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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0天前,许宗业带了三百轻骑兵,快马加鞭,日行千里,急赴山西。

  除了路上所用时间,17天里连续清除9座山头。

  剿匪上千余人。

  胸口的那股恶气总算是散了,他又带着三百骑兵连夜赶了回来。

  此刻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微眯着眸子看着两个被人拎在手里的小家伙,口口声声喊着再也不理他了,莫名的胸口的那股郁气又回来了。

  进城后,他令骑兵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贴身侍卫回来了。

  这一刻,他觉得应该顺道把其他地区的山匪也剿了。

  只要回到京城,就难免会与萧芷妍相见。

  他用了六年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在见到萧芷妍那一刻全线崩溃。

  又用了20天,上千余条生命压下去的情绪,不过看了一眼她的女儿就再一次破防。

  许宗业觉得,他就是欠了萧芷妍的。

  许宗业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

  两个孩子还被门子拎在手里。

  萧慕白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他那双清明澄澈的大眼睛盯着许宗业。

  萧慕瑶就很生气了。

  她刚开始还喊许叔叔,到后边干脆直呼其名。

  “许宗业,你家狗奴才仗势欺人,你也欺负我娘,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势不两立。”

  她红着眼睛,用她稚嫩的童音喊出最凶狠的话,像一只呲着獠牙的幼兽,“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

  许宗业俯身蹲在两个孩子面前,冷着脸色呵斥门子:“放下来。”

  随即张开双臂,一手接了一个。

  萧慕白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

  被人抱在怀里,不挣扎,不反抗,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看。

  萧慕瑶就没那么镇静了,她满脸嫌弃的推开许宗业,小手捏着鼻子,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手腕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好臭的男人,别碰人家。”                        

                            

  许宗业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铃铛,微眯了眸子。

  小家伙充满嫌弃的样子,和小时候的萧芷妍搞坏时晃动铃铛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哪里扎心往哪戳。

  天降一口大锅,他想不背都不行了。

  清除9座山头,连杀带捕上千余匪徒,又他连夜回京,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尘土飞扬,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好味道。

  许宗业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个五岁的小女孩嫌弃就很伤自尊了。

  他松开两个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对视上小女孩的大眼睛,他好脾气的问道:“真的没有和解的可能?”

  萧慕瑶也是个高冷的娃,她气咻咻的哼了一声,十分不屑道:“自然。”

  许宗业:“……”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白一红两匹宝马,颇有些无奈的说道:“看来,我这两匹小马送不出去了呢。”

  剿匪的时候,偶然遇到这两匹宝马,竟然比他让人收的还好,一看就是从西域那边贩卖回来的。

  宝马身材矮小,性格稳重,很适合初学骑马的小孩子。

  他便毫不犹豫的带了回来。

  萧慕瑶发誓,如果让她早点注意到小红马,她一定不会说出那么狠的话。

  嘴唇动了动,她非常想改口,如果将这匹小红马送给她,也不是不可以和解。

  可是她刚才都那么有骨气了,这么快反口,会不会被人小瞧了?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萧慕瑶还是决定,她要做一个有骨气的娃。

  “哼,谁稀罕!”

  小女孩气鼓鼓的样子,可爱极了。

  许宗业不喜欢小孩子,也从来没和哪个孩子亲近过。

  但眼前这个,直呼其名,还口口声声再也不理他,和他势不两立的小女孩,彻底让他的心萌动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用最奶的声音,说出最狠的话。

  可眼里分明还有挣扎,不时的瞄着他身后的小红马。

  许宗业这会倒也不气了。

  他无奈的耸了下肩膀道:“好遗憾呢,本来想送人的,但人家不稀罕……”

  “也就算了。”

  “来人,把两匹宝马牵回去,好好养着。”

  语毕他站起身,询问两个小孩子:“要不要和解?”

