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终结
周一到了学校里来，徐娈坐到江珊身边，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背。
“江珊，对不起，上周五放学的时候我忘了等你，等到我回家了，才想起来你要我陪你回家来着。”
江珊摆手：“没事啊，我也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所以就直接回家了。”
徐娈和熙地笑了，眉眼弯弯地，像往常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江珊凑到她耳边：“知道吗？就是那天放学的时候，我碰到了周颂。”
徐娈心里有点莫名的紧张：“在哪？”
江珊笑眯眯的：“在学校门口啊，当时他还跟我打了招呼。”
徐娈愣了一下，看着江珊开心地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
江珊继续兴冲冲地说：“之前听别人说，周颂这个人不好接触，我觉得不是这样
啊，而且听说他背后还是有点势力的，说不定将来我不用怕任何人了哦。”
徐娈牵强地笑了一下，忽然觉得江珊的样子很陌生，她低下头看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升国旗的时间。
学校的喇叭“呲啦啦”地响了几下，就开始放迎宾进行曲，每个班的同学都站好队伍，顺着楼梯到操场上去。
周一的清晨，空气清新，学生们经过了一个周末，自然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无数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闷轰轰的。
江珊和徐娈站在一起，她不停地回头，趁着班主任不在意的时候跟徐娈闲扯几句，看上去她真的心情很好。
前面主席台上的校长接过来话筒，轻咳一声：“肃静！”
学生们嘴巴上的闸门都被关闭了，还有些胆子大的学生，在队伍的最后面讲话，遇到有趣的话题，还会嘻嘻哈哈地乐个不停。
校长开始强调纪律，服装穿着，上下学的安全。无数个星期，无数个学期，千篇一律，台词早就滚瓜烂熟。
江珊用手碰碰徐娈，往后仰着身子，悄声说：“往左边看，周颂就在中间那里。看到了没？”
徐娈顺着江珊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低着头的周颂，他对于这样的场合一向是充耳不闻。
周颂身边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学霸，戴着眼镜，竖着耳朵听校长的讲话，唯恐漏过一个字，倒是周颂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周颂像是感觉到了目光的存在，抬起头，正好对上徐娈的目光，他冲着徐娈做口型：“一会等等我，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徐娈怔了一下，指指自己的耳朵摇头，示意她没明白他的意思，周颂把手围在嘴前，又重复了一遍，恰巧被他们班主任发现，又被拉到队伍最后面，请他喝茶。
冗长的十五分钟升国旗时间过去了，江珊和徐娈手拉着手走上教学楼的楼梯。
江珊停在了楼梯间，应付徐娈：“我有点事，你先上去吧。”
徐娈有点意外：“我也有事。”
江珊奇怪地看她一眼，徐娈没在意，走到楼梯间的墙角里，给纷纷上楼的学生让路，江珊在扶梯旁边站着，仔细地往上来的学生里面张望搜寻。
周颂拽拽脖子上的领带，真是从周一就开始倒霉，他不喜欢在人群里面挤啊挤地，让他头晕气闷，就索性在一层等着人都走光了，才慢腾腾的踩着台阶上楼。
徐娈看见了周颂——江珊也看见了，她理理头发，挽在耳朵后面，脸上露出笑容。
周颂抬着头，目不斜视，反正除了他喜欢的，周围的环境有没有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反正都是路人。
周颂走到徐娈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怎么在这里啊。”
徐娈被周颂揽着上楼的时候，一侧眼，恰好看见了江珊错愕的表情，徐娈内心突然灌满了奇怪的感觉。
她问周颂：“江珊今天还是照常来上学了。”
周颂神秘地笑笑：“数学老师以后可不会来了。”
徐娈愣了片刻：“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周颂拍拍她的肩膀：“还能有什么啊，赶紧回教室吧。”
他和徐娈的教室，一个在楼梯左边，一个在楼梯右边。
江珊尾随在徐娈后面上了楼，失魂落魄的，她误以为刚才升国旗的时候，周颂在跟她说话，所以闹了这么乌龙的一幕。
江珊坐回座位上，别过头，有点难堪，难以开口的尴尬。
徐娈抿唇，她真的挺讨厌和好朋友明枪暗箭地来回争抢，所以就先开了口。
“江珊，其实我和周颂，早就认识了。”
江珊转过头，看见徐娈认真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
“那天下午，是你让周颂救的我？”
徐娈解释：“他只是恰好撞见，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履行我的承诺。就算
没有周颂，我一样会保护你。”
只不过周颂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江珊苦笑：“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徐娈不知道江珊说的“他”指的是数学老师还是周颂，就没做声。
