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苏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刘局，案件很清晰……”
“没错！案件很清晰！程钰儿为了见偶像，过度减肥，又大量饮酒，导致神志不清失足落海。至于那几个同伴，是不学无术，同学之间有摩擦……”
苏素觉得很可笑：“减肥？刘局，程钰儿167的个子，93斤，她减什么肥？”
“总有青春期的女孩不满意自己的体重到病态的程度，不然怎么会吃那么多减肥药？”
“再说你管长期殴打辱骂虐待叫‘同学之间的摩擦’？”
“这个确实……这种霸凌出现在我们身边，着实让人心痛，孩子们法律意识淡薄……”
“法律意识淡薄都知道改口供了？还说之前说的‘快乐药’其实是指酒，刘局，之前口供说的是药片，这性状都不一样，这口供改的太敷衍了吧？！”
“成人还有口误的时候，何况是未成年……”
“什么未成年！”苏素彻底愤怒了，她把材料摔在办公桌上：“未成年保护法不是用来掩护罪行保护罪犯的！就因为差3个月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草菅人命触碰毒品？！恶魔不分年龄！”
“那你打算怎么办？无视法规把他们都抓起来？”刘纪秦拍着桌子喊。
“法规也没有允许家属说告就告，说不告就拍屁股走人！儿戏吗？！既然小王八蛋们咬出了瑞驰医药公司，雁过肯定留痕！我申请搜查瑞驰！”
刘纪秦看着冲动的苏素：“搜查瑞驰？就凭几句被翻过去的供词？你当警局你家的？你有证据吗？瑞驰医药属于明盛集团，你要搜查安明盛的地盘？！”
“现在是他们当警局是他们家！”苏素冷哼一声，轻蔑的嘲讽：“刘局，原来你是怕明盛集团啊？怪不得盼着赶紧结案，你在明盛集团什么职位？警局顾问？你的讨好人家安明盛知不知道啊？”
刘纪秦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他脖子上的青筋鼓起，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夹就砸向苏素：“滚！！”
苏素气鼓鼓的回到座位，胡小兵又滑着椅子凑过来报告最新的消息：“刘强他们被领回去了。”
“未成年吗！应该的。”苏素咬着牙讽刺道：“又是刘局签字同意放人的吧！”
胡小兵对苏素180度转变的态度感到惊讶：“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人家的分管这块的！怎么了？没资格签字吗？”
“我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小人！”苏素把外套一甩，一脚踢开椅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委屈的胡小兵：“干吗骂我……”
繁华的凌峰市中有一块棚户区，破败的违建一处搭在一处上，能转身的地方都围成了各种生活区，厕所紧挨着厨房，十几平米的地方能住一家四五口。在这里的小巷里走动得小心避让头顶晒着的滴水的内衣和抹布，还有臭气熏天的污秽。因为租金十分便宜所以租住着很多人。
苏素提着牛奶来到程钰儿的家门前时，顾知南和十方正从破木板勉强围起来的院子中走出来。苏素诧异了几秒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愤怒中夹杂着蔑视：“我就知道是你们在威胁程姨！丧良心的事情你们真是一件不落！”
顾知南仿佛没有看到苏素一般与她擦身而过，苏素恶狠狠的盯着顾知南的背影大骂：“朗朗乾坤！你们这些恶魔会遭报应的！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们打回地狱！”
直到顾知南身影消失在转角，苏素才收回杀人的目光，走进这只有五六平米的小院。堆满瓶子和纸壳的小院散落着一些被摔烂的水果和名贵的营养品，还有一张撕碎了的支票。苏素回头对着顾知南消失的转角骂道：“黄鼠狼！肮脏！”
苏素将牛奶放到屋檐下，把一直呆滞的抱着程钰儿画册的程姨扶到旁边的椅子上，挨着她坐下。
看着这个悲伤过度一夜白发的母亲，苏素忍了又忍，终于艰难的开口：“程姨……您应该相信我……我一定能还钰儿一个公道……”
程姨在听到“钰儿”这个名字时，瞳孔抖了抖，她回过神来，轻柔的抚摸着画册：“你看，钰儿画的多好……可惜让我滴上眼泪了……”
苏素凝噎，安慰的话都太苍白无力了。她把手搭在程姨的膝盖上，隔着衣物她也能感受到程姨冰冷的体温。
天色渐暗，程姨回头望了望熟悉又陌生的家，就在几天前，这个屋里还亮着温暖的灯光，还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的身影。现在……程姨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的家太破了，太阴暗了，太冷了。她望着漆黑的屋子，双眼早已干涸：“都怪我，我如果争气些，能多赚些钱，钰儿就不会被欺负了……至少我有能力带她去别的城市生活，离开这些恶魔……是我的错……况且他们手里有钰儿的视频，我如果继续告，他们就放到网上……我的钰儿……我的钰儿啊！！”
“视频？！他们居然录视频？！还威胁你？！”苏素惊于恶人的丧尽天良，她气极，几乎是原地弹起：“畜生！我找他们去！该天打雷劈！！”
程姨拉住她，缓缓的摇头：“他们有钱有势，我们怎么斗得过……”说完她疲惫的走向程钰儿的卧室，躺在女儿的床上，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苏素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那个曾经给她冰冷人生中带去温暖的人也如程钰儿一般，带着非议死去，也同样理解势单力薄的无助感。
