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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父子俩,驳人的本事倒是如出一则!


  聂振宇和聂宸顺着回廊前行,一路漫步交谈。

  二人刚一跨过花园拱门,便听到庭院深处传来人群息壤的声音,御景园一向清净,这番吵扰实属难见。

  聂振宇眉心微皱,南锦绣不喜喧闹,平日里府中上下人等皆是谨小慎微,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能闹出这一番动静的,自然不会是府中的人。

  众多声响之中,聂宸辨得了老袁大声唤出“小姐”的声音,心中陡然一紧,能被老袁换作小姐之人,难道是莫苒?

  一时间,聂宸也顾不得父子间的礼仪,不再跟随在聂振宇的身侧,大步径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跑去。

  人声熙攘,聂宸径直向中央走去,只见远处,南锦绣也从屋内急匆走出,看向聂宸颤声说:“快!去看看莫苒!”

  聂宸本就疑心莫苒出了状况,听闻南锦绣这般说更是笃定,拨开几个人便来到了事发现场。

  莫苒晕厥在地,裤身泛红一片。

  聂宸不问来由,抱起莫苒的头掩在自己的心口,将莫苒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袁这时才想起来,命一旁的人说:“快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说着,聂宸一把将莫苒横身抱起,就要向外走去。

  南锦绣这时也来到了近处,看到莫苒的现状更是心痛难掩,右手不禁死死地抵着心口,呼吸也越加的急促。

  “妈!”聂辉唤着,连忙扶住了已然发抖的南锦绣。

  南锦绣横眼怒视,厉声对聂辉说:“都是你招惹的好事!”

  聂宸已然将莫苒抱起,正要离开,听闻南锦绣这般说,他虽不知前后因由,却知晓这事一定和聂辉有关,随即阴沉的面庞冷然朝向了聂辉。

  聂辉一时理亏,随即伸手向聂宸说:“你听我解释!”

  聂宸并没有理会,转身径直向停车场走去,莫苒的命,任何人都耽搁不起。

  医院。

  急救室外,聂家人悉数到齐。

  周遭寂静,无人敢打破这份沉默。

  聂宸背对在众人站在走廊的窗台旁,面色凝重。

  莫苒经历过难产,又经历了流产,虽说两次都能劫后余生,可如今,莫苒这一番血崩必然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莫苒有何意外……

  聂宸不敢再想下去,双手攥拳狠狠地敲在了身前的大理石窗台上,闷声重响,惊煞众人。

  聂辉移步上前,走到聂宸身后,抬起右手搭在聂宸的肩膀上,低声说:“聂宸,你听我解释!”

  聂宸也不看他,神色凛然的探向窗外,沉声说:“你还是和妈解释一下吧!毁了她老人家的寿诞,你真是‘孝顺’!”

  聂辉虽知自讨无趣,还是解释说:“今天的事责任在我,莫小姐如有任何意外……”

  没等聂辉说下去,聂宸猛然侧身,回身看向聂辉,厉声说:“莫苒不会有事,一旦有事,我让你陪葬!”

  聂辉沉闷的喘了一口粗气,顿了片刻,转身向坐在一旁休息椅上的南锦绣和聂振宇走去。

  走到二人身前,聂辉恭敬站定,垂首说:“爸!妈!聂辉不孝!我和佩妮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佩妮已经被我看管起来了,等莫小姐平安无事之后,我让她给您二老道歉!”

  “不必了!”南锦绣冷言以对。

  聂辉自然明白南锦绣所言何意,连忙说:“是!日后,我绝不会再让她踏进御景园半步!”

  南锦绣沉静片刻,抬头看向聂辉说:“那三个孩子一定受了不少惊吓,你快去看看!”

  “是!”聂辉恭敬应道。

  南锦绣继续说:“你们二人的事情,我和你父亲不想听,也不想管!不过孩子的抚养权容不得外人造次!”

  “明白!”聂辉应着。

  “去吧!”南锦绣撇过头,轻声说着,像是透尽了力气。

  聂振宇轻轻拍了拍南锦绣的腿,似是安慰。

  聂辉离开。

  聂振宇轻攥南锦绣的手说:“让聂宸留在这里,我们也该走了!”

  南锦绣摇了摇头。

  南锦绣虽然喜静,可这每年生辰却少不了往来道贺,中午的这一顿宴请自然是不可避免。

  南家权重,聂家金贵,这些都是无法逃避的局面。

  南锦绣今日身为主角,自然是不可缺场的。

  聂宸转过身,向南锦绣走来,立在母亲身旁,聂宸劝慰说:“妈!莫苒不会有事的!中午的宴请您要是不去,这外面的流言蜚语又要传起来了!”

