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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君子远庖厨


  司马越看向郭赟:“何事惊诧?”

  郭赟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看到九郎刻玉,觉得惊奇罢了。”

  司马越也道:“久闻绿绮郎君学的是孔孟之道,君子之术,怎么也会这些匠人之术?”

  裴绍淡然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转而又道:“世上无论什么术业,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绍,实在难以理解,王爷所言,何为匠人之术,与君子之道,又有什么冲突。”想必是一句匠人之术激怒了这位绿绮郎君,司马越也是个好脾气,赔礼道:“本王失言了,先生莫怪。”

  裴绍自觉他们有正事谈论,便告辞离去,向司马晏承诺明日再来。从容淡然的离开了,郭赟随着他的背影险些失神。

  “读书人可真是难伺候。”司马越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轻不得重不得,尤其是裴九郎这样的。”

  “王爷自己失礼了,倒还怨九郎难伺候?”郭赟出言讥讽,却招来司马越的侧目:“你倒是护短的紧,看来我这些年白白疼了你一场。”

  郭赟哑口无言:“你越发不自重了,阿越。”

  司马越不理她,询问司马晏今日学了些什么。

  “今日先生教了《孟子》中的《梁惠王章句上》。”司马晏老实回答道,他一向在司马越面前有些拘谨。

  “那我要考考你,说说看,这篇东西说了什么。”

  “说的是齐宣王以羊易牛的事,不忍见牛死,以羊易之,是为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所以孟子才说,君子远庖厨。”

  司马越弯了弯嘴角:“文人的东西真是酸腐,用羊换了牛,牛虽得救,羊还是要杀,岂不是伪君子耶?”

  “非也,先生说,君子远庖厨,是为了保全君子的恻隐之心,有些事不可避免,君子却是可以选择不去看的。只有从善如流,才可以保全人之初的赤子之心。”

  郭赟笑道:“原来当君子是见不得杀生的,见了便没了恻隐之心,那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岂不是世上最恶之人?”

  司马越也笑了:“阿赟,我们这些腥臭浑浊的人,还是不要去玷污圣人之语了吧。”

  司马晏脸红道:“皇叔与赟姨非恶人,先生还说了,君子的恻隐之心,正是有你们才得以保存的。”

  裴绍是一个好的老师,此时的天下需要的并不是一位杀伐决断,能征善战的皇帝,而是一位心中自有清明盛世的仁者之君。王衍的选择,如今看来实在再正确不过了。

  徐妄言擦了擦额角的汗,站在梅花缭绕的草屋外,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惊动这里的宁静,草屋门被打开,走出一个小姑娘,好生娇俏玲珑。她不知端了什么放在屋子外,又转身要进屋,徐妄言出声唤道,:“姑娘留步。”

  司马珏这才注意到竹篱笆外站了个人,这青年穿着朴素,生的也清秀,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郎君找谁?”

  “我找谢家郎君,他可在吗?”

  “十七出去了,你晚些再来吧。”说完又要进屋,连坐也不招呼他坐。

  徐妄言连忙呼唤:“姑娘,我是他师弟,让我进去等不行吗?”

  “从未听他说起过什么师弟,他只告诉我不要随意让人进来。”

  “我不是坏人啊。”徐妄言连忙解释道。

  司马珏歪了歪脑袋:“这我可不知道,你就在那等着吧。”

  “哎?姑娘?姑娘!”

  徐妄言眼睁睁见她进了屋子,气的对着篱笆狠狠踹了一脚,谁知那篱笆这样不结实,竟然裂开了,此时司马珏端着碗水从屋里出来,见了这场景,气的骂道:“你好不讲道理,我好心端水给你喝,你竟然弄烂我的篱笆!”说着说着端着碗水气的哭了。

  谢鹤亭正从白马寺回来,在远处听见阿珏哭声,心中一紧,皱着眉头加快了脚步,到了草庐却见徐妄言对着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司马珏手足无措。

  “妄言?”

  徐妄言一抬头,谢鹤亭抱着一卷经书站在他身后,司马珏也止住了哭声,冲出去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道:“这人自称是你师弟,我好心给他喝水,他却弄烂了我新做的篱笆,呜呜呜,为了做这面竹篱,我的手都被割了好几下,全被他弄坏了。”

  徐妄言心道,分明是你不让我进去,做的篱笆又不结实。

  谢鹤亭无语的看向他:“妄言,你怎么还是这样,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我没有……”

  “你还说,这难道是我弄坏的吗?”司马珏见了谢鹤亭,越发觉得有理起来。

  “你这小娘好生跋扈,我………我再做一个赔你就是了。”

  谢鹤亭带了他们二人进屋,煮了茶水招待徐妄言,司马珏对他虽然没有好脸色,却还是听话的去了厨房多添两道菜。

  “你这次做的很好,妄言。”

