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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曼珠沙华 1


  已经是秋天了,金顶却没有颓败的迹象。马尾松还是青绿,松鼠在枝桠间蹿着,眼睛滴溜溜地转;原野里倒有一些枯黄的草,却并不颓败,小羊惬意奔跑,到水田里嗫一嘴稻香;就是有人家的竹林,也有雀鸟,叽叽又喳喳。最喜庆的是竹林人家前的小路,路两边开满了红艳艳的花,那是石蒜花,说得好听些,叫曼珠沙华。

  灰千金顶,竹林人家,一个女人抱着娃娃。娃娃咿呀咿呀,妈妈的眼笑成月牙。

  “宝宝不哭,不哭,爸爸就要回来了,买了糖,给娃娃。”娃娃“哇”的一声就哭了,女人轻轻拍打,哄着娃娃。

  孩子还是哭个不停,女人没法子,只有吓唬说:“宝宝你再哭,再哭就让野猫叼去。”

  “嫂子,米大哥可曾回来?”

  “是杨林啊,你米大哥到镇上办事去了,不曾回来,”女人问,“你有什么事?”

  “我家的羊偷嘴,吃了你家的稻子,我就是过来赔礼的,我爹说让你们晚上过我家吃羊肉。”杨林摸了摸头。

  “多大点事呀,牲口贪嘴吃了就吃了,”女人又哄孩子,“不哭不哭啊,宝宝。”

  “嫂子,米大哥做什么去了?都三天没见到人了”杨林好奇地问。

  女人先是一怔,旋即笑着说:“没别的事,就是给陈家帮忙去了,陈老三的爹不是死了吗,他几天也该回来了。”

  “这样啊,那行,晚上你和米大哥一定来我家啊,我放羊去了。”杨林摘了一朵石蒜花,别在耳朵上。

  杨林走后,女人苦涩地笑了笑。孩子依旧哭,她只好哄着。

  她叫张杜花,是张秉然的女儿。她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贫苦农家的女儿,也没觉得苦,反而有许多乐趣。她和哥哥张杜酒是听奶奶的故事长大的,奶奶似乎有讲不完的故事,一天一个不重样。

  小时候她家不远处是一片坟地,坟地和路边也有许多石蒜花。每年清明,奶奶总会带着她们兄妹俩去挂清扫墓。她记得有一所坟,主人叫杜娟,是奶奶的母亲。

  奶奶给她俩讲:许多年前,杜娟是干溪美人上的花美人,也是黔水县第一美人。

  她们兄妹两个没见过杜娟,却知晓杜鹃花,就是映山红,每年五六月份开,漫山遍野开着。

  等到七八月,坟地里的石蒜花也开了,她就去摘了一把,拿回家,问:“奶奶,好看吗?”

  奶奶摇摇头,又点点头。

  “奶奶,好看不好看?”她扭着奶奶的胳臂问。

  “好看。”奶奶拿过一支,放在鼻尖嗅了嗅。

  “奶奶给我讲故事。”她扭着奶奶坐下,缠着要听故事。

  “好,奶奶就给你讲石蒜花的故事。”

  石蒜花,说得好听些,叫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杜娟当年是个美丽的女子,在干溪听见了琴音,她循着琴音去找,看见竹林里坐着一个男子。男子穿一袭白衫,旁若无人地弹琴,边上摆着一个茶壶。

  一曲弹罢,男子喝了一口茶,问:“想必阁下也是知晓音律之人,不妨出来煮茶弹琴一番。”

  杜娟左右看看,也没别的人,知晓琴师是对自己说。和琴师一比,杜娟自惭形秽,赶紧跑了。后来杜娟嫁给了一个男子,也学会了弹琴,却不怎么好。她和那个男子就那样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后来男子死了。

  杜娟在临终前,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石蒜花,她想起了琴师。如果自己没走上这条路,如果她当初去见上琴师一面,那肯定是不同的一生。

  花开彼岸,彼岸花开,花与叶,终不相见。

  “奶奶,我还要听。”张杜花吵着。

  许多年前,有一个大户人家。他家有一个长年,人很老实。长年有个女儿,叫什么我忘了。那个长年的女儿,嫁给了富家少爷,两个人很是相爱。

  后来他们有了儿子,很乖巧很可爱。命运这东西有时候说不清,那个少爷到隔壁镇去的时候,失足掉下了河。少爷死了,姑娘在大户人家的地位一下子成了仆人,但她毫无怨言,不是没有,是不敢,因为她还有儿子。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早就去和丈夫相会了。

  她在梦里见到了一片花海,全是石蒜花,艳丽,诡异。她看见她的丈夫在花海那头对着她笑,她努力朝他跑,跑了一天、一年,又一辈子,怎么也抓不到他的手。

  等姑娘醒了,已经老了,才发现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因为,她当真看到了一片花海,全是石蒜花。可是,这又不是真的,她再也没能看见自己的丈夫。她情愿那个梦再也不会醒过来,尽管抓不着她的丈夫,但至少能看见,她也满足了。

  姑娘在每年石蒜花开的时候,都会摘一把,放到她的丈夫的坟头,倾述自己的相思之苦。等儿子长大了,她也想着去见她的丈夫,可是呀,儿子又有了儿女,她哪里舍得。

  姑娘和她的丈夫,一次次在梦里相遇,却又从来没有过片刻温存。

  “彼岸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佛经

  “奶奶,再讲一个嘛。”张杜花缠着奶奶,总也听不够。

  “不讲了,都这么多了,我也只知道这些。”

  张杜花从此过后,就彻底喜欢上了石蒜花,或者说是曼珠沙华。她觉得这是美人花,也是彼岸花。

  而现在,她站在灰千金顶的竹屋前,看着娇艳的石蒜花,想起自己的爱情,这是美人花,却不忧伤,所以算不得是彼岸花。

  孩子还是哭,张杜花只好哄着:“娃娃怎么还哭,是不是病了啊,给妈妈说。”

  娃娃挣脱她的怀抱,摘了一朵石蒜花,丢了,奶声奶气又带着哭腔说“妈妈,爸爸不见了。”

  “傻孩子,爸爸怎么会不见呢,爸爸等会就回来,给你买了糖,我们去杨林叔叔家吃羊肉呀。”张杜花宠溺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妈妈,爸爸不见了。”孩子“哇”的一声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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