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徐程安笑得人畜无害，实在不符合他目前在我心中的形象。他还很贴心的和我说：“经常吃茶叶蛋对身体不好。”
说完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十分潇洒。
我想，一年前的我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在将来的某一天，我竟会对着这个背影咬牙又切齿。
看着他很快消失在前方的人群中，我很莫名其妙，自从在大学遇见他之后，我总是莫名其妙。
“什么情况啊你？”不知道在一旁看戏看了多久的初晓跑来八卦，“那是花脸帅哥吧？刚刚送你啥了？”
我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他拿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排到的茶叶蛋！”
“啊？”初晓不明所以，“我看着他给了你什么东西来着？”
我把徐程安刚刚塞给我的鸡蛋又塞给了初晓，“就是它。”
“啊……这个……”她提着那鸡蛋看了两圈，又塞给了我，“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给我不太好吧？”
我只好把鸡蛋装进了兜里，跟着初晓一起去找岑敏她们汇合。
“看来，那花脸帅哥是有晨练的习惯哦？”回到宿舍之后，初晓突然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哈？”我还沉浸在失去茶叶蛋的悲痛当中，我实在是咽不下去水煮蛋，从小就没练就这项技能。
“他一个大二的，学校又没强制性晨跑，除非是有晨练习惯，要不然不可能大冬天的起这么一个大早吧？”
“谁知道他。”我回过头来问岑敏和林晟，“你们两个谁吃水煮蛋吗？”
她们两个同时摇头，“我们都买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初晓扳过来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她。
“我说我不知道呀。”我无奈的看着她，又回答了一遍她的上一个问题。
接着，我便在初晓脸上看到了我高中数学老师看我在黑板上解题时候的表情，我知道，那是在说：孺子真不可教。
她叹了一口气：“你之前不还和我说，想谈恋爱呢吗？”
我皱着眉仰起头细细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来着……”
只不过后来因为旁听写作课、加入社团，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给忙忘了，也没心思了。
“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初晓用胳膊肘碰了下我。
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我盯着被我扔桌上的水煮蛋，咬了一口包子，含含糊糊的说：“没兴趣。”
“可是我看着，他对你好像有兴趣诶！”初晓笑得春心荡漾，“长得又帅，还爱运动，体力肯定倍儿棒……”
她拖腔带调的说完，又瞪着眼睛指着岑敏和林晟：“喂，你们两个！我说的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好吗！怎么瞧着你俩笑得这么不干不净的呢？”
我说：“得了吧你，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无论多白，都能变成黄的。”
初晓“切”了一声，又接着在我耳边念叨谈恋爱有多好多好，有男朋友跟没男朋友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问她，男朋友那么好，你怎么不去找你的那个他接着卿卿我我？
她做出一副落寞的表情，说目前是空窗期了。
对于她的效率，我们宿舍早已习以为常，于是什么都没说，非常默契的一人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天傍晚，陈薇学姐在群里发了通知，周六开始拍摄，有事的话跟她提前打声招呼。
这个时候十二月已经过半了，我们班都有开始准备期末考试和大作业的了。由于是大一第一学期，我们的非专业公开课很多，为了防止挂科，我需要留足复习的时间。
我私下找陈薇学姐商量过这事，她说尽量把我的拍摄任务压缩在这一周之内，剩下的等过完年之后再说。
很快便到了正式拍摄的日子，也是到了这一天，我本以为的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紧张感竟后知后觉的又找上门来。
我醒了个大早，而且还是异常的精神亢奋，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外面天都还没有亮，看了眼手机也才不过五点钟，于是我又躺床上将剧本的整体脉络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遍。
男主角是个享誉中外的科幻小说作家，不过他的知识储备与能力，是足以让他进入国家科学研究院成为一名优秀的科学家的，但前期因为家庭原因，导致他最终不能通过政审。因此原本的专业到最后只能当做兴趣，不过这也恰恰也成就了他作家的名声。
女主角是近两年初露锋芒、在圈内小有名气的新晋编剧。两人之间之所以会有交集，是因为从不将小说卖影视版权的男主，竟把成名作签给了女主角的工作室，并指明由女主亲自改编剧本。
我之前说过，这是一个重逢的故事，当然也是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现实与回忆各占一半，我们这周要拍的主要是回忆部分，也就是男女主角初识的高中时期。