  外界往往都会从一些细枝末节上窥探南聂两家的关系,每年的大小节日,这两家的关系走动往往都会被众人所瞩目。

  聂振宇离家的消息已然疯传,如果今日的场合,宴请再陡然取消,外界难免不会质疑这两家的关系是否已经转寒。

  流言蜚语是小,若是因小失大,影响到整盘的布局,便是功亏一篑了。

  南锦绣缓缓起身,看向聂宸,颤抖的声音问:“莫苒当真是怀孕了?”

  聂宸薄唇微颤,终是点了点头。

  南锦绣的身子微微一颤,聂宸忙将南锦绣扶住,安抚在了座位上。

  南锦绣看向聂宸问:“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她怀着身孕应该好生休养着,她早上起得那么早,我竟还让她陪我下棋……如果我好生照料着,今天这事也就不会发生了,都是我大意了。”

  聂振宇轻攥南锦绣的手,宽慰说:“这事不怨你,孩子自有天命,只能说他们母子缘分未到,莫苒还年轻,日后还会有机会的。”

  急救室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主治医生从中走出,向三人方向走来。

  行至三人近前,医生摘下了口罩,阴郁的面庞很是沉重。

  大家都知道,医生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但是聂宸更怕医生告诉他莫苒已经无法救治的事实。

  “莫苒她怎么样?”聂宸抢先问道。

  “她流产过?”医生问。

  聂宸点了点头。

  医生沉重的吐了一口气,应声说:“莫小姐产后失血,这子宫怕是要……”

  没等医生说下去,聂宸抢言说:“子宫务必要保住!莫苒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医生应答说:“这当然是最坏的结果,目前出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还需要观察,如果万不得已,我还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聂宸嘱咐说:“一定要保住她,拜托您了!”

  医生点了点头,应答说:“这是我们的职责,应该的!不过,莫小姐的子宫即便是保住了,这日后恐怕也不好再生育了!太危险了!”

  南锦绣闻言不禁一怔,忙起身攥住了医生的双臂问:“你说什么?莫苒不能再生育了?她还那么年轻!她连一个自己的孩子都还没有!”

  医生微皱眉头,沉声说:“聂太太!非常遗憾,鄙人医术不精!”

  医生这般自然是谦虚,作为上城有名的妇科金手,这位医生的医术自然不用多说,然而此刻他都说无能为力,恐怕刚刚所说的话必然是事实了。

  南锦绣顿时泪如雨下,心痛难掩,午夜无声,却最是痛人。

  医生看向聂宸,嘱咐说:“照顾好聂太太!我去看看莫小姐!”

  医生离去。

  聂宸扶南锦绣到一旁坐下。

  南锦绣软着身子靠在聂振宇的身上,聂宸单腿跪地伏在南锦绣身前,紧紧地攥着南锦绣的手说:“妈!医生只是说那是最坏的结果,莫苒的子宫会保住的!到时候我给您娶进门的一定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媳!”

  南锦绣薄唇微颤,哽咽说:“莫苒那么喜欢孩子,如果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生养了,她该有多心痛!你们不是女人,不会理解这不能生育的心情到底有多痛!”

  南锦绣瑟瑟的说着,那种痛仿佛切身经历,当年她那么想为聂振宇追生一个女儿,可偏偏事与愿违。

  可南锦绣当年毕竟还有聂辉、聂宸两兄弟,没有女儿只能说是不完美,可是莫苒呢?她膝下无儿无女,身为女人,又是那么疼爱孩子的女人,这该是多大的遗憾?

  “我理解!当然理解!”聂宸淡淡的说着。

  南锦绣温润的手紧紧地攥握住聂宸的说:“宸儿,莫苒她不能再生育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她!”

  聂宸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南锦绣似是思索的说:“好在现在医学发达,将来你们要是真想要自己的孩子,这代孕也不是不可能!”

  提到“代孕”二字,聂振宇眉尾稍动,甚是敏感,只是一旁的聂宸和南锦绣各自沉浸悲伤,并没有注意到聂振宇的这一番微妙变化。

  南锦绣忽然又情绪低迷,流泪说:“可这代生的,和亲生的,终究是不一样……”

  聂振宇轻揽过南锦绣的肩头说:“只要是自己的孩子,用心去疼,怎样生都是一样的!”

