的笑容。林涵湘甫一下拜，他便挥手命福得将人扶起，“涵湘快快起身吧。搬进齐王府，一切可还习惯？”他这一番相问却比从前更为关切，在场众人听在耳中，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齐王，心中暗自窃喜的同时倒是有些同情起他来。

        林涵湘面不改色回道，“儿媳一切安好，多谢陛下关心。”

        庄贵妃破例坐在了皇帝身侧，与皇帝同受新王妃的谒见，闻言便笑道，“陛下如此惦念涵湘，不如再叫她搬回宫中，观海殿可是一直为她留着呢！”这话却是更加荒唐。

        谁料皇帝似是思索片刻，竟然点了头，“倒不如另修宫殿，你们夫妇二人一起搬进宫来。”

        自来成婚之后还能住在宫中的皇子只有太子。萧望听得皇帝这话便道，“父皇垂爱原不该拒绝，只是这终究不合规矩，还请父皇收回成命。”说完便低下头去，掩住嘴角的轻笑。

        庄贵妃原意是讽刺林涵湘同侍父子，进而给萧望添堵，却被皇帝这突来之语打了个无措，故作玩笑道，“既为齐王殿下修宫殿，陛下可不能忘了光王与秦王二位殿下，不久之后二位殿下也将成婚啊。”

        皇帝摇头失笑道，“朕不过随口玩笑，爱妃倒当真了。”

        皇帝能提出此话，可见他必然是真的有让齐王搬进宫来的想法，莫不是真因为齐王娶了林涵湘就有意让他取代东宫。

        萧望显然是如此猜想的模样，待回到王府后与林涵湘说话时的神情倒比昨日新婚之夜时要更亲近许多，交代王府总管赵刚道，“你回头便将账簿都收拾出来，今后王府一应事务就交与王妃打理吧。”既然父皇并未宠幸过林涵湘，待过段时日与她交待清楚玉佩之事，再做真夫妻也无妨。

        林涵湘从赵刚手中接过管家权时倒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齐王是作何想法，心中发笑。齐王此举或许也是因为半月后侧妃就要进门，提前安她的心。林涵湘却是根本没有与他做夫妻的打算。

        二位侧妃也都是林涵湘熟识之人。一位是福建左布政使白宁举之女、齐王的表妹白云婵，另一位则是代替原本的齐王妃进门的莫云姝。去年选秀之时，这两位便心知肚明，一人是必然入选的，而另一人则是陪衬，当时相处也算融洽，未想到今时今日她们要与当日管教她们林侍□□侍一夫。

        不论她们心中作何感想，面对林涵湘时都十分恭敬，仿佛只是寻常高门后院中正妻与侧室的相处之道，“妾身拜见王妃。”

        林涵湘坐于上首，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二人，“两位妹妹快请坐吧。素娥，还不快上茶。”

        莫云姝与白云婵道谢后便各自落座于两边。白云姝捡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细细咽下，对林涵湘笑得腼腆，“王妃这里的糕点倒是不同于京中的吃口，内中的甜馅竟是绿豆沙。”

        林涵湘便道，“这是从前家中长辈传授的吃法，与赤豆沙相比确实另有风味。”

        白云婵轻笑一声，若有所思道，“倒叫妾身忆起幼时入宫，曾在关雎殿吃到过这种口味，言是当初的宸妃娘娘家乡的风味。”

        莫云姝原本正饮着茶，以茶杯掩住自己的神情，闻言抬眸望了白云婵一眼，放下茶盏道，“听闻宸妃娘娘祖籍乃是长沙府，王妃的外家镇平伯府正是在荆州府，同在湖广这吃食上的口味相近也是常理。”

        林涵湘甚是满意地对她笑道，“正是如此。说来莫侧妃原是蜀地人士，吃口上应是偏好辣味吧？”又转头问白云婵道，“白侧妃长年跟随父亲在福州，或许吃口上偏酸甜？”

        白云婵不知她问起吃口来是何意，但仍是实话道，“王妃猜的不错。”