高中时期的男主是音乐生，拉大提琴的，从四岁就开始练琴了，十几年里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省赛国赛数不胜数，拿奖拿到手软。但是他并不喜欢大提琴，喜欢大提琴的是他的奶奶。
他家境殷实，是周围许多同龄人都羡慕的对象，但大家不知道的是，他从小到大，每一天都活在奶奶的压迫与严厉教导之下。因此也就造就了他孤僻冷漠的性格，不过他内心里一直困着一头向往自由的野兽。多年来，野兽一直都是蠢蠢欲动，频频试探，但从未跨过那条防御线。直到女主的出现和影响，才使得那头被困住的野兽完全释放了出来。
他找到了自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和奶奶有了争执，然后直接烧了那把大提琴，想去追求自己所热爱的天体物理学……
我们这些天的拍摄内容主要就是我刚刚所说的，女主的出现对男主的影响，也是这个故事中比较治愈的一部分。
拍摄地点定在传媒学院，他们把一间小教室收拾成了高中的样子。有积极向上的黑板报，黑板上列着每日课表和值日表，每张桌子上都有一摞摞的书。站在门口往里看，阳光透过白纱窗帘洒在一排排书桌上，满满的知识气息，还真有种进了高中教室的错觉。
不过只有我和徐程安课桌上的书是真正高中用的书，这些书是由我们社团的两个家住本市的小伙伴专程回家拿的，其它桌上都是我们现在正在用的课本，还有从图书馆随便借来的。
而且因为人手和服装不够，我们所有有关校园的远景拍摄画面都是在课间，上课期间的画面基本上都是我和徐程安的近景或者特写。
了解了这些之后，我突然明白了那些小成本网剧的痛，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吐槽人家剧组穷了。
除了这些，我还得知了一个与我目前的认知所完全相悖消息。
开拍前，我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造型。其实也称不上什么造型，只不过就是搞一个比较符合高中学生时期的发型和妆容而已。
妆我自带了，就是我的日常妆，涂完隔离直接上散粉，眉毛填充一下尾巴，最后再薄薄的涂一层口红润润唇色就可以了。
入了冬之后，为了保暖，我的头发就再也没扎起来过。因此这会儿陈落学姐正考虑着到底给我扎个高马尾，还是盘个小丸子头。
因为怕拍摄时出错耽误时间，我到这儿之后，剧本基本上就没离开过眼睛，所以也就没注意到我的头发已经被陈薇学姐来来回回的松绑过n次了。
李昌在一旁笑说：“这得亏路九九发量多，要是像王真真似的，不得被你给薅秃了？”
正在填写场记板的王真真闻言一把将马克笔拍在了课桌上，拿着场记板怒指着李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给夹秃？”
李昌立马举双手投降，“我知道真姐肚里能撑船，肯定不会跟小弟我一般见识……”
还在跟我头发较劲的陈薇学姐打断他，“李昌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就去给徐程安化个妆去。”
“我化？”
“我才不化！”
李昌和徐程安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说完互瞥了对方一眼，嫌弃的意味都很是明显。
陈薇学姐跟徐程安打商量：“你脸上那淤青拍特写肯定特别明显，就稍微上点儿粉底液遮一遮。”
徐程安的表情明显有些烦了，“后期加滤镜不行？”
“滤镜肯定是要加的，但要是加到能遮到你脸上这淤青的程度，那画面肯定会严重失真，徐导不想自己的作品出现这种本不该出现的瑕疵吧？”
徐程安没再说反驳的话，似是默认了。
我却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猴子一样，脸上的表情从刚刚看热闹的嘻笑很快转为了惊讶，“他是导演？”
很不可思议的，我的眼神带着询问，落在我面前除了徐程安之外的每一个人的脸上。
“怎么？我不像？”回答我的是刚刚刻意被我避过的那个人，他带着一脸骄傲，似是在嘲讽我的无知。
我撇了撇嘴，看着他非常诚实的点了点头。
陈薇学姐解释说，因为这只是我们社团自己拍的小成本微电影，所以职务并没有分得那么清，也没必要形式化的非要分出导演，灯光师，摄影师什么的。但要是从每个人所负责的任务和具体项目来看，徐程安确实是导演。
关于我为什么会如此怀疑徐程安的能力，当然是和路辞有一定关系的。他曾经每一次提起徐程安时鄙夷的表情，再加上我最近和徐程安的几次相处了解，让我在心里对徐程安的印象就只剩下一个徒有其表的花花架子。
不过事实证明，尽管徐程安看上去不那么靠谱，但他确实是有那个能力的，而且认真起来，所呈现出来的又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有些专业术语我不是很懂，只知道全部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跟着徐程安的安排来的。
有他的镜头时，他会事先定好摄影机的机位，再安排待会儿开拍的时候镜头要怎么推拉，打光板和收音话筒的位置也要重复确认再确认，之后他才会进入画面，和我一起对台词。没有他的镜头时，他基本上一直都守在摄影机前。
每一个镜头开始之前，他还会仔细的告诉我这句话要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声调、什么样的表情再加上什么样的肢体语言说出来效果会更好。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睛变得比往常的时候更加乌黑明亮，眼神是和之前的吊儿郎当所截然相反的坚定和自信。
这是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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