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留下碧荷、青桃、杏柳还有若干小丫头在翠云轩做荷花酥，苏锦特意只带了翠枝和几个婆子，一行人一同前往二房的芙蓉苑，翠枝手上托着一个装绢花的海棠锦盒。
刚到芙蓉苑便有婆子进去禀了，苏锦被小丫鬟领到花厅的圈椅上就坐，上了香薷饮和一碟桂花糕。看着盛香薷的粉彩荷花杯甚是别致，不仅杯身色彩明艳，旁边还塑了根专供吸饮的杯管，苏锦仍不住感叹，果然是侯府长出来的夫人，生活格外雅致些。
正饮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玉瑶便被一众丫鬟仆妇簇拥着走出来，换了身素雅衣裳，头上依旧戴着那朵青纱牡丹绢花。
“稀客啊，弟妹。”
王玉瑶在苏锦身旁的圈椅坐下，一圈丫鬟仆妇在四周依次排好候着，身旁的丫鬟上也上了杯香薷饮，加了一碟蜜糕和花糕。
“二嫂真是见外，许久不曾来你院里坐坐了，正巧今日我头面铺子也送来了新花样，请安时看到你戴的青纱绢花甚是漂亮，就想着我的那点玩意儿，二嫂怕是入不了眼，左思右想还是过来试试，要是不喜欢我再带回去，权当我们妯娌叙叙旧了。”
说着，翠枝便将手上端着的海棠锦盒盒盖划开，露出一黄一白两朵绢花。
“怎地，没事就不能来我这儿坐坐了？咱们伯爵府笼统就三个妯娌，芝兰大忙人，你又喜欢闷在房里，我整日在这院子里啊，快要闷出病来了，互相走动走动也能解解闷……”
王玉瑶话还说着，眼睛却被锦盒里的绢花吸引了，心不在焉，声音也越说越小。
碍着前面苏锦捧着在先，她又不好说些赞叹话，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仍不住伸手上去摸摸。
黄色的绢花仿的是萱花，用亮黄的绸纱与色彩深浅不一的云锦交叠制成，层层叠叠、洋洋洒洒，花瓣下还坠着一层琉璃小圆珠穿成的流苏，与花瓣上点缀琉璃露珠一起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白色的绢花仿的是栀子花，白色原是最简单的颜色，这朵绢花却混了几层米白色的云锦，更增加了栀子花的娇嫩感，花瓣下还坠着一层雪白的流苏，更显飘逸大气。
瞬间王玉瑶便觉头上的青纱绢花黯然失色了。
“这就是你铺子里江南簪娘设计的新花样？”
肚子里斟酌了好几番，王玉瑶方才发问，闺秀的教养不允许她表露出太过渴求一个物件。
“正是”，苏锦见其惊艳的眼神便知成功了一半，忙加点火候，“今日我收到这两朵绢花，便觉与二嫂甚相衬映，便特地挑了拿来，二嫂若是觉得不喜欢，我铺子里还有十好几种新花样，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花色。”
“还有十好几种？”王玉瑶惊讶道，回想起上次苏锦戴得那朵大红牡丹绢花，她曾派人寻遍了整个京城也未寻着，真真都是稀罕物。
“弟妹的头面铺子心思可真巧，具体在哪？闲暇时我也好同闺中几位好友相邀前去逛逛。”
王玉瑶边摆弄手上的萱花绢花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苏锦爽快的说出了具体的位置，并承诺若是二嫂带人去，掌柜定会热情接待，还可以根据她们的喜好专门定制绢花珠钗等一些头面首饰。
听得王玉瑶心花怒放。
两人饮了会儿饮子，吃了点心，又闲话了几句，见快到晌午了，苏锦便准备带人回院子。
刚起身，她便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你瞧我这记性，光记着这绢花了，前些日子，老夫人想吃我做的莲花酥，今儿个趁着天气好，我们整个院子的丫鬟都出动做荷花酥了，本想着给二嫂也捎上些，结果走得匆忙也就忘了。”
“不打紧，不打紧。”
对吃的方面，她王玉瑶倒是没什么讲究，上次虽是在张氏那儿吃过一回莲花酥，觉得好看好吃也就罢了。
“这怎么行，我这回做了足足两个大蒸笼，够我们全府的人吃上一日，我回头便让人捎过来。”
苏锦说罢便转身欲走，王玉瑶忙起身相送，还没来得及迈步，苏锦便皱着眉头，故作为难的停下脚步。
“弟妹，有何事直说便是。”
王玉瑶这个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今日做酥，我房里三个大丫鬟都亲自上阵，独余我这身边一个贴身伺候，离不了人，其余小丫头还没见过什么世面，都是在做些院里的活计，又怕婆子们手粗，一路上摇啊摇碰坏了形状，二嫂我看你这儿人多，不如借我两个，随我一同回去，也好将这莲花酥送来。”
“我当什么为难的事儿，我这儿除了花盏离不了我，其他的仍你挑。”