  聂宸见状,思虑良多,只是见南锦绣这般悲痛,着实是不忍,于是对南锦绣说:“妈!莫苒不用再生了!我也不会再让她生了!什么代孕不代孕的?我们不需要!”

  “你说什么呢?”南锦绣黛眉轻皱,很是不解。

  聂宸抿了抿唇,看向南锦绣,低声说:“一年前,莫苒在洛杉矶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一句“母子平安”,惊煞了坐在一旁的南锦绣。

  “不……不是……死了……”南锦绣一时语塞,随即喜极而泣,继续说:“还活着是吗?龙凤胎?孩子们都还好是吗?”

  聂宸艰难的挤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南锦绣随即紧紧地攥住手中的佛珠,拜向苍天,呢喃说:“佛主保佑!佛主保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

  “孩子现在在哪里?”聂振宇问道。

  聂宸微叹了一口气,略有为难地说:“在莫苒的朋友家!孩子们目前跟了那个人的姓……姓迟!”

  “迟瀚文?”聂振宇问。

  早上父子二人爬山之时,聂宸对聂振宇汇报了英国之行的概要,对于迟瀚文,必定是要一番浓墨重彩的描述的。

  所以,聂振宇不难在此刻,脱口而出这个人的名字。

  南锦绣紧张的说:“这怎么行!孩子们一定要接回来!这是我聂家的孩子,怎么能跟别人的姓?”

  聂宸有些为难,然而母命又不能轻易违抗,这是孝道。

  聂振宇抢言答道:“万万不可!”

  南锦绣冷眼看向一旁的聂振宇,问:“什么万万不可?那可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女!”

  南锦绣一改她平日里柔顺的性子,情绪莫名激动。

  聂振宇却是镇定自若,一双威目瞥向南锦绣,语气却很是谦婉,柔了声调说:“正因为是我的亲孙子,亲孙女,这事才不能操之过急!”

  聂宸顺势接话说:“妈!爸说得对!”

  南锦绣难以置信的看向聂宸,指责说:“你们父子!还真是一对亲父子啊!这种荒谬的想法都能碰到一块儿去?自己的种跟了外人的姓,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聂宸解释说:“莫苒现在身份尴尬,如果被外人知晓了她是……”

  没等聂宸说下去,南锦绣连忙拦口说:“别说了。”

  莫苒是冷柠的代嫁姐妹一事,南锦绣一直瞒着聂振宇,此番如果聂宸说破,场面必然会尴尬。

  聂振宇这时却接话说:“如果被外人知晓了她是冷柠的替身,当年代嫁聂家,是为了觊觎聂家的权势,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借此为难聂宸,这种口舌是非,目前能省且省!”

  南锦绣一惊,一双薄唇微微颤抖,不禁抬手掩面,满目惊讶的看向聂振宇,问:“你都知道了?你一早就知道了?”

  聂振宇目视前方,淡然应话说:“是!我一早就知道了!”

  聂宸也是一惊,看向聂振宇问:“爸!您是怎么知道的?”

  聂振宇冷眼一瞥,俯身看向半跪在南锦绣身前的聂宸说:“在你以为她还只是一个英语学校的老师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嗯?”聂宸眉心微皱。

  聂振宇解释说:“元和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就是莫苒!什么老师?不过是掩人耳目!”

  聂宸恍然:“您是说当年冷氏突然出现财务链断裂,包括财政审计遇阻,这都是莫苒所为?”

  聂振宇粗重的喘息声在静谧的氛围中很是明显。

  一声叹息后,聂振宇意味深长的说:“她一直在帮你,想通过拖延冷氏的时间,帮你争取到那个项目。”

  聂宸终于会意:“她是一直在帮我,如果不是她将聂氏的项目竞标书给了冷傲风,可能冷氏也不会经历今天的波折。”

  聂振宇反问:“你觉得以莫苒的聪慧,她当时会猜不出这其中有诈?”

  聂宸没有应话,事实早已了然。

  南锦绣推了一把聂振宇,斥责说:“你既然早知道莫苒无意于勾结冷傲风坏了聂氏的利益,那宸儿和莫苒离婚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

  聂振宇看向南锦绣,冷然一问:“拦得住?”

  自己的儿子,毕竟还是自己清楚,以聂宸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被枕边人欺骗了三年,那是一定无法接受的事情,恐怕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冲动之下都难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聂宸自责的撇过了头,离婚的事,终究是他的冲动。

  南锦绣嗔怒说:“拦得住?你拦过么?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管教不力,这倒还有理了?”