  萧慕瑶被伤自尊了,这回倒是没有犹豫,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小狗才和你和解。”

  语毕她特别潇洒特别酷的喊了一声:“小白,我们走了。”

  萧慕白没有萧慕瑶那么洒脱,他对许宗业的心情十分复杂。

  本来怀着一腔热忱来找许叔叔教他功夫。

  也好让娘和他增加见面的机会。

  可谁知道竟然被一个门子拦住了。

  此刻他意兴阑珊,来之前的热情都被熄灭了,有些失落,也有些遗憾。

  听到萧慕瑶喊他,稍微迟钝了下,便转身跟着妹妹一起跑回了家。

  许宗业眼看着两个小团子跑了,莫名其妙的心里空了一块。

  门子自觉办错了事,低着头不敢吭声。

  许宗业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口吩咐旁边的侍卫:“带他去领20板子,然后赶出。”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门子没想到因为这么点事,挨板子不说,还要被赶出去。

  他赶紧跪下磕头,“三爷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奴才再也不敢了。”

  想到两个孩子来找他,正是他缓和关系的时候,竟然被一个门子毁了。

  许宗业怎么能不恼。

  “饶命?”许宗业冷冷的哼了一声,“不长眼睛的狗奴才!”                        

                            

  许府工作既清闲,赚的又多,在人前还有脸面。

  门子哪里舍得出去,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哭诉:“奴才真的不敢了。”

  “三爷要打要罚,奴才都愿意,千万别把奴才赶出去。”

  “刚才那两个小孩子来找三爷,我想着可能是谁犯了什么,来找三爷求情的,不想因此毁了三爷的名声,这才想着把他们赶走。”

  许宗业更气了,抬脚就往他身上踹:“还敢做起爷的主来了。”

  以前这些门子拦驾挡客收取好处,只要不太过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今天竟然敢动两小孩子,他就不能饶恕了。

  “快点带走,”他懒得跟人废话,看也没看门子一眼,大步流星的回了房。

  没被萧芷妍嫌弃,倒是被个五岁的小女孩嫌弃臭,这可伤了许宗业的自尊。

  他一进屋就吩咐:“备热水,爷要洗澡。”

  许宗业一走二十多天,满屋子的丫鬟佣人看见他回来,赶紧准备好伺候着。

  这脸色,明显心情不好。

  大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备热水的备热水,沏茶的沏茶,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

  一时间,整个紫烟阁都动了起来。

  热水很快备好了,贴身小厮小卫子过来请他:“三爷,水备好了。”

  许宗业日夜兼程,这些天都没怎么休息过。

  此刻除了一双眼睛露出些疲惫外,龙精活虎,倒是没什么不适。

  许宗业进了浴缸,看着满浴缸冒着热气的清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小卫子,弄些花瓣放进来。”

  小卫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花瓣?”

  许宗业不悦道:“愣着干什么,什么玫瑰,秋菊,百合,什么香放什么。”

  小卫子一脑袋问号。

  以前他家大人洗澡什么都不让放,还说那是女人才用的东西。

  今天是怎么了?

  反正他家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放什么,他尽管放就是了。

  因为许宗业平时不用这些,屋里也没准备。

  小卫子得了令,也不敢随便用婢女们用的,怕自家爷嫌弃。

  便把府里主子小姐们的花瓣都收走了。

  四小姐许宗禾将香薰的花瓣都给了小卫子,还没忘问一句:“我哥怎么想起用这个了?”

  小卫子为难道:“这奴才可不知道。”

  许宗禾今年15岁,刚及笄,和许宗业同父同母。

  心里充满了狐疑:“别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卫子一脸惶恐道:“奴才可不敢胡说。”

  小卫子没和许宗业一起出门,所以门口的事情一概不知。

  他收了花瓣便急匆匆的回去,一股脑的全给许宗业放进了浴缸里。

  许宗业闻着香气扑鼻的熏香花瓣,虽然有点不适,但总算是满意了。

  连日疲乏,许宗业坐在浴缸里,困意来袭,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小卫子留在旁边伺候着,不时的试试水温,感觉凉了,赶紧续上热水。

  过了一会儿,注意到鲤鱼在门口跟他摆手,迟疑着走了过去。

  “三爷洗澡呢,什么事,非这个时候过来。”

  他不悦的看着鲤鱼,只想把人赶走。

  鲤鱼看了一眼屋里,悄声道:“刚才柱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惹了三爷,刚被打了二十板子,要赶出去呢,你看看能不能和三爷说说情,别赶走了吧。”                        

                            

  小卫子一惊。

  自家爷虽然脾气大,但对佣人都是极好的。

  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从没见他处置过谁。

  这柱子不但被打还要被赶出去,可见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不过他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是不是他收人家好处的事被爷知道了?”

