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娃
蒋浩的房间门口站着方茵茵和向卜，一个脸色惨白，一个捂着嘴干呕。
时予和陆终进去的时候，向卜跟在了后面，方茵茵却待在门口没动，只是看着时予的目光闪了闪。
室内，蒋浩死在了自己床上，呈"大"字型，尸体僵硬，全身赤裸，面部因为充血而发肿，双目瞪圆，嘴唇发紫，脖子上的勒痕陷入皮肉之内，可以看见翻开的血肉与人骨。
被褥凌乱不堪，蒋浩脐下三寸的那处还有某种淫乱的痕迹，难怪方茵茵一直在门口没进来。
时予面不改色扯过被子把蒋浩整个人盖住，看了看周围，"吕薇呢？"
陆终摇头，"没看见人。”
向卜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举起来，“我看见他尸体的时候，房间里就没人了。”
“我们先下楼吧。”时予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是他们说话或者分析线索的地方。
古堡女主人，也就是弗昂夫人，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藏在哪憋坏。
“那尸体怎么办，就这么放着吗？”向卜离开房间前问道。
时予头也不回的摆了下手。
这也不是什么考虑如何给人收尸的地方。
他们进副本的第一个晚上，人就一个死亡，一个失踪，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到一楼客厅后，他们看见了古堡女主人弗昂夫人站在神像面前，眼睛炸都不眨的看着他们，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方茵茵有点害怕的问：“早上也要祷告吗？”
“我为各位客人准备了早餐，跟我到餐厅用餐吧。”
“能不吃吗？”向卜问，他刚刚看见尸体的反胃劲儿还没过。
弗昂夫人笑了一下，没说话，但眼里的威胁很明显。
向卜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时予眯了下眼，说：“走吧，我饿了。”
属性面板有提醒过，要注意体力值的流失，及时补充体力，否则就会陷入昏迷。
弗昂夫人带他们去餐厅的时候，时予偷偷打开打开自己的属性面板看了眼，体力值已经从20掉18了。
真是托了昨天一夜没睡的福，他现在离昏迷就差个三分球了。
“吃饭可以补充体力吗？”时予问陆终
陆终摇头，“副本内除了睡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恢复体力。”
“这么变态。”时予骂了一句。
副本内晚上那么危险，应该很少会有玩家能在晚上睡个安稳觉。
“或者使用恢复体力的道具。”陆终说。
时予“啊”了一声，“你昨天给我的那个胶囊？道具是通关副本给的奖励吗？”
“通关副本会按照玩家排名发放不同数额的积分，道具是用积分兑换的，你现在还没有，要通过第一个副本才有商城权限。”
时予了然点头。
破系统规矩还挺多，但他也算摸出一点门道来了。
这个系统对体力值低的新人很不友好，既不能保证睡眠，又没有道具使用，尤其是像他这种体力值低到离谱的，基本上就得坐等昏迷了。
时予想到这一点，心里有点不爽，隐约有种暗暗被针对的感觉。
同时他也打定了主意，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要睡觉。
弗昂夫人将他们带到餐厅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背影匆忙而又兴奋，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餐桌上摆着标准的西式早餐，乍一看还有种温馨的感觉。
然而他们之中才刚死了人，大家内心沉重，都没什么胃口，只有时予一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吃的畅快。
其他人担心不吃早餐会触发死亡条件，所以，多多少少也被迫着吃了几口。
时予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一抬眼就看到弗昂夫人站在楼梯拐角，还穿着昨天那身红裙子，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还是那种暗中偷窥的感觉，和昨晚门缝底下那双眼睛一样，昨晚来敲他门的应该就是弗昂夫人。
“对了，你们昨晚都听到敲门声了吗？”时予收回视线，说：“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知道蒋浩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陆终点头，“大概2点左右，我听见有人敲门，外面说话的声音是你，说有事让我开门，我没开，她也没闯进来。”
