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境与猜测

　　齐晏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面了。鸟鸣啾啾，树叶沙沙，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耀进来，光束中的尘埃自由的飞舞。他还有些不清醒，因为他还在回味刚刚的梦。真美，真好！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温柔，美丽，爱笑，她看到自己时仿佛从没有和自己分离过一样，拥抱她，爱抚他，他们一起做游戏，和父亲一起玩老鹰捉小鸡。父亲是老鹰，母亲是母鸡，而他和弟弟妹妹，是小鸡。笑的多么开心！多么大声！

　　等眼睛彻底适应太阳的光线，齐晏之清醒过来，他坐起来，觉得有些饿。正是这饥饿的感觉让他才觉得不正常。修炼多年，早已经辟谷，若非有一个凡人一样的小师妹，恐怕自己早就已经忘了食物的味道，更不要说饥饿的感觉了。而这看似平和安静的树林，所有同伴一个不见，甚至最开始卸去灵力却一丝危险也没有的白玉石阶，莫名出现的广场，莫名其妙的美梦，都让人觉得诡异，安全的太过诡异了。

　　“嘭！”的一声，一个人滚了出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正是被师傅用灵宝“夹带”过来的小师妹叶潇潇。她还没有醒过来。但脸色痛苦，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不停地抖动着，眼角带着泪渍，好似已经哭过好多次，现在新的眼泪又溢出来了。小师妹，这样一个爱笑的欢乐的小女孩，竟会有这样多的伤心事？

　　她不仅流泪，她还说了梦话，“奶娘，奶娘！奶娘！！”齐晏之不知道她有过怎样的伤心往事，只是听师傅说过捡到潇潇的时候，她满身是伤，被一群孩子欺负，自己呆呆的，一动不动，好似一个痴儿。但这个痴儿，一下子撩动了他的恻隐之心，顺手捡了回去。他们想着，小孩子年龄小，忘性大，养一段时间就会忘了以前的事情，开启新的生活。事实也是如此，她长成了一个开心的爱说爱笑的活泼的小姑娘。她为什么哭，有什么伤心事没有说出来？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

　　叶潇潇醒了，抹了一把眼泪，扑到大师兄的怀里，委屈了：“大师兄！”大师兄摸摸她的头，“是不是做恶梦了？”叶潇潇点头如蒜，诉说自己的委屈，“大师兄，刚刚我梦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还可怕！”

　　“乖，做了什么噩梦？要不要和大师兄发泄一下？”

　　“大师兄，也没什么，就我以前，很久都没有想起来的事情，我就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可怜哦！”

　　齐晏之笑：“哪有人说自己可怜的？这么说你还很是同情自己吧？”

　　叶潇潇赞同的点头：“对呀，我可同情自己了！大师兄你也要同情我，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要对我好知道吗？”

　　齐晏之问：“大师兄对你不好吗？够不够好？”

　　贪心的叶潇潇：“不够，不够！我要很多很多的好！”

　　齐晏之取笑她：“那要是师兄以后娶媳妇了可怎么办？媳妇吃醋嫌弃你了怎么办？”

　　叶潇潇理直气壮：“大师兄，我觉得吧，嫌弃我的、对我不好的媳妇你不能娶，要不然呢，我跟你说，肯定家庭不睦！”

　　看到大师兄嘴角的笑，叶潇潇醒过劲儿：“大师兄你这个修炼狂，肯定是注孤生了，哪有会有姑娘肯嫁给你！想得美！”

　　齐晏之看她重展笑颜，觉得正该如此。乐的陪着她笑笑闹闹，忘了梦里面的不愉。

　　但她能忘得掉吗？那个梦，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像是刻在了她的心上，即使曾经蒙尘，也终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露出时光也洗不去的斑斑血泪。

　　叶潇潇曾经是一个富二代，家世好，长得好，骄傲，且觉得本该如此。但是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懒惰，任性，一无是处，长到二十几岁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整天混在家里看小说，等饭吃，爸妈早已经放弃拯救她了，一切听之任之。但她嘴甜，能说会道，极得老人家的喜欢，奶奶是最疼爱她的人。然而，这最疼爱她的人依然抵不过岁月，抵不过病魔，去了。临去前奶奶拉着手含着热泪叮嘱：“乖囡囡，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爸妈不负责任，重男轻女从小不管你只知道给钱给钱，老是怪我们囡囡惹祸怪我们囡囡成绩不好，你呀，以后不想理他们就不要理会他们，不靠他们也能过呀！没道理整天受他们的闲气！”