  鲤鱼道:“好像不是。”

  小卫子:“那是为什么?”

  鲤鱼:“听说是得罪了两个小孩。”

  “小孩?”小卫子想起在公主府遇到的两个小娃娃,便什么都明白了,恨恨的说道:“活该,谁让他狗眼看人低。”

  鲤鱼只是求情:“怎么说,我们几个也是一起来的将军府,如今柱子被人赶走了,兔死狐悲,以后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样呢。”

  小卫子不想管这事。

  那两个小孩可是前昭阳公主的孩子。

  自家爷虽然被人休了,可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就连扇子上题的诗都是人家公主喜欢的。

  他本来不知道这事的,还是有一次自家爷喝多了,对着扇子自言自语被他听到了。

  但是鲤鱼求情,他们这些佣人,平时看着风光,还不是主子的一条狗。

  想来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犹豫了片刻,道:“这事我可不敢说,你们要想留下柱子,就找四小姐去。”

  鲤鱼一想,这府里除了老将军和夫人,也就四小姐能说得上话了。

  给小卫子抱了个拳,一溜烟的跑了。

  许宗禾听说三哥回来了,收拾收拾便来了紫烟阁。

  路上恰好碰见慌慌张张的鲤鱼,不悦道:“你跑什么?”

  鲤鱼正找四小姐呢,可巧就碰上了。                        

                            

  他赶紧跪地磕头:“求四小姐救救柱子。”

  “柱子?”许宗禾纳闷道,“他怎么了?”

  鲤鱼便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刚才门口来了两个小孩,说是要找三爷,被柱子给拦下了。”

  “也不知道怎么犯了口舌,柱子就和两个小孩子动了手,因此冲撞了三爷,刚打了二十鞭子,要赶出去呢。”

  “赶出去?”许宗禾一惊。

  印象里,除了有一次佣人仗势欺人,被一个老汉找上门,他处罚过一个,还再没看他处置过奴才。

  打完了不算,还要赶出去。

  看起来事情不下啊。

  “怎么柱子伤了那两个小孩?”

  鲤鱼:“没有啊,听说拎起两个孩子正要扔出去,就被三爷看见了。”

  “那孩子还口口声声指着三爷的大名骂,说什么再也不理他,也绝不和解的话。”

  许宗业不近人情、面冷心硬是出了名的。

  19岁征战沙场,死在他手里的敌军不计其数,就算血流成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回朝之后,也没见过他给什么人好脸色。

  如今竟然被两个小孩子指著名字骂?

  这可是新鲜事了。

  许宗禾琢磨了片刻,吩咐道:“你先把柱子留下来,让他在后院劈柴,最近别上前院晃荡,看看怎么回事再说。”

  鲤鱼一听这话高兴了:“奴才谢四小姐,还是四小姐人美心善。”

  许宗禾嗤了一声:“别净说好听的,以后机灵着点,再惹出什么事,我也保不了你们。”

  鲤鱼连声答应着是,又给许宗禾磕了个头便去找柱子了。

  许宗禾原地站了一会儿,不想去找三哥了,转身去了许夫人的房间。                        

                            

  这事有意思,她得说给母亲听。

  许宗禾很快到了许夫人的房间,把刚才的事当成个笑话说给许夫人听。

  “您不知道,刚才门口来了两个小孩子,您知道是找谁的吗?”

  许夫人一直为儿子的婚事发愁,这两天见了好几个媒婆,说了好几家的姑娘。

  她各个都觉得满意。

  可她满意有什么用,人家连看都不看。

  最后还被媒婆一顿嫌弃,质问她既然当不了儿子的家,干嘛把她们请过来。

  她是想做儿子的主。

  她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前两个儿子的婚事可不都是她做的主。

  成亲之前,小两口连见都没见过,不也过的和和睦睦幸幸福福的。

  可这个小儿子,她实在是没办法。

  她要敢不经过他定了亲事,这孩子真敢离开京城,一辈子都不回来。

  想到这事,许夫人就头疼。

  听了女儿的话,许夫人正犯愁呢,应付性极强的说道:“谁啊?”