苏素没有多说，轻轻退出房间，向恶势力低头可不是她的风格。她看着柜子上的相框，上面的程钰儿和柔温顺，虽然青黑的眼圈透出疲惫，但依然有着灿烂的笑容。旁边还有她的书包，拉链上挂着偶像的头像牌和一个可爱的布偶吊坠。苏素摸着布偶身上一件做工蹩脚小花裙，“她从没有放弃过生活，我也不会……”苏素感慨着，不小心捏到了布偶的眼睛，音质粗糙的对话从布偶身上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她，尿裤子了……”一个女孩说。
“操！真恶心！刘强，你把她打的尿裤子了！”一个男孩说。
“拍下来了没？”另一个男孩说。
“拍着呢拍着呢，王丽丽你别总挡我镜头！”
“把她内裤扒了！哥几个尽尽兴！”
“我你妈……刘强你口味真重，都尿了啊……这次我不干了，你们上吧……”
一阵阵嘈杂声中夹杂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和程钰儿声嘶力竭的哭喊。
苏素顿时钉在当场，寒意从脚尖迅速蔓延全身。随着录音的切换，一段段地狱之音砸向她的心脏。
“程钰儿你戴什么帽子呀，我给你剪得新发型你不喜欢吗？哈哈哈哈哈哈……”
……
“不能浪费食物，我觉得我刚刚拉的屎里还有没有消化完的，你吃了吧……”
……
“王丽丽就知道扇耳光，刘强就知道扒衣服，玩腻了都，你们想个新花样吧……”
……
苏素的拳头渐渐攥紧，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怒不可遏的咬着牙，泪水不受控的喷涌出眼眶。
“刘强，她不下车。”
一阵像是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声，伴随一声重重的“咚”。
“欠揍！”
“你就从这里钻进去，按照我说的找到那个房间，把□□拿出来。记住，你要是敢声张，或者让人发现，哥几个就去你家做客！”
“刘强，你爸爸要是发现了会不会打死你啊，哈哈……”
“这东西多得很，少这么一点发现不了。再说了，有这个贱货在。”
……
苏素内心五味杂陈，她的心因为这个受尽折磨欺凌的陌生姑娘而紧紧的揪在一起，她默默的放下玩偶，程钰儿的坚强让她敬佩，在这样的处境中，她依然坚强，没有放弃，她为自己积攒着反抗的力量，就像风雨中被折断的细竹，根在地底悄悄地、狠狠的、深深的扎下去，只为了有一天能像一把利剑斩断狂风。
“好姑娘……”苏素强忍住心底的酸涩，将挂件解下，匆忙赶去警局。
呵呵，未成年？□□加上吸毒，让你在监狱里成年！！
小吴河由西南到东北，蜿蜒贯穿凌峰市，入海口处全是大大小小的渔场。渔船都赶在禁渔期前出最后一次海，夜晚的水泥码头上一时间尽显荒凉，只听见海浪拍打水泥柱的声音，路灯照下来的光线也让海吞噬了不少。
陆旭东将车停在远处，步行至码头尽头，在一个坐着破烂马札夜钓的男人身后站定。随即他点燃一根烟：“选的什么破地方。”
男人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对着漆黑的海面讽刺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啊陆少爷。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说罢男人将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丢给陆旭东。
陆旭东皱眉，轻笑着打开：“这么穷酸，看来我的离开让你少挣不少啊！”塑料袋里是一只穿着小花裙的布偶挂件。
男人根本没把陆旭东的嘲讽当回事，他抽回鱼线，摆弄着鱼饵：“希望你这次回来能管住自己的手，现在局势不同前些年，你再惹事任谁也压不下去。”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不就干这个的吗！”陆旭东不给男人回话的机会，转身离去。
“最近还会听见那个声音吗？”李教授望着对面躺椅上的安和。
“嗯，她时不时的会和我说话，有时候说的很恐怖，但也只有她和我说真话。”安和望着天花板敷衍着。
“每个人的‘真话’其实都是自私的，都有自己的目的性。在这里你是主人，主导权在你，‘她’不过可以在你孤独时陪你聊聊天而已，所以你不必对‘她’言听计从，在‘她’说你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试着命令‘她’闭嘴。”
“我也这样做过，但是没什么用，我的身体比较听她的话。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她会保护我。”
“你觉得周围很危险吗？”
“嗯，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很自私，我也很自私，很多事我想做不敢做，她就会帮我。这样也挺好，有错就都是她的，与我无关。”
“那么‘她’能听见我在说‘她’的坏话吗？”
“能。不过她不在乎。她比你大度多了。”
“你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想要别人顺从于自己，你不想吗？试着让她服从你的命令，按照你的喜好做事……”
安和收回呆望的眼神，像一座突然注入灵魂的雕像，慢慢的转动眼珠，看向李教授：“你怎么就确定她不是顺从我才这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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