　　叶潇潇眼睛都哭肿了，脸蛋紧紧地抱着奶奶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

　　“乖囡囡，你别愁，奶奶跟你说一个小秘密只能有咱们俩个知道！”待叶潇潇附耳过去，她很是得意的说：“奶奶有钱，你爸都不知道！那都是我和你爷爷这些年攒下来的留给你的！我孙女儿啊，不差钱！”

　　叶潇潇哽咽着拒绝：“奶奶我不要！我只想你好起来！我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乖，我会听话的，我好好找工作，好好赚钱，奶奶你还没有享过我的福我不让你走！”

　　“奶奶这辈子活够了，值了，现在阎王爷叫我过去，我也不觉得遗憾，我唯一遗憾的是”奶奶擦去叶潇潇的眼泪，“潇潇，奶奶遗憾没有把你从你那不靠谱的爸妈那里要过来，从小的教养你！”

　　叶潇潇第一次为自己的不成器感到难过：“奶奶都是我太差劲了！”

　　奶奶却说：“我们潇潇是很聪明的孩子，她只是有些迟钝，接受的慢，等到她醒过劲儿来，肯定赶超别人的。你现在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像只没有方向的船，等你找到方向了，总会扬帆起航的！”

　　那要是一直找不到方向呢？

　　“囡囡不要怕，这世上每一个掌舵的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即使没有，我们也可以随风飘荡，阅尽风景，在你欣赏风景的过程中，慢慢的就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了！”

　　但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就已经去世了。死因？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被车撞死？被人杀死？钱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舍弃掉自己的血脉亲人？叶潇潇没机会想明白，也不愿意想明白。人生难得糊涂。

　　然而，她这一糊涂就糊涂了两三年。一生下来，不会哭，不会笑，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父母都以为是个傻的，流泪，叹气，医治，毫无用处，将将想放弃了，却又不甘心起来，等吧，也许这孩子蒙上天眷顾，长大了就好了呢。

　　其实她隐隐知道，却不愿意知道。是真的吗？还是梦，梦醒来，是不是一切都没有了？再等等吧，等我下一次，不，等我确认的时候我就好起来，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享受属于父母的爱，好好地长大，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自己的方向。

　　时不我与。这才是最残酷的真相。在大火焚烧的那一夜，她被母亲紧紧地抱着护着，她清清楚楚的看到火舌不断地撩着那个娇弱的女人，伟大的母亲！等到奶娘找来的时候，她的母亲一下子把她扔了出去，扔到了同样瘦弱的奶娘的怀里。她听到自己的娘亲用颤抖的声音吩咐，“细娘，我出不去了，没希望了，我就把囡囡托付给你，我知道你一向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她是个傻的，但我这个做娘的知道，她肯定会好的！你好好带大她，囡囡以后把你当做亲娘来孝顺！”

　　奶娘泪流满面，连声答允：“夫人，我会的，我会的！您放心吧！”

　　小小的女孩子哭了，混着烈火中的尖叫声□□声嚎啕大哭。叶潇潇，你这个蠢货，有的时候你不去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你为什么这么蠢！这么自私！你知不知道她多么期待你病好！？你就那样沉浸在愚蠢的可悲的哀伤中，浑浑噩噩！猪都比你聪明你知道吗！

　　奶娘捂住她的嘴，“囡囡，可怜的囡囡，你不要哭，夫人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你要好好听话，要永远记得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一无是处的无桅之船叶潇潇一样都没有做到。

　　在和小乞丐的打斗之中，撞伤了脑袋。幸运的被凌毅师傅捡到。从此遗忘了所有。只记得自己在现代意外身死，来到异界。她脑子里有模模糊糊的记忆，像碎纸片一样，在脑海里随意飘飞。她记得自己三岁半。便按照三岁半的日子来过。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漫山遍野都是她的欢笑。

　　叶潇潇笑的厉害了，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擦掉眼泪，问师兄：“大师兄，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他人呢？我记得一开始很多人的。”

