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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我就这样和萧彧又“和乐融融”地过了几天,转眼间就立春了,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天气里,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帝京新开的药馆云逸馆的书信,这封信藏在了一起送来的三副中药里,我遣了雁儿去熬药,将那信封打开后,却摸到了一块不完整的玉阙。

  将玉阙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我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云逸馆竟是七哥哥所开,七哥哥若是在帝京内安身落户,这的确是方便我与他联系,甚至可以让我光明正大地与他见面,不过就不知我从王府逃走的时候,是否有不便之处。

  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我决定明日就避开萧彧前去云逸馆一趟,与七哥哥打个照面,现下必须先得将我准备离开萧彧的事告知七哥哥,与他好好商议一下此事。

  翌日一早,趁着萧彧去上朝,我与雁儿匆忙赶去了云逸馆,刚刚踏进里面,我便听见一男一女谈话的声音,我走近了些许,那男声是七哥哥的无疑,可这女声我有些不明了,但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听起来,他们二人谈的似乎不是很愉快。

  那女子说:“阿逸,为何你在京中开了这药馆却不差人来告诉我一声,你可知,这几年我寻你寻的有多辛苦?那时,你怎么不吭一声的就走了,我将那小镇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你半□□影。”

  七哥哥语气不屑,“唐小姐,此话差矣。你我二人本就没有那么熟识,在下要做什么事,自然不需要告知唐小姐了。还劳烦唐小姐移步,我这里不是酒馆茶楼,招待不了唐小姐。”

  “阿逸,我知道你是气我当时没有跟你说明我的身份,可是那时,我怕泄露了身份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才瞒住了你……”她叹了口气,方又说:“我晓得你在怨我,罢了,我改日再来。”

  女子说完话,我听着掀帘子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往后退,想找地方躲起来,退了两步,脑袋澄明了些,我光明正大的站在此处,应该属于恰巧听到,谈不上偷听。

  这样想着,我迈开了步子,倒是那女子见到我语气颇意外地说道:“诶,夫人,是你?”

  我一懵,于是问道:“这位小姐认识我?”

  她说:“夫人难道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那日在布庄,与您见过一面的沈家小姐?”

  她这一说,我脑子里顿时浮现了之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模样,笑着回道:“原来是沈小姐,委实不好意思,因为我眼睛失明了,所以看不见你的样子,所以才开口问你的。”

  “夫人的眼睛……失明了?”我微微颔首,她又道:“我听闻此处的大夫医术属上乘,想来定会治好夫人的眼睛。夫人快些进去瞧瞧吧。”

  “那就借沈小姐吉言了。”

  待那脚步声远了,我缓过神,装了一肚子疑问,让雁儿扶我往里面走了进去,在那诊脉的桌子旁坐了下来,这才说:“雁儿,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似乎没有吃好,你跑趟如意糕点,帮我买一份芙蓉糕吧。”

  雁儿:“王妃,那如意糕点离这儿足足有五条街呢,雁儿不放心您一个人。”

  “可是你家王妃我肚子饿啊……不过就是买份糕点,我待会儿看了病就在此处等你,无大碍的,去吧。再者,这里是医馆,又不是拐卖人的地方,出不了事的。”

  “那……好吧。”

  雁儿虽是不情不愿,不过好歹算是打发走了,我心下松了口气,正欲开口,七哥哥却先一步说道:“小瑾,你这撒谎的本事,不减当年啊。以前是秋禾,现在是雁儿,就连七哥哥也不得不说一声服气了。”

  我知道七哥哥说这话其实是想逗我开心,我配合着学着从前的样子,与他嘟囔道:“七哥哥,可就别再打趣我了。今日我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想与七哥哥商议的。”

  “小瑾,今日,我也有一件事,想与你说,你先跟我来。”

  七哥哥将我从凳子上扶了起来,我隐约听见室内传来类似于机关转动的声音,心下明白了几分,想来七哥哥应该在这药馆里是安置了一件密室,果不其然,他带着我没走几步,我又听见了相同的声音。

  我忙开口问道:“七哥哥将我带进这密室里来,外面怎么办?”

