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丰州

12
  我规规矩矩站在正殿外，等侍卫通传。
  很快殿门打开，我看见殿内密密麻麻站着形形色色的北凉人。
  中间站着的那个人尤其高大，他转头对我笑，然后走出殿外，牵着我的手又走了进去。
  北凉王坐在主位，鄙视地看了我一眼，转而问他弟弟：
  「谢让，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放弃簌城的。」
  牧蒙谢让侧过来低头看我一眼，笑着露出他的大白牙，回答北凉王：
  「大王，我在盛国的时候，她救过我的命。」
  我抬头看他，压制住所有疑惑的表情——我救过他的命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捏着我的手，好像在让我放心。
  北凉王轻蔑一笑：
  「这么瘦弱的女人，怎么救了你的命了？」
  牧蒙谢让笑容更胜：
  「她是神医秦术的徒弟，会针灸，会接骨，会治病。」
  北凉王不说话了，用他鹰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用蹩脚的汉语问：
  「你真的是秦术的徒弟？」
  我点头说是。
  他看了一眼牧蒙谢让，挑了挑眉毛：
  「带她去丰州。如果治不好，也不用活着回来了。」
  「还有，谢让，你今天笑得太多了。」
  13
  北凉有六个州，丰州是物产最丰富的一个。
  牧蒙谢让骑着马带我到丰州城口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掳我来了。
  丰州瘟疫，封城中。
  如今，我算是彻底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攻打大盛：
  「物产最丰富的丰州染上瘟疫，没有物资就去抢。这就是你们要打大盛的原因？」
  牧蒙谢让笑着从马上下来：
  「有你在，就不用去抢了。」
  「十年前漕县也流行过这样的瘟疫，你当时熬的药我不知道药方，只好把你掳来了。」
  他说得轻松极了。
  他走上前叫了几个守城军交待了一番。
  还好出发前他差人帮我准备了药箱。
  我从箱子里拿出布巾，罩住口鼻，套了件外袍。
  让他在城外等我消息，我便和守城军去离城门最近的一户人家看病。
  进城后一派死气沉沉，远处有浓烟。
  这个气味我认得，是烧尸体的气味。
  带路的守城兵看着滚滚浓烟自言自语：
  「我们都会死光吧。」
  守城兵不敢进患者的屋子，我让他在屋外等着。
  确诊后，我写了张方子给牧蒙谢让，又交待几个守城兵想办法弄来一口大锅。
  不到两天所有的药材和大量的艾草都准备好了。
  14
  准备熬药的时候犯了难，丰州城里的水要查过后，才能判断还能不能用。
  「你带人先去山里，取四五缸干净的水来。」
  正在搬药的牧蒙谢让应了一声，就带着一队人马进山了。
  周围的守城兵惊讶地盯着我看，露出佩服的眼神。
  我这才后知后觉，刚才使唤了他们尊敬的大将军。
  救人要紧，我叫来几个守城将领，告诉他们熏艾的方法。
  接着他们带着两队人马拉着六大捆艾草往城中去。
  没一会儿整个丰州街道都充满了艾草的香味。
  一个时辰左右，牧蒙谢让的那队人马拉了十八缸水。
  我先煮了一锅，自己喝了一碗，确认火候浓度都没错，然后让我看过的那家患者喝。
  过了两刻钟左右他们不仅退烧，身上的红斑也退了色，看来是有效的。
  只是这个药要坚持喝五天以上，供药和水的任务就交给了一直在城外的牧蒙谢让。
  15
  我将熬药的方法教给了守城兵们。
  他们分成六路带着锅、炉子和水到城中去熬药了。
  我也在城口的发药点，一连熬了七八天的药，晚上就睡在炉子旁边临时搭的小帐子里。
  死亡人数慢慢减少，没多久有很多痊愈的百姓自发来帮忙。
  我见他们都能应对，就回小帐休息去了。
  牧蒙谢让进入小帐的时候，我正梦见自己在簌城的家里等大人散值。
  睁眼看到的，却是牧蒙谢让的笑脸，心里失望极了。
  他见我眼里含着泪，笑意消失：
  「在想言镇？还是想回簌城？」
  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坐起来，准备收拾。
  他站起来俯视我：
  「簌城你回去也见不着他了。萧端称帝，言镇回京城做大官去了。」
  --  --  --  --
  丰州城已无碍，百姓前来道谢。
  其中一个老人从人群中走过来，周围的百姓都给他让道，看来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老者捋捋胡子：「感谢将军请来神医，感谢神医救了我们！」
  牧蒙谢让叫我站在他旁边，接受百姓的感谢：
  「她不是我请来的，她是将军夫人！」
  百姓们马上改口，恭喜将军娶了位神医夫人。
  我一直保持微笑和点头，像一个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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