        林涵湘颔首笑道，“原本就想留两位妹妹一同用午膳，但你我三人口味各不相同，怕是叫厨房难办了。”她微微侧首吩咐木香道，“既如此木香，你便去芳菲楼叫一份筵席，就要他们新出的那道三味福来吧。”

        这三味福其实便是一锅三种口味的暖锅。冬日严寒，京中人也爱食暖锅。这三味福的锅子却不同于一般的黄铜暖锅，而是将一口大锅分为三格，分别可盛三种口味的汤底。说来也不算什么新鲜之物，毕竟芳菲楼早有做成太极形状的鸳鸯锅，早年间曾风靡京城。

        木香叫来的三味锅的三种口味正是牛油辣汤、番茄酸汤与萝卜清汤，正符合她们三人的三种口味。林涵湘望着这泾渭分明的三种锅底，对两位侧妃和睦笑道，“三种汤味分隔彻底、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得益彰。我们姐妹三人也都能满意了。”

        莫云姝与白云婵都恭敬应是。

        夜里，萧望便去了莫云姝的院里。

        素娥前来禀报，“奴婢原以为齐王会介意莫家先前生出的事端呢？”

        木香轻笑一声，打断她道，“正是因为莫家出了那番变故，不得已将王妃变作侧妃，齐王心中必是焦急着要安莫家的心呢！”

        林涵湘不紧不慢道，“齐王并不会冷落她们任何一人，若是能相安无事的处着倒也罢了。”她漠不在意道，“这些人事原也与我们无关。”

        与她有关的是远在山西的沐子英是否真正能够下定决心了。

        沐子英自接到京中的来信道“齐王已完婚”，狼毒等人便再未见过他脸上有过任何笑意，连带着世子沐世玉亦是如此，小小年纪总是板着小脸。余千户问起沐世玉，他便眨着泛红的眼睛道，“我想妹妹了。”

        算来沐世芸去世也近一年了，众将领仿佛了然了他们指挥使大人心情不佳的原因。

        在军营中弥漫着一种愈显紧张的氛围时，沐柯终于从北平回返，并带回了定国公的书信。

        沐子英看过信后，才牵起这许多日来第一抹笑，“带上之前抓到那个驰族人，我这便请旨回京。”

        一转眼又到了五月，林涵湘惦记着世芸的祭日将近，却碍于身份不能操持。所幸林少君也尚在京中，倒是跑进跑出靖国公府帮了不少忙。

        林涵湘抽出时间回了一趟定国公府，还带了一件深蓝色的夏衫，让林少君换上试试尺寸大小，“我活计做得慢，这原是去年时兴的料子，硬是被我拖到了今年。”

        林少君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对着镜子左右侧身照着，满意道，“十分合身呢！还是姐姐疼我。”

        “倒是多谢你为世芸的祭奠操心了，否则依姑母和沐家那些族老的行事，只怕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混过了。”林涵湘抿嘴笑了笑，旋即又敛去表情，沉声道，“齐王既已完婚，也该操办起你与莫家姑娘的婚事了。”

        “咳咳。”林少君正举起一杯茶饮着，闻言被呛了个正着，“此事若由姐姐操持怕是不妥，我已寄信给长姐，待她自隋州回京便由长姐操办吧。”

        林涵湘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我们姐妹也许久未曾团聚了。去年你回京时，长姐已去了隋州，倒是生生错过了。此番再聚，只盼能可长久。”

        他们二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一小厮跑进来禀报道，“启禀世子，定国公回京来了，说是抓住了一个东驰族的细作而押解回京。陛下命世子即刻入宫相商。”

        林少君转身笑对林涵湘，“姐姐心中所愿不久就能实现了。”说罢，走进内间换了一身官服便进宫去了。

        林少君走后，林涵湘仍坐在原处缝着那件她做了许久的衣裳，冷不防出声道，“你既然都听见了，我奉劝你不要坏我的事。”她转身向帘后的阴影中看去。

        帘后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正是南明韫。林少君早已发现他在此处，先时曾以眼神示意林涵湘，但没有出声赶他。

        他低垂着眼帘，轻哼一声叹道，“那我就祝你可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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