  “无碍,有药童在外面守着,他是我的人,待会儿若是雁儿要回来,他会过来打开密室,届时我们出去就是了。”

  我放下了心,由着七哥哥将我搀扶到里面的一处软榻上坐了下来,大抵是怕我冷着,很快,七哥哥又在我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暖炉。

  “七哥哥,你怎么称那位沈小姐叫唐小姐?听起来,你们好像是有什么故事的样子。”

  七哥哥笑道:“我与她确实熟识,她叫沈棠,那时我与她碰上的时候她瞒了身份,说自己信唐,所以我才唤她唐小姐。也不是什么值得提的过往,倒是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就是担心你的身子才特意开了这药馆,方便你出来,不至于让萧彧起疑。”

  我轻抚着眼睛,微微一笑:“前阵子,萧彧找来了陆子瞻给我瞧病,替我治了这眼睛,大概再过段时日就会好了罢。”

  七哥哥讶然:“师傅?那……那萧彧是否知道了?”这话落下,他着急地走到我面前,将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阿瑾你……是不是……”

  我凄笑:“他还不知道,陆子瞻帮我瞒了下来,他说,治好了眼睛,我最多还可以撑两个月,我都晓得了,七哥哥,你瞒着我这事,我不怨你,反正不过是迟早的事,晚一点早一点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恍惚会儿,我又道:“七哥哥,今日我过来,主要想跟你说,我准备等眼睛养好了,离开睿王府,离开、离开萧彧。我希望你能帮我。”

  “小瑾,你想好了吗?”

  我摸着暖炉,有些出神,继续说了下去:“我跟他,此生注定是不可能的了。当年他亲自领兵踏平了北齐,害得父皇母后自缢于长明宫,这些事,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我是恨他的,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杀不了他,所以,我不会再任由自己再这样继续待在他的身边,我做不到。”

  良久,七哥哥语气沉重道:“小瑾,七哥哥有事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当年父皇母后的死,还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五哥一手造成的。”

  暖炉从手中滑落,叮叮当当地滚走,我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可能,当年我在桃花岭曾问过萧彧,那时,他承认了。”

  “小瑾,七哥哥不会骗你。你知道为什么那时你去求父皇将你嫁到南梁的时候,他答应的那般痛快,因为在那之前,父皇就知道北齐保不住了,萧彧在北齐的时候,与你关系那样要好,父皇也知道他是真的在乎你,才会将你嫁了过来,他是为了保你。”

  “当年五哥一心篡位,私下里早早地就与这南梁的顾相联手,想要试图逼宫。等父皇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北齐的根基早就不稳,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了。可令父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五哥还遣人在他和母后的饭菜中下了慢性□□,所以他在将你送走之后,便派亲信送信给萧彧。一旦五哥登基,就举兵杀进北齐。”

  我被七哥哥这番话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眼泪肆虐了一脸:“七哥哥,不……不可能……”

  “当年送走了你,我便入了皇宫,父皇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他说与其让五哥篡位,统治着随时都会垮掉的北齐又或是被那些蛮夷之族侵略,倒不如拱手将北齐送到南梁掌中。就连你在桃花岭受到袭击,也是五哥派人做得,任何风险他都不愿赌,所以对你也痛下杀手。”

  若是事实真的如七哥哥所说,那我这么长久的恨究竟算什么,难道到了此时才与我说我恨错了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萧彧做得,这叫我如何去相信,如何去接受。

  而让我更不能接受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五哥。在我记忆里,五哥一直是个如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在几个皇兄里,从未表现出对皇位的觊觎,我怎么都不敢相信那样的一切,与他有什么关系。

  “小瑾,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可七哥哥说的没有半个字是假话。七哥哥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将这些事通通告诉你,是因为我实在不想看你这样意志消沉了。那日见到你,我本就想说的,可形势所迫,我没能告诉你,第二次你一夕之间失了孩子,失了眼睛,我更是说不出口,所以才拖到了此时。”

  “小瑾,那些事通通都过去了,你就放下吧。七哥哥看得出来,萧彧他是真心待你的,如今你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把过去的一切通通忘了,好好跟萧彧在一起罢,父皇他是盼着你幸福的。”

  我也想忘,可我能吗?我不能忘,忘不了。

  “七哥哥,纵是你如此说,我离开萧彧的心意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劝我了。就算那些事不是萧彧做得,可我和他还是不能到老的,你忘了,我体内还有微醺了吗?我已经没几日好活了。”

  这话说完,我和七哥哥都陷入了沉默,不一会儿,我耳边响起了方才进来时听到的声音,我站起身,一边摸索一边踉跄着走了出去,雁儿的声音有些愉悦:“王妃,雁儿将芙蓉糕买回来了。”

  我循声走到雁儿面前,拉着她就出了云逸馆,一路回去都是恍恍惚惚的,雁儿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身子在不断变冷,甚至在不停冒冷汗。

  回到我的小院,我将雁儿锁在门外,磕磕盼盼地走到床榻边,就连鞋子也没有来得及脱下,就倒进床榻里将自己用被子裹了起来,可是我没有感到半分暖和,反而觉得更冷了。

  七哥哥的话像魔咒一般在我脑袋里不断盘旋着,再想到我与萧彧之间的事,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闷声在这被子里,咬着牙哭了起来。

