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头贴
夜雾沉沉，银河如浪如雪，似隐似现。鸟雀随着山林静默，黑色的孤寂延伸向四方。此时已是深夜，咒术师的工作时间总是这样乱七八糟，刚刚才回到高专的乙骨和御八风怕是唯二还醒着的学生。
刚洗完澡的乙骨发丝间还挂着水珠，作为一天一个样的生长期男高中生，原本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颊已经瘦了下去，轮廓变得清俊凛冽。他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稍稍出了一会儿神。
今天买伴手礼的时候，幸奈额外给继父家带了一份，当作是新年礼物。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死刑解除、监视取消、里香解咒——曾经分离了他和父母的因素全部得以解决。
乙骨家算是中产阶级当中条件较为优越的。最初里香闹出一些小事故的时候，都是靠家里的关系才压下来，包括后面独居和上学，其实也得到了他们的帮助。
因此，虽然很久没有见面，但他和家人并没有什么矛盾，尤其是和妹妹的关系挺不错，一直保持着联系。
那么……要回去看看吗？
乙骨忧太有着和常人一样的，很快乐的，被父母宠爱的童年。作为家中的长子，他有着典型的温和包容的性格。也正因此，抱着执拗的保护妹妹的觉悟，以及像圣人一样对自己的高要求，他主动选择了远离。
几年都没怎么见面，仅仅知道对方的安危，乙骨忧太并不觉得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是正常的。但是，他有些迟疑是否要和家人重新亲近起来——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中，乙骨逐渐明晰了自己的道路。虽然并不享受战斗，也无法从中体会到什么乐趣，但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同伴、保护他人，那么战斗就是有意义的。
而这就意味着作为子女，他注定会辜负父母的期待，在这个和非术师格格不入的世界里，继续一路走下去。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唤回了乙骨的思绪。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墙壁，打开灯，看到的果然是御八风幸奈的信息——也只有她才会到现在还醒着了。
【yukina：忘记问了，你买了什么礼物？】
【忧太：呃……刀剑护理套组。】
【yukina：ok，我们没买重复】
【yukina：你知道棘买了什么吗？真希喜欢的乐队cd——这家伙果然和名字一样又狗又卷！居然是从真希晨练时常听的歌单里推理出来的！用心过头了！】
【忧太：[呆住]完全比不过……】
【yukina：熊猫准备的是护腕，还找了外援，让校长帮忙附上符文。】
【yukina：这俩阴险的一人一熊！】
不得不说，作为合格的夜猫子，御八风幸奈到了晚上比白天还精神，一连发了n条信息吐槽自己的同学们。1月20日就是真希的生日，因此大家都开始提前准备起礼物来了，结果一个比一个用心，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规格。
【忧太：幸奈你准备了什么？】
【yukina：[阴险][阴险][阴险]当然是……不会告诉你啊！这是机密！】
别说朋友了，哪怕是男朋友，她也不会说给对方听的。
既然要卷，就要卷到底，卷死所有人。
【忧太：？！原来你只是来套话的[狗狗呆滞jpg]】
【yukina：嗯……所以按照现在的情况，危忧太危[猫猫坏笑jpg]】
【忧太：不要说得像生存赛一样啊（笑】
绽开了不自知的微笑，乙骨静静地半靠在床头。他的屏保是五条老师强迫大家一起拍的合照，虽然其他人都一副嫌弃的样子，但他很喜欢。看着大家生动的表情，只觉得原本难熬的深夜也变得愉快起来。
已经将心情和决意完全整理好的乙骨，打算回家一趟——至少，得把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全地和父母沟通一遍才行。
平平无奇地反手抽刀，眨眼间便将身前咒灵的头颅一刀砍飞，流畅的动作带着一股轻松写意的闲适。偏紧身的制服勾勒出乙骨的肌肉线条，他的动作分明又快又辣，但连御八风看了之后也不由得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总感觉凉飕飕的。
作为一级和原特级咒术师，御八风和乙骨的判断力、反应力、技巧和直觉都是极其出色的，连原本欠缺的经验也在大量的战斗中逐渐得到了弥补。身为五条悟的铁杆支持者而备受关注的同时，其他势力对他们的忌惮也在逐步加深。
功率全开的二人组祓除咒灵的效率高得夸张，只花了一刻钟就完成了任务。而原因只在于打算回家一趟的乙骨拜托御八风当他的参谋，做完任务之后顺便去挑一下给妹妹小杏的礼物。
不得不说，因为这种原因惨死的咒灵显得有点可怜。