“和我一样，那东西也是学你的声音站我门外说话的。”
时予眨了下眼，没把自己在门缝底下发现一只眼睛的事情说出去，转而问向卜和方茵茵，“你们呢？”
“你们俩都听到了啊？”向卜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昨天白天发生太多事情了，我太累了，所以晚上睡得有点死，什么都没听到。”
时予：“……”
羡慕啊，羡慕。
“我…也听到了有人敲门，”方茵茵紧张的舔了舔唇，眼神躲闪，“也是时予的声音，我一晚上没睡，也没开门。”
“啊…”时予看她一眼，有点感慨，“看来我魅力还是挺大的，起码那东西好像挺喜欢我。”
陆终：“……”
“开玩笑的。”时予笑了一下，对向卜说：“可以说一下早上发现蒋浩尸体时候的情况吗？”
向卜点点头，“我不是住在蒋浩对面么，昨天晚上我睡得还挺好的，就以为没发生什么事，打算出门找你们，结果我一打开门看到蒋浩的房间门大敞直开，我就感觉不对，进去一看就看到了……然后吕薇也不在房间里。”
再然后他就去找陆终他们了。
“我们现在不去找吕薇吗？”方茵茵有些担忧的问。
时予的指尖在桌面点了点，“不着急，蒋浩的死状你们都看到了，如果他是在床上做那种事时死亡的话，你们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你是说……”陆终皱起眉。
“我怀疑吕薇现在已经不是她自己了。”时予说出自己的猜测。
方茵茵和向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方茵茵的后怕好像格外明显，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清楚，”时予看向陆终，“副本里的npc会附在玩家身上或者操纵玩家去杀人吗？”
陆终思索片刻，说：“一般不会。”
玩家如果触发了死亡条件，npc一般都是亲自动手杀人的，这是游戏规则，没必要隐藏。
“但是副本内隐藏的怪物可以。”陆终补充道。
向卜：“怪物附身杀人！？”
“怪物？”时予小声念着这两个字，“他到底是什么？”
“怪物是副本内一种很特别的存在……”
每个副本只有一个怪物，他可能出现就带着杀意，也可能在副本里像一个观光客一样看着他们这些玩家为了求生苦苦挣扎，只做壁上观，满足他取乐的心理
他可能是关键npc，是副本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甚至都有可能附在玩家身上扮演玩家玩游戏，不过这种事发生在新手副本的可能微乎极微就是了。
曾经也有人试图用杀死怪物这个方法通关，但据说死相极其惨烈，后来他们才知道，怪物隐藏极深，先不说玩家能不能找到，就算真的找到了，也会被怪物杀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果说一边小心谨慎的避开死亡条件，一边在生死边缘找线索还原剧情——是一条漫长的死亡折磨之路。
那么找到并杀死怪物，那就是纯纯活腻歪了上去找死。
陆终大致解释完这些，说：“但实际上，我不觉得这个副本里怪物会附身杀人，这不是新人副本应用的难度。”
“这样么。”时予思索着点了点头，“但如果不是吕薇做的，蒋浩的死法就很奇怪了。”
难不成那东西在杀人之前还要先和他恩爱一番吗？
方茵茵听完他们的话，垂下头，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如果和吕薇无关的话，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找她。”
餐桌上沉默下来，他们刚刚分析的那一通，还没有办法完全排除吕薇的嫌疑。
时予察觉到异样，暗中多看了方茵茵一眼。
方茵茵见没人说话，急切道：“不管怎么样，她、她也是我们同伴啊，陆大哥不是说我们这种新人副本怪物一般不会附身吗？”
“我们还是去找找她吧，如果她还活着呢？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她说完这些，时予突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你好像很在意她啊。”
“不是！”方茵茵立刻着急忙慌的解释道：“我只是，只是同样作为女生担心她而已。”
“是么？”时予看着她，语气温和，“你不要紧张，我就随口一问。”
“啊对了，我记得你就住在蒋浩旁边的房间，你说你昨天一夜没睡，那你有听到什么吗？”
“我…我昨晚太紧张了，我只听到了有人敲我的门，其他的什么都没听到。”方茵茵避开视线。
“这样啊。”时予点点头，没有继续问的打算。
“你在撒谎。”一直沉默的陆终突然开口，目光死死的盯着方茵茵，语气狠厉起来，“你昨天晚上到底听到了什么？”
“我、我……”方茵茵苍白的嘴唇颤了颤，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我不知道。”
