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涯比邻,海角两忘
长离隔在她们中间，光影斑杂的身后是各怀所思的虚影。
景晴那时候对他与小乔之间的情缘纠葛，大抵也是略知个中一二。可她此刻见到夏若明知是不相干，只是那么多浮想翩翩在这一刹那纷纷扰扰。她心里有些苦笑，原来也有一颗嫉妒的心。
不过这难以察觉的嫉妒，她终究是不愿让外人看出。
她冷清的面容生出淡淡笑意，“你好，我叫宋景晴。”她看着怔怔的夏若等着她回复。
其实，不用她这番介绍夏若也知道名字，甚至更多。毕竟风波正盛的那段时日，她也默默做了一回看客。
“你好......学姐，我叫夏若。”她颇有礼貌，并没有直呼她的名讳。她知道风波里对于眼前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早已将她描绘成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但让夏若微感意外的是，是她接下来从口中说出的话，“夏若，不用那么客套，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小晴也行。”
她一直认为这个女生一定很难相处，甚至对待别人也是冷傲的很。可初次寒暄的印象里夏若并未感觉到，反倒觉得应该也是可以接近的人。
她微微一笑，点点头，“那以后叫你小晴好啦！那你也可以叫我小若。”
“嗯，小若。”景晴见她站着，连忙让出道示意她坐下。
礼堂吵嚷喧闹，长离在一旁干巴巴的听她们聊天，他没想到她们会有那么多共同话题。唯一遗憾的地方，便都是关于女生方面的话题，让他竟然插不上任何言语。
而她们随着接触，景晴渐渐觉得她对人不怎么设防，尤其是她身上让人感受极其深刻的天真烂漫，还有她所没有的那种豪气。
景晴这时候问她，“听说今晚有你们会展系有节目，是不是你们班的？”她进礼堂之前已在门口节目告示上看过，隐约记得有会展系排的节目。不过若是放在早前，她断然不会关注。可因这个少年在会展系，莫名之中便觉得与他有关。
夏若点头，眉眼都显得有些兴奋，“我们班排的是小品，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最后竟然被选上。而且待会我还得上台，充当一下角色。”她看着灯光下面的舞台，想着待会要上台便不由得开始感到紧张。
景晴像是看了出来，关切的问，“应该有些紧张吧？”
夏若不好意思笑了笑，将几缕青丝用手抚在耳后，:“可能你会觉得，我不是那种很拘谨的女孩子。”她看着点头的景晴，继续说:“不过其实呢，还真没上过什么舞台。哪怕最简单的讲台一般都很少上，而且每次一上不用多想，基本上肯定都会紧张。”
景晴笑着鼓励她，“等一下，你就把下面观众全当一颗颗白菜，那样应该会稍微好点。”
“那可不行啊，你得把我当人，我可不想做白菜。”长离这时候突然插话，脸上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她们差不多同时看向长离，连目光里对他都有着深深嫌弃，她们相视而笑便不再理他。
长离叹气，“遭人嫌弃的孤家寡人啊！”
谁知道让他更无语的是，她们异口同声回他两个字，“活该！”长离是真心觉得委屈，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沆瀣一气，让他一下子被孤立在了一边。
只是话虽这样说，但他的一颗心还是忽感无限平静。
晚会开始后夏若便离开去后台准备，留下长离，还有若有所思的景晴。舞台上两个主持人在灯光下面，男生风流倜傥，女生端庄闲雅，让人觉得真是郎才女貌。加上台词对得极好，连看向彼此的眼神，让人都觉得有情投意合的错觉。
不过长离身侧的她并没有在听，她忽然问长离，“你还记得那时候吗？”
他正在听女主持人说话，被这一句问便是一愣，“什么时候？”
“那天晚上诗词鉴赏，我们坐在一起那晚，”她继续说：“我问你，我们之间别人以为的误会，你会不会在意。你说不介意吗？”
长离点头，他怎么会忘记那天晚上，“对啊！怎么啦！”
舞台上有节目出场，景晴轻触了一下鼻尖后，灯影里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却说:“没事。”又看向舞台，没有停顿，“台上节目开始了，好好看节目。”
无缘无故，总觉得她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
不过长离心想，倘若她想说，迟早都会坦白。可是，她如果不想说，即便一再去追问，反倒显得令她为难。
夏若是在第七场，踏上舞台时，目光不悲不喜的落在长离身上。他身在暗处，夏若看不清那张温文尔雅的笑脸。
但她心里却敢肯定，他此刻的目光一定集中在她身上。
长离的确远远在看着她，台上灯影里面她的音容相貌，举手投足，他觉得这个角色演得真好。
他想起那天夏若问过，喜不喜欢戏子。这时候见到台上已如戏子的她，竟无端想到日后山长水远的一生，杞人忧天的喟叹。倘若每个人都是戏子，那么要有多好的演技才能不辜负匆匆时光。
他一颗心也蓦然生出心疼。