“你的控制力越来越好了诶，我觉得很快就能重返特级了。”御八风轻轻松松地从高处跳了下来，身影轻灵，斗篷扬起了一个飘逸的弧线。一场战斗下来，别说受伤了，连抓夹随手盘起的头发都丝毫不乱。
“还早呢，”原本冷肃着脸的少年瞬间柔和了表情，含着笑看了小心思昭然若揭的某人一眼，“报告我会负责写的。”
所以真的不用恭维他。
这么说着，乙骨收刀入鞘，不太适应地甩了甩手。新刀只是临时拿来应付用的，手感不是太好。和以前宽松白上衣不一样的黑色制服也让他有点束手束脚。但即使如此，他的战斗依然流畅如水，丝滑得像一场排练了无数次的完美表演。
御八风看了一眼他的动作，挑了挑眉，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脆声反问：“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为了偷懒不写报告，所以才故意奉承人]的形象吗？”她倒打一耙一直很有一手的。
越来越不好忽悠的乙骨一副“嗯嗯你说的都对”的样子，和她开着玩笑。
“什么啊，太敷衍了你。”不满意的少女瞪了他一眼，转了一圈视线，突然看到路边的机器，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
“那个……去拍大头贴吧？”她故意作出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扯着乙骨的袖子不肯走。
看着那台粉嫩的机器，不擅长拒绝别人但是真的不想陪御八风拍jk卖萌照的乙骨忧太沉默了。
“我待会可是要辛辛苦苦帮你挑礼物诶……”
沉默。
“这可是已经绝版了的puri机，purikura的保证期限是五年，超过五年就没法修理，我在东京别的地方都没怎么见到了……”
沉默。
“唉……等你升回特级之后，我们就要分开行动了，这期间甚至没留下任何纪念……”
“——我知道了。”乙骨无奈地捂着额头，又一次妥协了。
看着他有趣的反应，御八风忍不住笑了。她用手背抵住唇，掩下明媚的笑意：“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才容易被朋友们捉弄哦。”明明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但她还是毫无自觉地调侃着乙骨。
乙骨有点无奈地接茬：“……哪样？”
“不管是多离谱的玩笑和请求，总是完全没有底线地答应朋友。这种温和又包容的真诚姿态，在现在这种社会里非常珍贵呢。”少女歪了歪头，眼神柔和。
“这算夸奖吗？”措手不及的乙骨攥紧了手里的包带，那只手重叠的位置，正好覆于心脏之上，却未能压住那加速的心跳。
下一秒御八风话锋一转。
“所以，就更想开过分的玩笑，看看底线到底在哪里了。”她肆意地笑了起来，伸手拽着乙骨的包带，拖着他冲向了puri机。
熟门熟路地在外面投了钱进去，御八风完全不用思考就按下了几个按钮，选了美颜最低的模式。看得出来，她确实对这个系列的机器很熟悉。选完选项，就带着人迅速地钻进了帘子里。
里面的空间不大，两个高个子只能挨得很近，甚至拍照都得半蹲——尤其是乙骨这个快要逼近一米八的身高，若是不蹲下的话，甚至看不到头。
机器都是自动开始拍摄的模式，每一张给的倒计时也很短，完全没给乙骨准备的时间。
原本应该看前面的镜头，但是只会比划剪刀手的dk拍完第一张实在想不出别的动作了，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少女。他严重怀疑御八风是故意没有提前和他说明这一点，就是为了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看镜头啦，不要看我！”
“好、好的！”
咔擦的摄影声响起，还是晚了一步。
“可恶！下一张下一张！你侧过来一点！”
少女游刃有余地卖着萌，一会儿捧脸一会儿比心，明明带着超可爱的笑容，嘴里却严厉地指挥着乙骨做这做那。多亏咒术师的反应能力都很不错，乙骨才能勉强能配合上她的动作。
很快就拍完了照片，明明胳膊互相挨着，却完全没有任何暧昧——御八风幸奈对于自拍这种事，比考试还要严肃。
他们站在机器前，各自握着一支触屏笔，给刚才拍的照片加装饰。选边框、加兽耳、画花边……有一说一，虽然拍照的时候很灾难，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乙骨的审美意外的不错。在轮到那张失败了没看镜头的照片时，御八风的动作顿了一下。
当时为了提醒乙骨，少女自己看着前面的摄像头，自然而亲密地伸手推着他的肩膀。直到现在看到照片，她才察觉出方才因为未曾转头而没有留意到、却被相机捕捉了的，乙骨忧太泛着光彩的注视着她的眼神。
……什么啊，都这么明显了还不肯喜欢我。她眯了眯眼，舍不得在这一张照片上加装饰，故意略了过去。
过了片刻，照片打印了出来。御八风熟练地把大头贴分成两半，自留了那张“失败品”，把另一半递给了乙骨。
——说是失败品，其实是成功的证据才对。她这么想着，高兴地把剩下的零钱投进了旁边的扭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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