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刚刚站在我右边的一对小情侣不知所踪，而是变成了一个高出我一头多的黑色身影。我看见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曜目的光火描摹着他的身形轮廓，清瘦又挺拔。
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快门声，响在鼎沸的人声中，响在应接不暇的烟火炸裂声中。
当我反应过来，看向发出快门声的手机时，已经被他收回。
徐程安低着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唇角弯的像是拉满了弓的弦一样，十分得意的样子。
我立马扯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去看，他并没有避开我，而是十分大方的把手机举到了我的面前。
画面上显示的，是被烟火映亮的他那张精致如马夸特面具般的面容，以及我看向他时茫然又狰狞的侧脸。
对比之下，照片里的我显得傻得要死。只是正当我准备点删除的时候，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屏幕呢，他便立马把手机举过了头顶。
看那高度，我知道怎么跳都够不到，于是便直接放弃了，冻得要死，我才不想跟他闹。
不过徐程安却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啧”了一声：“你说，这算不算是扯平了？”
我仰头盯着他的手机，“你把照片删了，就算。”
“可是你那里还有我的。”他直接把手机息屏装进了兜里。
我咬着牙：“我根本就没存好吗？”
他不依不饶：“但是你室友那里好像有。”
我沉下一口气点了点头，“你等着，我让她们都删了。”说着我便扭头准备跟她们说这事，结果没想到刚刚还站在我旁边的三个人这会儿一个都没了。
我回过身一脸懵的看着徐程安，他正靠在护栏上，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来你这人缘不行啊，都走了连声招呼都不跟你打。”
“我人缘好得很！”嘴上虽然说的硬气，不过我是真纳闷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们能跑哪去？
就当我拿出手机准备给她们打电话的时候，宿舍群的新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初晓：haveagoodnight！
岑敏：撒花撒花！
林晟什么都没说，但她发来的几张照片差点直接让我当场社死。
照片是在我抓着徐程安的胳膊，踮起脚尖看他手机的时候拍的。但是从她们这个角拍下来，我就像是一个正在攀树的猴子精一样，着急忙慌抓耳挠腮的，滑稽的没眼看。
“拍的挺好啊……”徐程安带着戏谑的声音突然响在我的头顶，我连忙将手机息屏，不过已经迟了，他全看见了，还没事找事的问我：“要不，咱俩等价交换一下？”
我抬头看他，挤出一抹职业假笑，没出声，只用口型对他说了一个字：“gun”
之后我就没再搭理他，直接从群里发起了语音通话，等到她们都接听了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几个没良心的！把我拽来，又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你们等着，回去我一定要把你们那些视频都发到表白墙上！我要让大家都看看，淑女在宿舍里是怎么生活的！”
一口气喊完这一长串之后，我都要缺氧了，下意识的去扶旁边的围栏，没仔细看却抓到了徐程安的胳膊，反应过来之后，我连忙把手移开，当真正触到铁围栏之后，又被冰的把手缩回了袖子中。
我下意识的瞥了徐程安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我露出促狭的笑。
我没顾得上他，因为初晓她们还在电话那头狡辩，说是人太多了，她们只顾着拍照呢，拍着拍着就被冲散了，还说她们现在已经被挤到了桥南，距离我这边很远很远。
我快被气炸了，我说你们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吗？就这么一小会儿的空当，怎么可能从桥北被挤到桥南？
初晓非常理直气壮：“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今晚指定是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你去找花脸帅哥拼车吧，我们已经在回学校的路上了！”接着我便听见“噔”的一声，她们直接把通话给挂断了。
说实话，我当时确实是有些生气加无语的。我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想干什么，是为我好，但这个做法我真的很难接受。
我跟徐程安虽然最近总是碰面，还在同一个社团，但说到底我还是不了解他的。他很优秀没错，但其它方面我真的一无所知。而且之前他跟路辞打架的时候，还跟我说过那样的话，虽然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玩笑话，但是万一呢……
试想一下那个画面，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坐在同一辆车上，虽然前面还有司机，但是下车之后呢？我们俩体型如此悬殊，他要是不想放我走，那我肯定怎么也跑不了……
虽然我之前对他有过非分之想，但那都是青春期的想入非非而已。现在的我头脑早就清醒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跟他一起坐车，我自己打车回去的话，那肯定更不安全啊。
一个是有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一个是长得还算能看得过眼的同龄人，衡量之下，我宁愿死在后者手里。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心理戏真的是太过丰富了。在社团呆了这么一段时间，看来我编故事的造诣真的是达到了飞升的程度。
徐程安不仅什么都没做，他还特别好心的把我送到了宿舍楼下，这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刚刚竟然还那样想他。所以在临别的时候，我竟把心中正在纠结的话脱口而出了。