王玉瑶一贯豪爽，大手一挥，身边的丫鬟们便站成了一排。
“就要银盏带个小丫鬟吧，我看你几个大丫头里她模样最俊，我就喜欢俊丫头。”
苏锦明面上打着趣儿，暗地里却格外注意王玉瑶的表情，见其坦诚如初，便心中有数她对银盏与陆逸安的那档子龌龊事并不知情。
“银盏，你带个人去吧。”
王玉瑶吩咐道。
“是。”
银盏答得恭恭敬敬。
王玉瑶一行人又将苏锦送到芙蓉苑门口，方才转身离去。
回翠云轩的路上，苏锦有意无意地跟银盏拉着家常，方才得知其祖上是逃难来的京城，自小被人牙子卖进王家，因伺候小姐伺候的好，便做了陪房跟进陆府，如今也已桃李年华。
“如何不婚配？”
苏锦问，府上丫鬟，最迟二九年华也要婚配了，她这都多过了两年。
银盏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二少夫人希望我能一直在跟前伺候。”
苏锦便知是王玉瑶不放人，而银盏又不甘做一辈子丫鬟，她貌美，身契又在别人手里，做妾已是最好的出路，好歹是半个主子。
只是她押错了人。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到了翠云轩，翠枝有眼力劲儿地派跟着银盏来的小丫鬟去厨房帮忙，并将其他人支开，很快第四进院子的小花厅里就只剩苏锦与银盏两人。
银盏见身旁只有苏锦一人便觉大事不妙，忙跪下。
“四少夫人，奴婢是做错了何事？”
“你与二少爷的事我都知道了。”
虽说是秋日，晌午的太阳还有些耀眼，一路上走来打着伞还是出了许多汗，苏锦喝了口桌上的绿豆水解解渴，说得漫不经心。
跟前的银盏却惊了个呆，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四少夫人您就是在世的观世音菩萨，您大人有大量，奴婢下贱，奴婢该死，还望万万不可告诉二少夫人呐。”
其实她心中也有数，苏锦应是不愿拆穿她，不然也不会这么迂回地找着机会与她面谈。
“为何不能告诉二少夫人，告诉了又会如何？”
苏锦望着哭成泪人的银盏，反问地不徐不疾。
“她会…她会打死奴婢的。”
银盏一听，吓得直哭，爬过来抱住苏锦的裤腿。
“是二少夫人对你不好吗？你明知道她会打死你，你为何还要做如此苟且之事？”
苏锦知道王玉瑶虽然人跋扈了些，但对手下人确实实心的好。
“是二少爷他，他说会抬了我做姨娘，我想嫁人，我不想做一辈子下人，一辈子捧盂打扇睡脚踏板。”
银盏哭的直打噎。
“二少爷的话你也能信？你为他偷二少夫人的私房，如果到时候他反咬你一口，你十张嘴都说不明白。”
实在恨其不争，苏锦别过腿，让她扑了个空。
“我错了，四少夫人，求您救救我。”
被戳中软肋的银盏，吓得眼泪鼻涕口水一齐流，一直磕头，头都红了一大块。
苏锦见她模样实在可怜，叹了口气，缓缓道。
“给你指条明路，现在回去赶紧跟二少夫人赔罪，说是二少爷逼迫你让你为他开库门，你愿意受罚，若是二少爷气急提起他与你苟且之事，你咬死不认，大不了以头磕墙，二少夫人心软又袒护身边人，不会拿你怎么样，往后就安安生生在她跟前伺候便是。”
“可是四少夫人”，银盏抬起磕得红肿的头和朦胧泪眼望着苏锦，接着又重重磕下去，“我怕是已经有了身子”。
“什么？”
苏锦瞠目结舌。
“奴婢是每个月末来葵水，日子准得很，直到这个月初，上个月的葵水都没来，我便想怕是怕是……四少夫人，您要救救奴婢呐！”
说着银盏又去抱着苏锦的裤腿。
苏锦想起前世外界谣传是婆子失手打死的银盏，可现在看样子并不是失手，而是她银盏非死不可，不然王玉瑶三年无所出，就算陆逸安不愿认，张氏无论如何都要保下银盏，给二房留个后。
可若直接将银盏交给张氏，那可太便宜了陆逸安。
“行了，你别哭了。”
苏锦想着她还有身子，一把将其扶起来到身旁的圈椅上坐着。
“你先好生带着莲花酥回去，我会让翠枝暗中联系你，如果你还想保住肚里的孩子，便听我的安排。”
苏锦说的语重心长，如今是两条人命，即使再事不关己，她也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谢少夫人！”
银盏忙又跪下磕头，苏锦见其哭得妆发都花乱了，递给她一块帕子，银盏连忙摆手，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块，擦着眼泪。
苏锦又唤来翠枝带她下去梳洗一下，待一会儿糕点熟了，便与小丫鬟一起送回芙蓉苑。
苏锦坐在花厅思来想去，又要保住银盏，又要惩罚陆逸安，看来这事只有伯爷出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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