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早起的鸟儿
周一，沐芙蓉不到七点半就到了秋实大厦。原因无他，在苗苗的督导下，她五点就起来晨练了。
因为时间还早，大厦一层大堂里人很少，只有休息区的沙发上挤插插地坐了好几个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无奈沐芙蓉耳聪目明鼻子还好。路过时随便瞥了一眼，蓦然感觉一股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紧张、焦躁、不安、害怕，还有跃跃欲试？这群人各怀心思，情绪差异如此之大，还真是有点儿怪呀。好奇心驱使下，沐芙蓉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像是鼻子上顶了颗红草莓的中年男人说：“老王，你可不能临阵打退堂鼓啊。”
被称为老王的人则嗫嚅道：“万一惹恼了他们，明年不跟咱签经销协议了可怎么办？”
另一个粗豪的声音说：“不签就不签，反正早晚也干不下去。就他们这么霸道，我这儿砸锅卖铁给他们冲业绩，他们倒好，吃爷喝爷还坑爷。”
“哎，不至于，不至于。以我和孙总的关系，帮你打个招呼，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此时沐芙蓉距离这些人已经有一段距离，看不见说话的人，但听声音就是最先说话的那个草莓鼻。
沐芙蓉继续前行，他们后面再说些什么已经听不到了。她本能感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也就没再多想了。
到了自己的格子间，换好鞋，沐芙蓉打开outlook开始查看未读邮件。先是粗粗浏览一遍，筛除掉一大半无需理会的内容，才开始认真阅读剩下的一小半。
其中一封邮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发件人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larsjueng。
打开邮件，映入眼帘的是几行德语，说话对象一个叫jt的人。沐芙蓉用翻译软件查了那几句德语，多是日常问候，除此之外，还有一句没头没脑的“感谢提醒，查过了，bom确实有点问题。”
鼠标下滑，终于出现了英语，这次说话的对象是技术总监蒋浩。内容很简短，就是告诉蒋浩，xr300的bom已经修正了，请秋奥技术部核查确认一下；后续如发现其他bom问题及时联系。
沐芙蓉看着这封短短的邮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困扰秋奥工厂多日的bom问题就这么轻易解决了？不用等那位mrbillinger摆驾回宫了？
反应了一下，沐芙蓉才想起把鼠标拖回邮件最顶部，看见收件人一栏赫然是秋江天和蒋浩。如此看来，是秋总出手了。进入职场三年多，沐芙蓉头一次产生了“有人罩着真好”的感觉。
再看一眼larsjueng对秋江天的称呼，jt，这是他名字拼音的缩写啊。在外资企业工作的中国人，无论是图方便还是装那啥，多半会给自己取个洋名儿，中国人之间也互相叫。沐芙蓉刚进秋奥的时候还挺不适应，但久而久之也就入乡随俗了。毕竟，总要苦口婆心地指导外国同事读自己的名字，也不是个轻松的工作。
然而，在欧洲生活多年的秋江天，却一直坚持使用自己的中文名。沐芙蓉心中不禁升起一点小敬佩。
将近八点半，苏港也到了。但他并没像往常一样和走过路过的姐姐妹妹们插科打诨，而是直奔沐芙蓉的座位。沐芙蓉觑着眼看他，问道：“苏超人，这么急，忙着去拯救银河系吗？”
“别贫了！你知不知道你又摊上事儿了？”
每次苏港一说这句，沐芙蓉就忍不住夸他：“杠哥，你这一表人才，不演小品可惜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苏港不耐烦地白她一眼，“好几家经销商的老总组团碰瓷儿来了，正在底下闹呢。”
沐芙蓉马上想起刚才在大堂休息区看见的那几个人，不再嬉笑，忙说：“我七点多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好好在休息区坐着呢，怎么就闹起来了？那再说，又关我什么事儿？”
“之前的事我不知道。我路过大堂的时候听见有人吵吵，好像还是因为sap延迟发货的事儿，要见秋总。保安和大厦前台在那儿拦着没让上来。”
正说着，苏港手机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打开一看，公司群里刷屏不断，说的都是这事。还有吃瓜群众现场拍摄的短视频，点开后就见一个剃着短寸头、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一边义愤填膺地喊着“你们店大欺客，光收钱不发货，我要见你们秋总。”一边试图挣脱保安的拉扯。
沐芙蓉仔细回想着在大堂休息区见到那几个人时的场景，又拿着苏港的手机把视频反复看了好两遍，点了暂停。画面定格，她指着画面中的某人，说：“我觉得这个人是这群人里领头的。”
苏港接过手机一看，沐芙蓉指的那个人，只露出上半身和侧脸，也举着手机在拍摄。
苏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芙蓉：“就看上这么几眼，你怎么能肯定他是挑头闹事的？别告诉我是女人的直觉啊。”