他觉得夏若面对自己时，就如她在舞台上那般，演技也是极好。眉眼里毫不隐藏的在意，让他能够明白，但却没有任何压迫感。有时候无缘无故闹脾气，和他置气，她或许也有满心的委屈罢了。
他带着期望给她鼓掌，他大抵希望在她日后的岁月中都能够一生安好。在日后某一天，有一个举案齐眉的如意郎君，陪着她慢慢度过余生。
因为有些东西长离深知，终究给不了她。他唯一可以的便也只是尽可能把她当做亲人，甚至说是如妹妹那样去关心照顾。
晚会结束散场出来后，都没有急着回去。身边喧嚣声渐渐散去，起风的校园里面顿显冷清。
走在校园笔直的水泥路上，头顶是一片昏黄的灯影，有着极致的安之若素。她跟在后面，步伐都十分缓慢。
景晴踩着他映在地面的影子，随口问他，“过几天就要交论文了，你准备怎么写？”她说的是诗词鉴赏，关于选修课论文的问题。
“还没想好，你呢？”他转头回望，反问她。
“打算选几首宋词，然后在此基础上面，进行深度剖析。当时的背景，当时写词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觉得啰嗦，挑剔着自己，“不过挺没新意。”
长离点头，“其实新意，就是有人赋予它不同的见解，是一种从新的角度去看待，然后寻找到的东西。所以，我倒觉得如果写得好，不一定没有新意。”
她看着灯影里消瘦的背影，反复思量他口中所言。
这是指学术论文，但不管是从任何角度，还是逃脱不掉束缚的框架。她无意联想想到他们的流言，倘若风波可以以偏概全的话，是否也可以摆脱是非中的枷锁。
她若有所悟般，静静问他，“长离，你和她之间，一定有段刻骨铭心的时光吧。”她说完便见到消瘦的背影微微一怔，他便停下了脚步。
她跟着停下，等着回复。
气温凉薄，可说出的话也是如此，“在如何刻骨，终归只是旧日时光。”他没有回头看她。可她仿若感受到他内心里挣扎的痛苦，还有空气中微微弥漫的落幕伤怀。
她没有停下，反而想在微微张开的伤口上再撒点盐，她咬着嘴唇，“有些事情，的确已经成为时光里的过去。可是内心里面的那些念想，你当真能够割舍下，你不觉得心有不甘吗？”这样直白，且带着攻击性的话语，她平日里很少会说。
灯影下面，长离一双眸子里面隐藏着极深的挣扎。感到有些平白无故，他不明白景晴是怎么回事。
他想反驳，只是口干舌燥，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终究是没有。他没有理由去对一个关心他的局外人有所抱怨，而且她说的也没有错。
良久，他才说话。
“过去的事情，就是往事，”语气轻松漠然，“既然隔那么远，都已经回不去，那何不学着去放下。即便是深入骨髓的深深眷恋，又能怎么样。”
“可是......”景晴刚开口，便被他打断。语气却是温婉，“没什么可是啦！外面这么冷，得赶紧送你回去。不然生了病，我这个孤家寡人还要负责的。”
景晴看着他，又低下头，“嗯，好吧！”嘴上在答应，心底却无端觉得难过。那段过往是外人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即便靠得再近，也只能停在一侧远远相望，不惊不扰。
她更心疼他，因为这是步步自封的画地为牢。
回去躺在床上，景晴目光都显得呆滞，有那么多重重心事弥上心头。无关风月，无关乎自己，只关乎于他。
那些白底黑字的聊天记录她如何忘记，她真不想成为世人眼中，那样的一个罪魁祸首。甚至抛开这些不说，但至少要让他不再那么难堪。
毕竟从始至终，她都如他一般，当彼此只是一个局外人。何况这样与他毫不相关的深深囹圄，不愿让他陷在里面。
踌躇很久，她还是暗暗下了决定。可能在她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吧。
她想既然是QQ好友，那么肯定的是，在空间里面多少都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夜深人静，她点开长离的QQ空间，迎着刺眼白光不断翻看着他的说说。
很快在她的搜寻下果然如她预想一般。不过令她难以区分的是，符合预想的竟然有两个昵称。
旧日闲情，还有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评论较多，但他也只偶尔回复。可是对于旧日闲情只要有所评论，他却大都会回复。
景晴带着好奇，先点开天若有情的空间。当她怀惴不安的一颗心看到空间相册时，她凝滞的目光突兀明白了一些事情。
黑夜里冷清的一双眸子，在白光照射下浮动着短碎的画面。
不过当她去打开旧日闲情的空间时，令她未曾想到的是对方空间竟然已经加密，需要回答问题才进得去。
而且问题十分奇怪，问:天涯比邻，海角两忘。
那晚她尝试过很多答案，可最终还是没有将它答对。而她也更加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不是她心里面所认为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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