　　齐晏之也只当是他们玩闹的厉害笑出了眼泪。见师妹问起这个，面色有些凝重，“现在情况未知，我也只是略有猜测。我觉得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南山秘境据传危险重重，且不是出自一人之口，绝非空穴来风，但我们从进来开始就看到白玉石阶，虽然比看上去的要高出很多，但也仅仅是隔绝灵力，让我们想普通人一样爬山。上了山却出现了一座广场，空荡荡的再无其他建筑，姑且看做是给爬山累了的人休息所用。但是，在广场休息的人却莫名其妙的做起了梦，潇潇，你知道的，修士很少做梦的，这意味着我们自从踏进南山秘境就只能作为普通人了。我可以断定，进入秘境的每一个人都会会进入梦境。

　　“为什么？”

　　“这就是南山秘境主人的意思了。”

　　“我不是很懂。”叶潇潇上辈子活的糊涂，这辈子还是糊涂，索性自己“年龄小”，就把天空交给个儿高的人来顶着，比如说，大西轰。

　　“秘境主人设下重重陷阱，可能为的就是选出优秀的人才，甚至可能为自己挑出隔代传人！”

　　否管揣测的对不对，叶潇潇这个笨人都觉得大师兄十分的威武雄壮，厉害非常了，星星眼就冒了出来，“大师兄，可是为什么呀？”

　　“潇潇，依你来看，修仙最重要的是什么？”

　　叶潇潇：“当然是天资了！”

　　“还有资源，勤奋，运气，嗯，还有很多，我也不知道了。”看，这就是好歹修真10年的人的心得！叶潇潇羞愧的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潇潇说的很有道理”，叶潇潇感动了，大师兄对她对着一窍不通的她还能夸奖的出来绝对是真爱！“即使所有人在南沙秘境失去灵力，成为普通人，也许接下来连法宝、都不能使用。但是还有许多东西不会变化，那就是这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资和运道，这些不会因为灵气的丧失而消失，如此考校的就是个人的心性是否合适。在广场上的那个奇怪的梦就是这样。有的人做美梦，有的人做恶梦，在梦里我们会看到以前经历的很多事情，梦里面的情感也会无比的强烈，拉着做梦的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潇潇，你有那种感觉吗？”

　　叶潇潇：“大师兄，我觉得有吧，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可怜，最让人同情的人！上天对我太坏了，把好多坏事情都降临在我的身上，凭什么啊？为什么我就要经历这些？而不是其他人？”

　　大师兄摸摸头，“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这个梦就像渡劫时的心魔，将你的经历和情感无限放大，要么沉，可能就永远无法出来，要么醒来，只觉得做了一个梦。”

　　这个猜测让叶潇潇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大师兄，好可怕呀！要不是我不是真的……”差点说漏嘴了我擦，叶潇潇连忙改口，“要不是我遇见对我好人，我可能就真的入了魔障！”想想还是后怕不已。

　　大师兄反而夸她：“小师妹其实心智坚韧！”

　　叶潇潇想想也是，自己一路悲惨，完全可以写一部《悲惨世界》了，可是还能笑得出来，可见心有多大~！

　　这么想想自己还蛮厉害的哈！叶潇潇洋洋得意，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大师兄，我觉得那个白玉石阶也是有考验在的哦！”

　　齐晏之冷峻的眼中也有了点好奇，叶潇潇不无得意的说，“白玉石阶凭空出现，看上去又白又漂亮，让人都不敢去踩，大家都担心会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免得给别人做了炮灰，好一会都没人敢爬上石阶，直到有人上去证明没有问题才开始爬上去，不就是在考验胆量吗？先上去的也许有什么好处也说不定，不是有句话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嘛！”

　　叶潇潇一通歪理说下来，觉得自己讲的还蛮有道理，很是开心，掏出来之前装备的水果，拿出一个开始啃起来。齐晏之又夸她：“潇潇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然没等叶潇潇再次翘起尾巴来，齐晏之就发话了：“此行确实危险重重，步步皆是考验，接下来的路也必然不是那么好走。我们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潇潇必要的时候，你就躲进师傅的灵宝里面！”

　　感受到大师兄的权权关心，叶潇潇咬水果的嘴巴立刻停下来，“是，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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