  “都亏了师兄的手稿,若不是你提醒我,我也想不起用青蒿。”

  “这也是师父毕生心血,更何况,青蒿只是药引,短短几日你便制出药来,实在很不容易。”

  “师父走后,我一人在君山,看遍了师父留下的医书和手稿,怎能毫无长进。另外,师兄,我,我见到王衍了。我曾发过誓,永远不见他。”

  谢鹤亭默然,缓缓道:“心中若抱有怨恨,人便会被浊气侵害。妄言,我不希望你这样。”

  “师兄说的是,可我,为师父不平。”

  当年的水月先生喜爱王衍到极致,王衍身体恢复的不好,他便去山上寻一种药来为他补身体,那草药长在山势陡峭之处,水月先生一日雨夜上山寻药,脚下泥石不稳,一脚跌下山,回来时身上伤痕累累,从此染上风寒,再也没好过。没过不久,王家派人来接王衍回去,王衍不辞而别,水月先生却没过多久因伤寒不治去世了。可怜一代神医,却没治好自己的小小伤寒症。徐妄言那时才丁点大,师父师兄一时之间纷纷离开,只剩他一个人,每日钻研水月先生留下的书籍,直到今天。

  谢鹤亭留他用了饭,司马珏对他横眉冷对,徐妄言自己也大不了司马珏太多,气性也大得很,吃了饭便上山去砍竹子,回来坐在草庐门口做了一下午篱笆。

  “其实,也不必那么麻烦,你把我的篱笆修补好了便罢。”司马珏蹲在他身边认真看着。

  “哼,你做的那是什么绣花枕头,一场大雨也能打烂,你瞧我给你做的,十年也不会坏。”

  “你这人,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还找借口,吹牛吧,什么篱笆能十年不坏。”

  “你瞧好吧!”

  谢鹤亭在屋子里喝茶读经,听他们两人斗嘴,难得的笑了。

  郭赟只觉得搬来傅园是这么久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仅解了卫若兰的难处,自己也占了大便宜。初春新柳初绿,乘着东风泛舟洛水,卫若兰和谢韵坐在船中,郭赟站在船头,有酒有景,还有双美作陪,实在是人生一大快活事。郭赟只能感叹,傅十三实在是个会享受的人中典范。水波荡漾,东风拂面,傅园没变,只是没了那些吟诗作对的名士,他们或高洁,或洒脱,或桀骜,或温润。

  “谢姐,若兰,我想重开傅园雅集,你们说可好。”

  “阿赟是要重现当年的傅园盛况吗。”

  “是啊,这样大的一个园子,若是只有我们,岂非寂寞了些。”

  “阿赟原来还是爱热闹,先前你兄长却是个爱清静的人,你与郭郎,实在不大像兄妹。”

  提起郭淮之,郭赟的笑有些惨然,“兄长,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娶妻。”

  谢韵闻言垂下眼眸,郭淮之曾经是向她提过亲的,可是她心里另有一个人罢了。

  “郭郎是个妙人,东都少有女子能配得上他了。”谢韵的声音很轻。

  郭赟笑了一笑,知道她心中歉疚,也不再多提。只想着谢韵还好没有嫁过来,否则不是被牵连,就是要守寡了。

  船头缓缓靠在岸边,白衣胜雪的郎君抱琴站在岸上,杨柳垂在他肩头。郭赟站在船上与他对视,这几日郭赟总觉得奇怪,自从君山回来后,裴绍看她的眼神总有些不大一样。

  卫若兰看向谢韵,这几日见得多了,谢韵便不再似先前慌乱,恢复了一贯的漠然,哪怕见到裴绍在她眼前,也绝不多看一眼。

  裴绍还是先向两位行了礼,才朝郭赟伸出手:“阿赟,上来。”郭赟鬼使神差的牵住他的手上了岸,转身将谢韵和卫若兰送上岸来。卫若兰想着乘此机会叫谢韵与裴绍同游傅园也好,便建议道:“九郎,春光正好,不如与我们结伴同游?”

  裴绍却拒绝了:“二位先行吧,我是来找阿赟。”

  谢韵垂下眼眸对卫若兰道:“若兰,我们回吧。”

  郭赟与她们道别,不解的看向裴绍:“九郎找我,是什么事。”

  “无事。”裴绍拂开吹到他脸上的柳条,“只是不知为何,有些想见你。”白衣郎君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随口一说,配上他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郭赟险些身子一软。

  郭赟尚未回味过这话来,没走远的谢韵却脸色僵住,卫若兰握了握她的手:“阿韵,我们去别处坐坐。”

  郭赟更加疑惑:“九郎,你好生说话吧,这样,可叫我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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