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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这是一家只招待妖魔鬼怪的客栈


目前的状况让禾舟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现在正惶恐不安地站在一间烟雾缭绕的茶室里,正对面用整块沉香木精雕细琢而成的贵妃椅上,侧躺着一位气质如慵懒野猫、长相如天神下凡的男人。

        对方名唤司律,是这家神魔客栈的老板。

        先前在一楼看见的那些顾客,全是来自四海八荒的妖魔鬼怪。

        其中,穿着一件暮山紫旗袍、指挥围裙肌肉兔工作的女性,则名为瑶姬。她出生自妖界兔族王室,是客栈的大堂经理,也是跟随司律多年的忠实仆从。

        以上,都是这位司老板刚刚告诉禾舟的。

        言完之后,还将一份员工合同递给禾舟,边优雅地抽着翡翠镶红宝石烟枪,边语态懒散而魅惑地道:

        “合约期限为三年,年薪二十万,交五险一金。每周两天假,可随意安排,只需提前向大堂经理报告。法定节假日除五倍工资外,另重重有赏。工作时间是早9点至下午1点30,下午4点30至晚8点。具体工作内容,经理会告诉你。同意就在合同上签字。”

        不可否认,如此之好的待遇,是贫穷的禾舟十九年来,第一次遇到。甚至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

        但此刻,禾舟陷入深深的纠结。

        究其原因,还得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禾舟因高考失败,便只身一人来到北繁市打拼。一线城市对学历有着很高的要求,禾舟屡屡面试屡屡被拒。

        最后,不仅工作没找到,身上仅有的几毛钱,也花得一干二净。

        正当一无所有的她在街上游荡,努力说服自己成为一个职业乞丐时,竟无意看到巷口告示栏上的一则招聘启事。

        此刻,摆在禾舟面前的路有三条。

        一是落魄地回到家乡,继续顶着克死父母的头衔,忍受着亲戚们的虐待辱骂;

        二是饿死街头,无人理会;

        三是壮起胆,去面试这家沙县小吃的服务员工作。

        禾舟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三条路,由此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奇幻之旅。

        沙县小吃在这条名为朝花巷的巷子尽头,巷子幽长,其里又黑又静,两旁门窗紧闭。禾舟借着满月的皎洁光辉,小心翼翼地寻到了门口。

        沙县小吃的外部装潢非常普通,和平时在大街小巷里看到的一样。玻璃大门为磨砂质地,禾舟只看得见里面亮着灯光,却看不清是否有人在。

        站在门口,紧张地用十指梳了梳头发,整理了会衣裳,禾舟露出阳光亲切的微笑,一边礼貌地询问:“请问还招服务员吗?我是来应聘的。”一边推开沉重的玻璃大门,走了进去。

        然而,走进之后,禾舟就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撼得目瞪口呆了。

        星月交辉的广袤夜空下,矗立着一座呈凹形的三层高古代建筑。整体庄严宏伟、巍峨华丽。让人仿佛穿越至千百年前的皇族宫殿内,又好似落入浪漫唯美的幻境中。

        茂盛纤长的桃花树井然有序地盛开在四周,无数盏八面荷花宫灯点缀在这片如实如虚的空间里。

        宽敞的前厅中央,有一汪波光粼粼的清澈池塘,金色蓝眼的双尾鱼成群结伴,好似俏丽活泼的姑娘,在里面欢快地游玩嬉闹。

        “24号,你去清理卡8。”

        “39号,你把这盘蒜蓉水晶虾上到‘粉妆玉彻’包厢。”

        “71号,你给5号桌加点龙井。”

        ……

        金碧辉煌的一楼大堂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几十只系着粉红围裙的兔子,在一个长着兔耳朵的白发旗袍御姐指挥下,忙来忙去。

        它们如人直立行走,皆为雄性,足有一米八高,且胸膛结实,肌肉爆满。

        有的拿着扫把簸箕,勤勤恳恳地打扫卫生;

        有的端着几大盘美味佳肴,游刃有余地点菜上菜;

        有的提着水壶杯子,在倒水添茶。

        ……

        忙的不亦乐乎。

        它们服务的对象也千奇百怪。

        瞧,坐在窗边,正兴致勃勃吃着水晶跳跳蛙的,是一头穿着卡通背带裤的乘黄;

        看,围着大圆桌而坐的,是一只正剥着虾壳的九头鸟;

        哇,包厢里,被火锅辣得猛灌冰阔乐的朱厌真可爱。

        ……

        闻着空气中诱人食欲的香味;听着耳边嘈杂的喧哗;享受着空调冷气吹拂在脸上的触感,仍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的禾舟,狠狠掐了自个大腿一下。

        当疼痛感清晰无比地传达到大脑时,禾舟眼中对工作的期待与激动立马消失殆尽。一团金色的火焰猛然在右瞳中燃烧起来,被吓得呆若木鸡的禾舟大叫着:“妈呀!妖怪!”昏了过去。

        于是,再一睁眼,便到了开头一幕。

        照禾舟现在的经济状况来看,她的最佳选择就是即刻在合同上签字,以获得这份薪资丰厚、待遇优越的工作。

        但禾舟决定不这么做,因为她断定面前这个眼神惺忪又高傲的男人,是个患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

        说自己是什么神魔客栈的老板,说什么楼下全是妖魔鬼怪……对啊!是妖怪啊!她怎么可能在妖怪的地盘工作?万一把她给生吞活剥了怎么办?

