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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暗度陈仓


  王衍在衮州助司马越伐石勒,教导司马晏成为了裴绍一个人的事,王衍不在,连琉珠公主都不大愿意常来。

  听风亭外荷花开遍,水波盈盈,风一吹过摇曳生姿。

  十五岁的司马晏生的眉清目秀,越来越有当年先帝的模样,可是裴绍认为,今日的司马晏,与昔日的先帝司马靖不可同日而语。

  他手里捧着《孝经》,声音清朗温润:“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读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来不再念下去,裴绍原本闭目倾听,这时候睁开眼睛看向他:“陛下何以停止,有什么疑问?”

  司马晏沉默了一会后问道:“先生可知这段话是何意?”

  裴绍想了一会,开口婉婉道来:“地位显贵则容易骄傲,骄傲则容易遭至危险,所以凡是地位居于一国臣民之上者,不以显贵而矜,如此虽在高位,也不至于有倾覆危难的一天。就是这个意思,陛下还有什么疑惑吗?”

  司马越呼了口气,认真的看着裴绍道:“先生,在学生看来,丞相和摄政王都是违背了《孝经》的人。”

  裴绍一怔,惊讶道:“何以见得?”

  司马晏咬了咬嘴唇:“朕七岁登基,如今已八载,按理,丞相理应归还政权,皇叔也不该再已摄政之名义独掌兵权,可是他们二人却都没有做到孝经上所说的诸侯之孝。”

  裴绍疑惑地看着年幼的司马晏,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少帝的日益长大,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让他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丞相与我皆是当年夏侯太傅的学生,学的是纯臣之术,是不会有任何陛下所忧虑的想法的。况且当年,丞相辅政乃是先后遗诏所定,到了陛下弱冠之年,摄政王与丞相自然会还政于陛下了。”

  司马晏深深的看着他,问道:“先生说的是真的吗?”

  裴绍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连他也不敢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到了他弱冠之年,摄政王与王衍会归政于他。

  人一旦在权力的巅峰浸淫过,便很难抽身了,他不确定王衍是否还能秉持当年夏侯誉的教诲,永远遵守为人臣子的孝道,更不能保证,如今的司马越,是否还能保持当年入东都勤王时的初心,刚正不阿。

  对欲望与权力的渴求,都超出了人性的范畴,裴绍不能保证,也无法左右,他能做的,只是安慰如今他面前的少年皇帝。

  “丞相与摄政王皆是社稷栋梁,绝非乱臣贼子,陛下安心吧。”

  出了宫门后,日已西斜,微弱的光线照耀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上。裴绍回头看着墙内的金柳随风飘出了宫墙。

  这片城墙,难道真的要易主了吗。想到这里,藏在袖管里的双手暗暗地捏成了拳头。

  顾深之从宫里出来,看见他对着宫墙外的一棵柳树发呆了足一会,才走上前去问道:“裴先生在看些什么呢。”

  裴绍回头看见这个青年,带着江南来的烟雨气息,温雅知礼,是前些日子王衍离开时提拔的那个顾姓士子。如今在大理寺任职。

  王衍为何提拔他不得而知,看中了顾家在江南的势力,还是这个看起来孱弱的青年真的有令人赏识之处,他也不敢多加揣测,但是王衍用人,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原来是顾大人,还未恭喜大人高迁。年纪轻轻便当此重任,真是后生可畏。”

  顾深之浅笑:“哪里,先生谬赞了。都是丞相大人高估了在下的才能,其实深之的才能并不足以报答丞相大人的赏识,唯有兢兢业业为陛下效力了。”

  裴绍微笑着点点头,很赞赏这个年轻人的谦虚。

  两人寒暄过后,裴绍便先行离开了,顾深之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心里暗暗赞叹这位绿绮郎君的风采夺目,裴家世代出公卿,却不知道为何这位绿绮郎君有些得天独厚的家世,又身为帝师,却不愿意入仕,甘愿一介白衣到老。这份心胸,不得不让人钦佩。

  烈日炎炎底下,郭赟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头看着身后这些井然有序的木牛流马。

  王衍真可谓是“多智近妖”的人物,昔年失传的木牛流马,竟然也被他凭空造了出来,解决了夏日里运粮的难题。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轮滚动声,这些木马简直就像是一头头的活牛一般运动自如。甚至不用费力拉动,只需扳下牛舌处的机关,木牛便能自动前进,省去了不少人力。