  聂振宇微抿双唇,吐了一句:“自己的儿媳,自己护不住,怎么还怨我了?”

  “你!”南锦绣一时语塞。

  这父子俩,驳人的本事倒是如出一则。

  急救室大门敞开,医生护士将莫苒疾步推了出来。

  莫苒已经苏醒,只是神色涣散,模糊中却还是辨得了聂宸的身影,那是她熟悉的淡淡的海洋味道的香水味。

  莫苒缓缓抬起了手,说是抬手,只是周身无力,不过是指尖轻轻向上动了动。

  聂宸会意,忙上前攥住了莫苒的手说:“我在!”

  莫苒点了点头,很是疲惫,一双莹眸中浸着晶莹的泪水,半睡半醒间,她终究还是听到了医生间的对白。

  莫苒知道,她流产了。

  特护病房内。

  药力的作用下,莫苒的神色渐渐恢复,视线也清晰了起来。

  “您怎么哭了?”莫苒看向南锦绣,艰难的抿出了一抹轻笑。

  南锦绣坐在床头,紧握着莫苒的手说:“见你没事,妈这是高兴的!”

  莫苒断断续续的说:“都怪我不好,自己没站稳,才闹出了这些事,扰了您的生日!”

  南锦绣摇了摇头说:“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年年不都是过!这要你没有事,我就要拜谢佛祖了!”

  莫苒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了另一侧的聂宸,轻声说:“快送公公和婆婆回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了婆婆的生日宴!”

  聂宸攥着莫苒的手,宠溺的说:“你这小脑袋,刚醒来,转的倒是挺快!”

  莫苒几乎是用气声说:“还不快去!”

  聂宸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南锦绣说:“妈!病号为大!您就听莫苒的吧!我这就送您回去!”

  南锦绣的视线始终不移的注视着莫苒,话却是对聂宸而说:“用不着你撵!老太婆会走!也不用你送!留在这里好好照顾我的莫苒!晚一点我过来,她要还是这般有气无力的模样,我拿你是问!”

  聂宸苦笑了一声,应话说:“是!母亲大人!”

  南锦绣抬手轻抚着莫苒的面颊说:“乖!好好休养着!什么都不要想!”

  莫苒点了点头,很是疲累。

  没人有和莫苒提及她流产的事情,像是有意回避,终究是痛,提起只会让人更加伤心。

  聂振宇这时站在不远处看向南锦绣说:“好了!我们留在这里,她反倒是不得休息了!快走!”

  南锦绣看向莫苒唇角微挑,轻说了一句:“也是!你看,长了一岁,人也跟着糊涂了!”

  说着,南锦绣不舍的松开莫苒的手,起身要离去。

  “慢走!”莫苒轻声送着。

  聂宸将南锦绣和聂振宇送别至病房门口,南锦绣却再不让聂宸走出病房半步。

  聂宸只能站在病房内,恭敬地向二人欠了欠身,直到两个人的背影远离,聂宸这才正起身子,关上了病房的大门,回到了莫苒的床边坐了下来。

  房间里寂静一片,只有两个人淡淡的呼吸声。

  聂宸温热的手附在莫苒的面颊,轻抚着,一遍又一遍,很是不舍。

  像是看着劫后余生的天使,生怕他守不住,莫苒便会离她而去。

  莫苒抿了抿唇,眼角渐渐湿润,终于还是问了一句:“我流产了,是吗?”

  聂宸一怔,久久没有应答。

  “自己怀孕了,我竟然都不知道!又是喝酒,又是熬夜!”莫苒哽咽地说着,流水渐渐莹润。

  聂宸紧紧地攥住莫苒的手说:“以后,不准喝酒,也不准熬夜了!”

  泪水模糊了莫苒的视线,呢喃说:“已经晚了,不是么?”

  聂宸摇了摇头说:“不晚!我们还年轻,想要多少孩子还不就是时间的问题!”

  “孩子多大了?成型了么?最多也不过只有一个多月吧?”莫苒终究还是更关心孩子的事情。

  聂宸将手伸进了裤袋,那个福尔马林制作的标本他一直随身携带。

  从裤袋中,聂宸拿出了一个细长的细绒布袋,从布袋中他拿出了死胎的标本。

  莫苒使了莫大的力气,才将手抬起。

  聂宸会意,忙将那个标本送到了莫苒的手中。

  莫苒死死地攥着,那毕竟是一条命,一条与她和聂宸都息息相关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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