  一直让我坚信不疑的事情,突然都变了样,昏昏沉沉中,我记忆里一直挂着阳光一般笑容的五哥,瞬间扭曲成了青面獠牙的鬼怪模样,让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

  门外突然响起了砸门的声音,我浑身一惊,大叫了一声不要,伸手就将耳朵捂住,将自己裹得更厉害,脑海里不断冒出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像沼泽一般困住我,让我意识变得越发的不清晰。

  身上的被子猛地被人抽走,我来不及去抢,只能痛苦地蜷着身子,继续捂着耳朵,很快我像是被人抱了起来,我想睁开眼去看,可是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阿景,阿景……”

  有人在叫我,可我不知道那是谁,我只想躲起来,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为什么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间,让我不能发出半个字节,我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开口,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没多会儿,脖颈后面一疼,我再无了意识。

  我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一片花海里,鼻尖有淡淡的花香,还有若有似无的花瓣,落在我的身上,我抬手,有轻盈落在了掌心,我攥住手将那轻盈凑到鼻端,是桃花的味道。

  可是片刻后,鼻尖没了花香,就连掌心的轻盈随风消散了去,耳边有风在猎猎作响,让我站的有些不稳,我试着走了一步,有石子窸窣滚落的声音,这是……在悬崖?

  有人说:“景澜,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我心惊肉跳道:“你是谁?”

  那人盈盈笑道:“你在问我吗?你怎么连我也不知道,我是明瑾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景澜你忘了吗?”

  我怒:“你胡说八道,我才是明瑾。”

  可她却不生气,依旧呵呵笑着:“若不信的话,那你便睁开你的眼看看就是了,看看我的话是不是真的。”

  眼前的黑暗消失,我的眼睛变得清晰起来,竟然真的看到了穿着公主华服的自己站在了面前,我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她对我笑着,笑的让我不寒而栗,她凌空着身子站在悬崖边上,将我往前一拉,然后发狂一般笑着说。

  “景澜,你去死吧。”

  我在不断下降的过程中痛苦地惨叫了一声,所有的景象刹那间湮没消失了,我回过神,眼前一如既往地黑着,我不知坐在何处,这才惊觉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我伸手一摸,被子上是绣的并蒂的芙蓉花,这里是我的卧榻。

  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去,可是双脚一落地却没有半分力气,我直直地就摔在了地上,我控制不住地又笑又哭了起来,心里苦涩地想着,明瑾,你这个废人,你究竟能做的了什么?

  枉我自以为聪明,枉我自以为爱萧彧,可是我却是误会他最深的人,我谈什么爱萧彧,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所有的痛苦都是我自找的,我趴在地上笑的越发凄厉起来,哭的也越发悲恸。

  梦里那个“明瑾”说得没错,我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活着,我还拿什么脸面去再见那样对我的萧彧,我根本没有资格。

  我伏着身子爬到梳妆台前,摸到剪子哭着就想往身上扎,耳边传来哐当一身,我手上莫名没了力气,剪子蓦地从我手中滑落,我下意识嘴里呢喃着就往地上摸:“剪子,剪子,我的剪子在哪里……”

  突然,有人扑在了面前,握住了我的肩膀,萧彧痛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阿景,你方才是要做什么?”

  “萧……萧彧……”我抖着挣开身子,爬到一边,摸到了桌旁的圆凳,我趴在上面片刻,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地上去摸:“你……你怎么会来,你出去,出去……我的剪子,剪子呢?”

  萧彧不依不饶,过来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阿景,你究竟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不要这样,我看着你这样,我很难受,你跟我说说话,你究竟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又一次挣开萧彧,抱着手臂不住地往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萧彧,我好难受,我好痛……”我蹲下身子,将自己越抱越紧。

  萧彧上前将我揽进怀里,慌乱地说道:“阿景,你哪里痛,你告诉我,哪里痛?”

  “好痛,浑身都痛。”我抖着唇又想去挣开萧彧,可是却怎样都挣不开,嘴也不能自已地一直重复着:“好痛……”

  萧彧捧着我的脸,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抖:“阿景,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我仿佛被人丢进了刀子里,动不得半分,只要一动,那些刀子就会无情地将我割伤,可我想逃,于是,只得让刀子划地全身血肉模糊,再不敢去触碰,一碰就足以让我疼的撕裂的尖叫。

  头好疼,心也好疼,我抱着满身是血的自己站在一片阴暗的虚妄之中,再也无法抑制地叫着吼着哭着,萧彧的音容离我越来越远,我想去抓住,还没触及,他就再也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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