陆终看着她没出声，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是，方茵茵，你到底在说什么呢？”向卜这会儿也看出不对劲来了，“你倒是跟我们说实话啊！”
方茵茵不说话了，肩膀一抽一抽的，不停的颤抖。
时予看了她一会儿，递给她一张纸巾，有些不赞同看向陆终，“差不多得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审犯人呢？”
“这么大敌意干嘛，她还能害死我们？”
“不会的！”方茵茵突然喊了一声，随即声音又小了下来，“我不会害你们的，我就是害怕。”
向卜急坏了，“你怕什么你倒是说啊？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方茵茵泪眼婆娑，紧紧咬着下唇看向时予。
“你别害怕，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时予对她点了点头，抿唇问道：“你昨天听到的声音，到底是我，还是吕薇？”
“我…你怎么知道？”方茵茵瞳孔一缩，泣不成声道：“是、是吕薇的。”
“她在喊让我开门，她说有人要杀她，让我救救她，我是真的害怕，所以……”
“所以你没开门。”陆终皱了皱眉，“副本内严禁玩家夜间出行，昨天敲你门的吕薇一定是假的。”
“不是的…”方茵茵颤抖着说道：“因为我听到蒋浩的房间门口，也是吕薇的声音，蒋浩他、他没开门，但是……”
“但是他还是死了。”时予把话补完，“而且早上门是开着的。”
两个吕薇，一个是假的，那么另一个呢？也是假的吗？
方茵茵点头，“如果昨天敲我门的吕薇是真的，她现在不见了，我怕是我害了她，所以我不敢说，不敢让你们知道。”
餐桌上再度陷入沉默。
“…所以开门有可能不是死亡条件。”时予说：“昨晚蒋浩的房门不一定是打开的，也有可能是谁比我们更早进入了他的房间。”
向卜听着有点毛骨悚然，“那、死的都是选了相信神的人，难道这是死亡条件？”
“先去找吕薇。”时予说。
他要先确定吕薇到底还活着没有。
陆终点头，“顺便我们分开找一下线索，我和时……”
“你和方茵茵一组吧。”时予笑着看了方茵茵一眼，“她一个女生，容易害怕。”
陆终想了想，点头同意。
按照方茵茵刚才的表现来讲，确实挺容易害怕的。
时予和向卜先去了三楼，向卜看上去比昨天状态好了很多，应该是适应了不少，翻起东西来腿都不软了。
那么方茵茵呢，她又适应了多少？
三楼和四楼都一无所获，每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向卜有点丧气，“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这可这怎么办？”
“别急。”时予拍了拍身上的灰，“已经下午了，我们去楼下和陆终他们汇合。”
时予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看到了楼梯上的陆终和方茵茵，两人看上去有点着急。
时予快步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陆终沉声说：“我们刚才看见女主人拖着蒋浩的尸体出去了，看方向应该是玫瑰园那边，我们跟出去看了一下，看到她把蒋浩肢解了，尸块埋进了花园的土里。”
“我还听到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话……”方茵茵白着一张小脸说：“她说、这是神最喜欢的养料。”
“养料？养玫瑰的吗？”时予轻声道。
陆终皱眉，“我怎么没听到她说话。”
“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时予笑着说。
方茵茵说：“我真的听到了，我觉得是，那个不是叫神的玫瑰园吗？你把他玫瑰都弄没了，女主人怕神生气，所以想重新培育玫瑰……”
“对啊！”向卜两手一拍，“好像说得通。”
时予沉默着没说话，他看向方茵茵问：“你真听到了？”
“真的！”方茵茵举起手发誓，“我听的很清楚。”
时予笑了笑，“好，我知道了。除了这个，你们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没有。”陆终说：“每个房间都干干净净的，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
时予：“那就奇怪了，我们这也是，所以女主人住哪里呢？这个副本提示说的是弗昂夫妇，这个夫，又在哪呢？为什么一直没出现呢？”
“副本名字叫夏娃，应该还和圣经有关系。”陆终说：“难道女主人代表夏娃吗？”
“夏娃……”时予抿了下唇，“在伊甸园受蛇的诱惑，偷食了禁果啊。”
他说完这个，总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但只是一闪而过就不见了。