  许家人多,她也不是哪个都了解,没准是谁在外边有了孩子也说不准。

  许宗禾看见母亲懒洋洋的,明显不怎么上心的样子,笑道:“三哥啊。”

  “宗业?”许夫人一惊,“你三哥回来了?”

  许宗禾笑道:“娘不知道?”

  “刚回来的。”

  许夫人更生气了:“这个不孝子,回来也不知道给娘请个安。”

  “一走就是二十天,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当没有我这个娘了。”

  许宗禾:“刚回来,刚让小卫子从我这要了香薰花瓣,说是洗澡呢。”

  许夫人:“他一个臭男人,用什么花瓣。”

  许宗禾:“听说是被一个小女孩嫌弃了。”                        

                            

  “小女孩?”许夫人心里抖了一下,“你刚才说门口有谁找你三哥?”

  许宗禾:“两个小孩子啊。”

  许夫人:“多大?”

  许宗禾:“听说四五岁吧。”

  许夫人忽然想起公主府那天遇到的一个小男孩了。

  当时田夫人为了恶心她,还说什么是宗业的私生子。

  难不成小孩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许家三代忠良,一直清清白白,可决不允许有私生子这种事情存在。

  “小禾,你仔细打听打听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宗禾正好奇呢:“娘,你放心吧,我一定给您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萧慕瑶和萧慕白很快回了家。

  两个小家伙一个气呼呼的,一个表现的倒很平静,但也能看出来,脸上充满了失落。

  萧芷妍这些日子一直在腌制蜜饯。

  经过二十多天的精心琢磨,适合给太后调养的蜜饯终于做好了。

  她将蜜饯一颗一颗的都收到小瓷坛里。

  现在天气热了,需要尽快吃了才行。

  否则过些日子该坏了。

  她现在不过是名普通的民女,想把这些蜜饯送进宫肯定不行了。

  需要找个人帮忙才行。

  可这东西是给太后吃的。

  谁敢轻易带给太后。

  萧芷妍刚收起来,看见两个孩子神色各异的跑了回来。

  奇怪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萧慕瑶气呼呼的坐在小凳子上,第一次一言不发。

  既恼怒许家的奴才狗眼看人低。

  又恼怒她的狠话怎么说那么快。

  心心念念好久的小红马,就那么没了呢。

  转念一想,这事还要怪义父。

  明明答应她喊了爹爹就送她一匹小红马,可过后就反悔。                        

                            

  说什么京城都买不到小红马。

  那许家怎么那么多小红马!

  院子里养着好几匹,许叔叔还能从外边牵回一匹。

  果然没有爹爹,只能被他们糊弄。

  萧慕白倒是没萧慕瑶那么纠结,他言辞清晰的跟萧芷妍描述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

  “许家的门子不帮我们传话,还要把我们扔出来。”

  “瑶瑶心急动了手,后来我也动了手。”

  “动手了?”萧芷妍一惊,将两个孩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遍,确定他们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后来呢?”

  心知许府这些个奴才可真该教训了,连两个小孩子都要为难。

  萧慕白:“后来许叔叔回来了,瑶瑶说永远都不理许叔叔了,还说和她势不两立,永远都不和解。”

  “许叔叔当时带了两匹小马,一匹红的,一匹白的,又问妹妹是不是真不和解?”

  “妹妹坚持不肯和解,然后我们两个就回来了。”

  萧芷妍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大概。

  看见女儿气嘟嘟的坐在椅子上,眼里噙着泪水,可怜巴巴的,好像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心里明白这事的根源。

  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萧慕瑶更恼了:“娘,人家都被欺负了,你还笑。”

  萧芷妍毫不留情的指出来道:“你是真被欺负了,还是想要人家的小红马没要到?”

  这话一出口,萧慕瑶就炸毛了。

  她也是个有骨气的娃。

  “娘,你在说什么!”

  “谁稀罕他的小红马,满大街都是呢。”

  “现在我们也有了银子,明天就去集上买一只回来。”

  萧芷妍知道这回女儿真是纠结透了。                        

                            

  赶紧收回笑容,顺着她的话茬道:“对,我们现在有钱了,明天就去买。”

  萧慕瑶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要自己买,很快情绪又萎靡了下去。

  “可是义父说了,整个京城都买不到小红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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