        司律看禾舟不理自己,神情倒是挺多变,他有点不爽,高贵漂亮的深蓝色瑞凤眼中,渐渐阴云密布。

        他放下手中那柄烟枪,缓缓吐出弥漫药草香的烟雾,坐起来厉声质问:“怎么,对我开出的条件不满意?”

        禾舟明白过来,赶紧摇头。

        不是她不满意,而是她还不想死,尤其是被妖怪杀死。

        那可是会被吃得连尸骨都不剩的啊!

        想火化都没机会啊!

        司律并不知禾舟的心理活动,他此时只认为,禾舟自十万九千年前,带着‘神之瞳’跳下弑神井后,从此消失无踪,连阴司冥府都查不到她转世到了何处。

        而这次忽然出现,无非两大原因。

        一是并没有恢复十万九千年前的记忆,只是机缘巧合而来。

        二就是已经找回了十万九千年前的记忆,但来这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司律不想问,也不打算问,他现今只有一个想法——把禾舟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十万九千年未曾见过,他真的很想她。

        即使,禾舟曾那般无情地背叛了他。

        让他,由神成魔。

        司律虽说心里想求禾舟留下来,忘掉过去好好生活,可又拿不出那种温柔可怜的姿态。

        他睥睨一切地看着禾舟,态度强硬:“那就签字。”

        “那个,我觉得我可能无法胜任这份工作。”突如其来的讯息搁在自己胃里,禾舟实在消化不了。“所以,我能不能先走啊?”

        “‘神之瞳’仍在你眼中,四方妖魔鬼怪对你虎视眈眈,你哪里也去不了。”

        “啊?”禾舟听完司律的话,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神之瞳’?”她回想起昏迷前,突然在自己右瞳中燃烧起的金色火焰。

        “‘神之瞳’是万物之源,使用得当,能够发挥出无上威力,轻而易举统一六界。我不清楚你这些年是如何安然无恙度过来的,但如今,你最好小心为上。”

        禾舟越听越糊涂,感觉自己莫非是闯进了某家精神病院的cosplay活动现场?

        在精神病院呆久了,就算精神正常,也会变得不正常的。

        禾舟连忙嬉皮笑脸地提议:“虽然我完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但我觉得这一切肯定是个完美的巧合。要不您让我先出去,然后案件重演,看能不能再进来?”

        司律生来没多大耐心,身为天帝的他,从来只有他命令别人的份。既然禾舟好像什么都忘却了的样子,执意要离开,那就怪不得他无情无义了。

        “我没兴趣陪你玩案件重演的游戏。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否则……”司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禾舟,杀气腾腾地警告她:“我就杀了你。”

        禾舟虽胆小,但也算机灵。

        见司律一副欲杀人抛尸的神情,立马‘砰’地一声跪下来,摆出一副梦寐以求的表情,违背良心地大喊:“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呆在客栈哒,我才不要离开呢,我最喜欢这里啦。客栈就是我的家,我们都要爱护她。比心~~”

        司律对禾舟为保命而舍弃尊严的表现颇为满意。

        他把一直守在门外的瑶姬叫进来。“带她下去熟悉环境,明天就上班。”

        瑶姬瞥了一眼满脸‘幸福’笑容的禾舟,冷冰冰地道:“是,老板。”

        神魔客栈所处的重叠空间,不属六界五行,而是司律拷贝现实世界而来。

        客栈共三层,从重叠空间外部看,占地面积约1500平方米,实际面积为无限。

        客栈分餐饮与客房两个部门。

        一楼是餐饮部,厨房与仓库在一楼右侧,员工宿舍在左侧。

        客房部在二楼,房间数目无限,装潢风格偏于古朴典雅。

        整个三楼都是司律的私人空间,除得到司律的允许外,任何人禁止靠近通往三楼的楼梯。

        神魔客栈是除人界外,共知的存在。因此,光顾客栈的客人除人类外,神魔妖鬼怪皆有。

        在禾舟闯入之前,仅有的工作人员,也来自妖界。

        围裙肌肉兔是瑶姬用泥土捏出来的,外加一点法力供给,厨房部就由它们管理。别看它们外表幼稚又辣眼睛,厨艺可都是一流的。

        瑶姬伺候司律多年,任劳任怨。她不仅身负大堂经理一职,更兼财务、仓管、采购等多职位于一体。

        至于禾舟的具体工作,则为迎客带座、点菜、上菜、打扫卫生,外加处理一些无需瑶姬出面的小麻烦。

        员工宿舍是单人间,面积虽小,但一应俱全。

        另有一个百花争艳的大花园。

        禾舟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房间,无论是寄养在婶婶家睡柴房,还是学校宿舍吵翻天的八人间。