  郭赟不得不感叹,有了王衍坐镇,许多从前的难题到他手里都迎刃而解了,若不是他还原了失传的木牛流马,光是粮草的供应,就够她和司马越为难的了。

  “将军,前边的树阴处休整一会吧。这天太热了。”

  郭赟仰头看了看炎炎的烈日:“嗯。传令下去,到了前边的树林原地休整。”

  “去告诉前边的王丞相,我们休息一会再往前走。”郭赟吩咐身边的士兵,这次押运粮草,王衍在前头,她则是负责殿后。

  话音未落,四周响起一阵喊打喊杀之声,郭赟连忙拔剑四顾,周围的路边忽然冲出一阵鲜卑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好!他们要劫粮草!”

  郭赟一边砍了几个冲在前边的鲜卑人,一边大声呼叫郭驿:“阿驿!保护丞相!”

  “是!将军!”郭驿调转马头冲出了重围赶向队伍前头。

  鲜卑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郭赟无力招架之际,忽然纷纷掏出火匣子,点燃后扔进了木牛流马堆中,郭赟本以为他们是来抢粮草,没有是来烧的!

  见粮草燃了起来,他们纷纷不再纠缠,欢叫着离开了,眼看无力追击,再回头看粮草,已经烧的一分不剩了。

  王衍看着急忙赶来的郭赟,甫一下马就直奔他而来。

  “阿衍!你有没有事,那些蛮子可有伤你?”

  王衍笑着摇了摇头。明明天气十分炎热,他的额头也冒了一层薄汗,可是一见到他,就仿佛置身冬雪梅林中,连热意也减轻了不少。

  郭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阿赟是在担心我?”

  郭赟叹了口气:“粮草已经没了,你若再出事,我便不用回去了。”

  王衍弯了弯嘴角,安慰她道:“没事,先回去再说。”

  司马越听完后哈哈大笑起来。郭赟不解他为何发笑,丢了粮草,难道竟然是件好笑的事吗。

  “丞相的计策果然凑效,这石勒竟然真的忙不迭地过去烧粮草,真是料事如神。”

  王衍轻轻一笑。只有郭赟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阿赟,你出去看看,那是什么。”

  郭赟不解地掀开营帐,竟然发现又一批木牛流马井然有序地进入营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早就知道这批粮草要被劫,所以又备了一批?”

  “你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竟然知道,何不早做打算,打起精神保护粮草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再运一批?”郭赟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十分生气。

  “阿赟且先别生气,你听完再说。”

  原来郭赟运的那批木牛流马里是空的,根本什么都没有,王衍故意放出郭赟那条运粮路线的消息,引石勒前来烧粮,内里暗度陈仓,从另一条道运粮回营地。

  一来是为了防备石勒真的想要劫粮草,二来,石勒自认为劫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就到了最好的进攻时机,趁他轻敌之际一举攻克,颇有几分胜算。

  “既然早有打算,你们就该告诉我,害得我……”

  “诶,阿赟,若是告诉了你,你还会这么全力的保护这批粮草吗?石勒是个人精,一旦察觉到你的懈怠,就会怀疑这批粮草的真实性,届时,这暗度陈仓岂不是多此一举?”

  郭赟无话可说,王衍在一旁笑得淡然自若,眼神里还有些戏谑。

  郭赟叹了口气,论心思缜密,恐怕谁也及不上王衍,自己又被他利用了一遭,若是此时发怒,又会让人觉得不识大体。怒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最气被人利用,还是被王衍利用。一次两次三次,像个傻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用力地摔帘子出去了。

  司马越若有所思地看向王衍,论智计谋略,天下恐怕也没有人能赢得了他。这等国士无双,出将入相之器,若能为自己所用,届时恩加海内,威服八方,乱世何忧不平。

  只是可惜,他未能站在那个可以指挥动他的位置上,若是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这个人究竟留得留不得,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王衍回视着司马越的审视,眼底的微笑渐渐凝成冰霜,嘴角却还保持着扬起地弧度。

  “王爷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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