向卜生无可恋的挠了挠头，“太复杂了，我脑袋要炸了，我们还是先下楼吧，我现在就知道楼上没有吕薇，别的啥也不知道。”
楼下自然也没有，时予又跟着他们去花园转悠了一圈，看了下蒋浩埋尸的地方，也没看出什么蹊跷来，里面也没多出一个吕薇来。
吕薇彻底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一下午就这样过去，傍晚，祷告的时间如约而至。
弗昂夫人依旧顶着和昨天一样的笑容，招呼他们在神像面前集合。
祷告时发生的事情也都和昨天一样，只是少了两个人，而他们在场的每个人都选择了“不相信神”。
祷告结束后，时予捂着自己脖子上更深一圈的勒痕，磨了磨后槽牙，他现在觉得方茵茵说的有点道理了。
因为他毁掉了整片玫瑰园，所以npc看他不顺眼，蓄意报复，这绝对是蓄意报复。
因为喉咙间的疼痛让时予不停的咳嗽，方茵茵凑到他身边询问道：“你没事吧？”
“没。”时予现在说话都有点费劲。
“那就好。”方茵茵笑了笑，“今天早上谢谢你啊，我当时都害怕死了。”
时予点头。
他看得出来当时方茵茵很害怕，甚至害怕的有些不正常。
昨天土豪男死的时候，方茵茵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在那么多变异的玫瑰花攻击的情况下，她也勇敢的甩着书包求生。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方茵茵好像都没有哭过，她是个心理素质很好的、勇敢的女生。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今天早上眼泪这么多，怯怯懦懦的像变了个人。
然后现在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理变换能力好到让时予觉得，方茵茵早上那些哭唧唧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还有她下午在楼梯上说的那些话，方茵茵是真的听到女主人说那句话了吗？
时予当时就有些存疑，但他都没有说出来。
他总感觉，方茵茵今天有点反常，情绪太激动了些，好像生怕他们看不出来她害怕一样。
“天快黑了，回房间吧。”
时予看了方茵茵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此时再看方茵茵脸上的笑容就很奇怪。
就像是……画上去的？
时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头皮一麻。
方茵茵笑着走了，时予站在原地没动，他想了想，还是打算提醒对方一声。
“方茵茵。”
前面的女生没有回头，脚步轻快，停都没停一下。
时予皱了皱眉，又加大了音量，“方茵茵？”
前面的女生身体顿了一下，才慢慢的转回身，漆黑的眼珠转了下，慢吞吞的说道：“啊，怎么啦？”
时予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镇定道：“没什么，你晚上小心，千万别开门。”
“好啊。”方茵茵歪头，唇角缓缓勾起一道弧度，“你也是啊。”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时予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后背紧贴在门板上，汗毛直立。
为什么方茵茵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反应那么迟钝？
她真的是方茵茵吗？
不知道为什么，时予脑子里这种可怕的想法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无形之中和什么东西擦肩而过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方茵茵是不是本人明天再说，不管怎么样，他今天一定要睡觉，不然他的体力值就跟不上了。
晚上，时予躺在床上，往自己耳朵里塞了两团纸，强迫自己入睡，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想到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夜越来越深，时予床边慢慢勾勒出了一个人影，由模糊到清晰，渐渐显露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样子。
他的手覆上时予的脸颊，拇指在时予眼角的泪痣上轻轻按了按，唇角诡异的勾起。
“真是聪明，明天……就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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