本该说“谢谢”的，我却突然冒出了一句“对不起”，话说出口我俩都蒙了，呆愣着对视了约莫有三秒钟，他忽然轻笑出声：“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的眼睛弯弯，像天上的月，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我身后宿舍大厅里传来的灯光，显得幽深又明亮。我看的差点出神，忽然从侧面吹来了一阵冷风，吹散了我的思绪，也抚乱了他额前的发，露出了几分光洁的额头……
我冻得一哆嗦，心也跟着猛地缩了一下，我垂眸把毛衣衣领往上扯了扯，挡住半边脸。接着便听见他说：“哪有人道歉不请顿饭的道理？”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谢谢。”说完我便立马转身跑上了台阶，刷门禁卡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混杂着风声传来：“食堂吃个早饭都不行啊？这么小气……”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被冷风和门隔绝。
我是一口气跑上四楼的，心里是莫名其妙的雀跃，就像是个刚刚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样。明明没干什么好事，却像自己赢了似的。我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
回宿舍之后，我自然是要找那三个没良心的女人算账的。
初晓的回答和她在大桥上挂我电话时一样理直气壮：“我问过我前男友了，他说花脸帅哥都单了一年多了，期间有超多女生追他，可他愣是一个都没同意。”
我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想起高中时候路辞跟我说的那句话：“他一个整天忙着谈恋爱的，平衡什么时间……”
我抠着手指低声道：“兴许他有个异地恋女友也说不定呢。”
“你选择性失聪啊？”初晓拍了拍我的胳膊，递给我她的挖耳勺，“我刚刚都说了，他单了一年多了。”
“你说了吗？”我一脸懵的看着她。
她点点头，一脸怪笑的戳了戳我的脑门，“我看他对你就很不一般呐！”
我也点了点头，这个确实不一般。不过都是因为路辞跟他胡说八道，他才跟我闹着玩的。
我想肯定是因为她们整天在我面前东一句徐程安，西一句花脸帅哥，干什么都能把我们俩凑到一起，所以我在心里竟不知不觉的对徐程安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愫。
这种奇怪的情愫是我在面对其他男生时候所没有的。
不是好感、喜欢之类的，只是感觉别扭，十分的别扭，我还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在他面前做事总是束手束脚的，很是难受，但又是不自觉的就这样去做了。
这种感觉在我们拍那场最重要的雪景戏的时候简直达到了极点，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考最后一场的时候，忽然下雪了，这是入冬以来，旭江市的第一场雪。
天暗沉的厉害，但地上却是十分明亮的。出考场的时候，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了，一眼望过去，整个世界炽白又亮眼。
我们社团的原计划是，如果过完年还等不到雪的话，就去更北边的城市拍摄，也当是社团团建了。
这会儿终于把雪盼来，他们却都早放假回家了。毕竟我们是艺术院校，大一的永远是最晚放假，因为我们非专业课太多，最后都需要考试。
不过当我给手机开机之后，突然有几条消息跳了出来。
是陈薇学姐发的，她问我买的几号的票，今晚或者明天有没有时间拍那场戏。
我给她回可以，我买的是后天的票。
她说那就好，这样的话徐程安今晚就不用着急往这边赶了。
我问：他都已经回家了还要赶过来？
陈薇学姐说：他在邻市拍东西，还没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薇学姐回的这条消息，我突然有些好奇，徐程安每天都在做什么？
每次见他，他表现出来的状态都是十分闲散的样子，说话不正经，总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但他真正做起事来的时候，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好像每天都在忙事情。
我突然有些羡慕他，在众多庸庸碌碌的大学生中，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有方向，而且真的很认真的在做，看起来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我想，如果我放假之后，我会做些什么呢？
应该是先躺家里刷几天电视剧，等到快躺到发霉的时候，我妈会把我赶出去。赶出去之后呢？我就会约上许久不见的老友们东吃西喝，悠哉悠哉的玩上几天，然后干什么呢？然后我应该会想起我的漫画，那被我搁置了三四个月的连载漫画，我会给自己打鸡血开始重新奋斗，争取能有个好成绩……
但是终于等我下定决心开始动笔画的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肯定又会借着要帮爸妈准备年货的由头而再次搁置漫画计划……
喜欢画漫画，但并不一定代表喜欢画漫画的全过程，这个过程中，会为了画出了一副让自己惊艳的场景而小小的骄傲半天，觉得我真是太有才华了。但也有可能第二天醒来之后就会突然嫌弃，我画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我便开始再次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并不是所有的创作过程都是十分美妙的。画不出来满意的画面是常有的事，有的时候只是因为一个眼神，因为人物手指的简单动作，可能就会拖延很久。
我知道这是典型的懒癌，这是拖延症，我现在不能自治。
所以我说，我有点儿羡慕徐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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