        不知怎的,看到这个干净敞亮的小小空间,禾舟心里,竟诞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虽说是被司律逼迫的,但禾舟觉得,在这工作也未尝不可。何况年薪有二十万呢。

        等存够了钱,就去乡下建一栋带花园的小房子吧。

        这么一想,禾舟忽而记起来,她好像把合同忘在楼上,没签字的。

        那位司老板应该不会借此耍赖,以后不给自己发工资吧?

        瑶姬是个性格沉稳安静的人,除工作外,极少说话。因此,在很多人眼中,她就像一朵开在孤高雪山上的雪莲。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宿舍只有她与禾舟住,围裙肌肉兔在非工作时间,会变回泥土小人的形态。

        没有顾客会不小心闯入这里,司律整日呆在三楼,一般不来这。

        所以,当下是非常好的谈话时刻。

        瑶姬倚靠着宿舍门框,如宝石璀璨的赤瞳,上下打量了遍满脸欢喜的禾舟。

        而后看似冷漠,实则警惕地问:“你来这到底有什么意图?”

        禾舟正趴在卧室的窗户上,欣赏外边的花园美景呢,被瑶姬突地这么一问,转过身来,无奈地耸了耸肩:“来应聘服务员。”

        瑶姬自不会信她,又道:“虽然我不清楚你消失十万九千年,又再次回归的原因,但老板这些年来始终放不下你。你回来的消息不久便会传遍六界,届时,诸天神佛、六界妖魔都会来抢夺你眼中的‘神之瞳’。到那时,就看老板保不保得了你。或者,你有没有能力,保得了自己。”

        禾舟听得一头雾水。“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瑶姬以为禾舟是在演戏,散发微微怒气地靠近禾舟,直视禾舟迷茫的双眼半秒,她从这对深棕色眼瞳里,察觉不出任何明知故问的心思,便道:“好,那我就当你失了忆。现在,你最好竖起耳朵认真听,十万九千年前所发生的事。”

        原来,在十万九千年前,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子,名为南栀。

        司律在那时是天界第二任天帝。在一次前往妖界,与妖帝商谈六界秩序法则中,他对被妖族抓来猎食的南栀一见钟情了。

        司律从妖帝手中救下南栀,并展开了热烈真诚的追求。

        人类是无法拒绝神明的爱意的。南栀欣然答应了司律,由此开始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然而,南栀仗着司律对她的溺爱,胡作非为,闯下诸多弥天大祸,造成六界数次灾难。

        更要求司律将象征天界权利、蕴藏强大力量的‘神之瞳’赠送给自己。

        司律不顾众神反对,欣然答应了南栀。

        换来的,却是南栀带着‘神之瞳’跳下弑神井,从此不知所踪。

        而司律,由于在第二次六界大战中身受重伤,加上对南栀的念念不忘与憎恨,以及对族人的愧疚,堕落成魔。

        自行剥离神籍,成为凡人之躯后,司律退下天帝之位,让奉行道君——扶卿暂代天帝一职。

        自此,在瑶姬的陪同下,漫无目的地一直在六界寻找南栀。

        因为难以压制的魔性,十万九千年间,司律一次都未回过天界。

        他经常抽的那柄翡翠烟枪里,也是用来压制魔性的特制药草。

        这家神魔客栈之所以存在,也是因为南栀曾说过,想在人界开家客栈的缘故。

        司律一直在等南栀。

        他虽恨她,但更爱她。

        “虽然我很同情老板。”禾舟听完瑶姬的叙述后,心中五味杂陈。“但我真的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南栀。我叫禾舟,出生在一个名叫水柳县的贫困县。自小父母双亡,寄养在亲戚家,一直被欺负虐待。后来因为高考失败,就来到北繁市打拼,无意中来到这里。”

        “那你如何解释‘神之瞳’在你眼中?尤其你这张与南栀一模一样的脸。”瑶姬反问。

        ‘神之瞳’为何会在自己眼中?自己又为何会与南栀长得一模一样?禾舟的确不得而知。

        可若说自己真是他们口中的南栀,但为何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禾舟有些害怕。“世间总是有很多巧合的……吧。”

        “你不用解释,以后有的时间给你慢慢编。”瑶姬冷若冰霜的眸中,充满厌恶。

        禾舟只好尴尬一笑。“好吧。”

        她的确需要点时间,来编个能说服自己又能说服司律的理由。

        她不是南栀,她是禾舟。

        她是一个可怜又孤单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背叛神明的无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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