沐芙蓉想说不是直觉是嗅觉，但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只说：“就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也不行啊，总得有人出来平事儿。黑白子和周锦怎么一个都不出头？”
苏港自动开启包打听模式：“人家上周五就出差了，现在正在紫荆洲开三季度的销售总结会呢。”
沐芙蓉眯起眼睛：“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俩人正说着，就见公关部总监刘白疾步走来，敲门进了阮世斌办公室。不一会儿，沐芙蓉桌上电话响起，接起来一听，是阮世斌，让沐芙蓉马上去他办公室。
刚一走进阮世斌办公室，刘白劈头就问：“lutos，你能不能把sap项目最新进展情况给阮博士和我brief一下，我们需要就此确定和客户的沟通口径。”
幸好沐芙蓉有做工作日志的习惯，她让刘白稍等，小跑回自己的座位，把上周五的工作日志发给刘白和阮世斌，又夹起笔记本跑回阮世斌办公室。
刘白已经用手机打开了邮件，快速浏览了一遍，抬头和沐芙蓉确认：“这么说，主数据的梳理修正已经完成，你也去生产线现场验证过了？”
沐芙蓉点头：“是的。除了主数据，bom错误是另一个影响因素。今早收到德国技术部的邮件，说bom错误已经得到修正了。虽然还没来得及验证，但这无疑也是一个利好消息。”
阮世斌说：“那个邮件我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找生产部朱总，让他那边尽快确认一下。”边说边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刘白竖起一只手掌，说道：“阮博士，您先不忙打电话。我们先align一下。根据您二位提供的信息，目前影响订单正常发货的问题主要有2个：一是主数据，二是bom。截止上周五，主数据梳理已经完成，并且由npi协同生产部做了验证；而德国技术部也对bom进行了修正，如果验证无误，由sap上线导致的大面积订单延误就能彻底得到解决。我的理解对不对？”
阮世斌犹豫地看了沐芙蓉一眼，沐芙蓉很肯定地点头：“不能说100解决，也许还有个别小问题没暴露出来，但及时发货率达到975的kpi【注】要求还是可以做到的。其实，上周四工厂就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发货了。”
刘白对沐芙蓉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很干脆利落地说：“那我心里就有底了。和客户的我们就在这个基调上准备。同时麻烦阮博士给朱总打个电话，doubleconfirm一下bom修正的情况。”
说着，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对阮世斌说了句：“现在是8点50分，9点20分之前我会把沟通稿email给您、秋总以及法务部的桑律。”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沐芙蓉心中感慨：这位betty总，不愧是出身于全球前五十强的大公司，思路清晰、雷厉风行，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除了说话爱夹英文，简直就是自己的标杆。哎，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一样在工作中如鱼得水，自信洒脱。
此时，一旁的阮世斌已经给朱友杰打过电话，见沐芙蓉还站着不走，以为她是在等生产那边的回复，就说：“朱总已经安排工艺工程师去查了，要过一会儿才能给回复，你先去忙吧。”
沐芙蓉却没走，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阮博士，我担心正常的沟通方式对这几个客户无效。”
阮世斌一愣，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觉得他们是故意上门碰瓷儿的，背后另有人操控。”
阮世斌皱眉：“lutos，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沐芙蓉把心一横，说出了今早在一层大堂休息区的所见所闻，末了说道：“我当时只觉得这些人的表现有些怪，但也没太往心里去。现在倒回去想想，就能把他们的心思猜个大概其。他们当中有几个应该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过来的，里面有个牵头的人，他们多少都受那人的钳制。所以，擒贼先擒王。”
阮世斌脸色阴晴不定，足足沉默了一两分钟，才说：“这事儿我要去给秋总汇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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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kpi-keyperfordicator的缩写，关键表现评估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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