江珊脸上的苦笑更浓：“我的家境不如你，相貌身材也不如你。徐娈，你只要稍微努力，就什么都可以得到。”
徐娈辩解：“如果我们一起努力，将这件事情大白天下，他一定会受到他应该有的惩罚的。”
江珊摇头。
“真是可笑，我还以为周颂会是我的救命稻草……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吧？他早就要挟过我，如果我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就会让我离开这所学校。”
徐娈争辩：“江珊，我们每个人都在想办法帮助你，你……”
“没用的。”江珊并不打算继续听徐娈讲话，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来。
“江珊，你肯让你年近半百的母亲和放弃上大学供你读书的哥哥，看到你的未来全部被你自己毁掉吗？”
江珊尽力想抹去脑海中让她不寒而栗的声音，蹙着眉毛回答：“我不能那样做，所以我没有选择……”
徐娈现在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那片草地，把胶卷拿出来，告□□珊，她早就有了证据。然后再把它们洗成照片，发给纪委会，让他们狠狠地惩罚这个衣冠禽兽。
江珊还在继续说着：“所以徐娈，你不要再管我了，我的事情只能由我自己说了算，任何人都没办法随便插手。”
事难遂人愿。
两人的对话突然被按上了暂停键，画面一时间定格住了。
时光飞逝，徐娈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按上了快速播放键。所以，事情的结果也就随踵而至。
江珊还是没有瞒得过家里人，她的哥哥忍受不了妹妹受到这样的屈辱，他开着摩托车，撞上了数学老师的车。
最近几天，这座小城的电视新闻上不断播导着这条新闻。两辆机动车都因为激烈的撞击变形，数学老师的汽车撞上路边的护栏，汽车油箱被点燃，随着一声轰鸣瞬间爆炸。
江珊丧失了她最亲爱的哥哥，沉浸在痛苦里，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很快就振作起来，让很多人都惊讶不已，她最后选择和母亲一起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好读书，她死去的哥哥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自始至终，所有人都在尽力保护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女孩。
除了死去的两个人，活着的两个人，没有人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以外的交通事故，连江珊也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熊熊大火，剧烈的燃烧，吞噬了一切，是非善恶，在这里已经分辨不清楚，最后的最后，都变成了灰烬。
周颂和徐娈一起种下种子那天说的话，没有兑现。也许是因为天气预报也没有永远准确的那一天，那场雨被推迟延续到了今天，这座城蓄了整个季节的雨水一下子倾盆而出。
雨水不断的冲刷着街道，周颂打着橙色的雨伞，和徐娈一起站在路边，看着街边店铺的玻璃橱窗里，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这条新闻，默默无言。
徐娈轻轻将周颂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来，抬起头问他，他还是带着那顶橙色的棒球帽，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周颂，你做了什么？”
周颂低头看她：“就算我做了什么，也不重要。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没有人可以随便改变什么。”
“我是说，你之前的那封匿名信，究竟寄给了谁？”
少年说了一句话，风在这个时候刮起来，呼啸在耳边，竟然听不清楚少年的话了。狂躁的风将两人面前的雨水全部斜斜地吹进了雨伞里面，橙黄色雨伞微微颤动，
伞下的两个人都轻轻地笑起来。
徐娈抬起头，周颂的右肩上的一副已经湿透，他的帽檐边也浸湿了，几滴圆形的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徐娈轻轻笑着，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江珊之前跟我说，你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我却觉得，你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颂耸肩：“这个笑话可不好笑。至少我给了她一个崭新的开始。”
徐娈哧声笑一下，踮起脚尖，歪着头，把脸藏到周颂的帽檐下面，与他的嘴唇碰撞，两个人冰冷的唇齿辗转，渐渐变得滚烫炽热。
在将来，将再没有人会记得这条新闻，逝者如斯夫。时间依然在前进，最后这只不过是人们遗忘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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