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夜晚的城市不止有灯红酒绿，还有高级会所后潮湿肮脏的小巷，冬季最后的雪彻夜融化，下水道冒着白气，那是老鼠生存的地方，连猫都没有。
顾知行已经被打的坐不起来，汗混着血浸湿衣领，他肿着眼艰难望向面前这几条腿，挣扎着抱住其中一条，苦苦哀求：“大哥……大哥，再宽限我几天，就五天，不不，四天……三天就好！”
“去你妈的！”腿的主人看着被污血沾脏的裤角，气的又上去补了几脚：“再几天？！你他妈好再去躲啊？！你像个蛆一样的往下水沟一钻，害的我们哥几个被勇哥打！”男人想到这几天自己和弟兄们受的罪气急败坏，一把揪住顾知行的衣领，恨不能咬烂他：“为了找你，我们跑断了腿，今天你他妈的再不还钱，就把腿卸下来交差！给我打！”
其余几个人涌上去，不管头尾的一顿乱揍，顾知行惨叫着吐出几口血和着一颗牙。
为首的那个人从旁边的建筑垃圾里翻出一根三指宽的钢管，比划了几下，觉得很趁手：“摁住他！”
顾知行还没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就被摁住了右腿，他惊恐的看着这几个人，和那根钢管：“强哥强哥，饶我一命，我一定还钱，我加倍还钱，饶了我强哥……”，顾知行挣扎着，看着钢管从半空中挥下：“我大哥！我大哥有钱！我大哥有钱！找我大哥！”
钢管停住，阿强笑了，弯腰一口唾沫呸在顾知行脸上：“南哥？南哥还他妈的会管你？！你出卖你大哥多少次了你没数？”
“那也是我亲大哥！”顾知行一看有希望，赶紧一把抹掉脸上的唾沫，讨好又信誓旦旦：“只要他看见我绝对会管我的，不信你带我过去，他如果不管我，你要我两条腿都行！”
阿强犹豫的站直，皱起眉头盯着地上这摊烂泥，盘算着。旁边的小弟凑上来悄悄地说：“强哥，再怎么说南哥也是这小子的亲大哥，咱们给他弟弟打成这样，这这……”
“对啊强哥，南哥啊，不能惹啊……”
阿强也是很为难，不去吧，今晚钱再要不回来，他铁定没命，就算是腿卸回去交差，也也必然和南哥结了梁子，去吧，或许他不在乎这点钱，还有一线生机。
想罢他一挥手：“一会阿力在车上看住这小子，别让南哥看见给他弟弟揍成这个狗样……咱们几个进去和南哥说。”他指挥小弟把顾知行抬到巷口的面包车上，搓着手安慰自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是勇哥的钱，咱也是按道上规矩办事，为这小子也顶了不少罪，南哥……他也不能怎样！再说了，还有勇哥呢……”
翡丽会所的包间里，一个青年搂着位艳丽的女子摇摇晃晃的唱歌，调跑的让女子止不住笑，像个水蛇一样挂在青年身上。黑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个大块头，抱着胳膊不耐烦的看着青年，骂道：“出丧都比你好听！”他一把推开刚凑过来的女人：“少挨老子！”
“一点风情不解……”青年白眼一翻，噘着嘴猥琐的伸手：“太粗鲁，来哥这里，哥疼你啊，你这，有e吧？”
“人家36f呢~”
“不信，哥摸摸……”
卡座的最里面坐着一个男人，修身的黑灰色西装背心透着隐隐格纹，高定衬衣的领口随意开着，手臂上方两个袖箍绷着扎实的肌肉，他身体前倾，胳膊肘架在膝盖上，手里拿着半杯威士忌，里面的冰块早已融的七七八八，指关节上的血，正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下滑。
他嫌弃的看了下自己的手，仰头把酒倒进嘴里，头也不回的一把抓住旁边女人胸口的衣服，使劲一拽，单薄柔软的抹胸裙就被扯了下来，只剩下内衣裤的姑娘被扯倒，惊呼一声，却也不敢离开，捂着胸口尴尬的坐着。
他用女人的裙子擦了擦手背，丢在凌乱的桌子上。桌子上酒瓶碎片，歪倒的果盘和冰桶，散落一地的冰块都体现着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激烈的事情。
略长的刘海有点凌乱，他往后顺顺，整理好衣袖和自己暴躁的情绪，一边伸手向另一位女子示意，一边开口：“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语气略低沉，没有起伏，但其中的坚毅让人不敢反驳。
女子递过两枚精致的袖扣，他慢慢的扣在袖口，抬眼望向角落。
黑暗的角落里原来还跪着一个人。
白色衬衣上溅着血迹，肿成猪头的脸不知是被打的还是原来就这么胖，这个人浑身颤抖：“南哥，你放心，于泽的事绝对不会再出现了，他的家人也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市政门口，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凌峰市！”
“滚。”
猪头听到这一声如遇大赦，因为跪的太久伤的太重，几乎是连滚带爬向门口逃去，边逃边使劲点头以示感谢：“谢南哥，我，我我一定不再办砸，我我一定……谢南哥……”，话音未落音就一头撞上了进门的阿强，这还没摸到门就又被撞回刚才的地狱，猪头一脸懵的坐在地上看着阿强。
阿强同样诧异的看看血淋淋的猪头，又顺着一地狼藉看向沙发上的顾知南，每次和那样阴郁的目光对视，头皮就忍不住发麻。
“呦，强哥。”青年戏谑的凑过来：“强哥这是闻到奶香了啊？还是来找南哥收账来了？”
被说中目的的阿强有点讪讪的，他使劲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看十方哥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胆子闻南哥身边的奶香啊……”
“那就是收账来了。”十方打断阿强的话：“强哥有日子不见，本事了啊！”
“我我……嘿嘿……”阿强讪笑着搓手：“我就是有点麻烦，想，那个，想……嗯……那个……”
“坐。”顾知南朝空位一抬下巴。
“谢南哥。”阿强转脸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那个南哥，是这样的，勇哥他最近放了好几笔账，这个……都收不上来，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过来问问南哥，您看看您这里，这个，方不方便……能不能……”
声音越到后越模糊，听得顾知南皱起眉头，他仰起头往后一靠，猜出个□□：“我说过，不准放贷给顾知行。”
“对对对！我们和勇哥也是这么说的，和顾知行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小子不听啊，死缠烂打的，勇哥心想这么对您弟弟似乎太不给您面子了，于是就……就……”
顾知南不说话，就这么盯着阿强，直盯的他心里发毛。那个□□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去换了衣服又带进来一瓶威士忌，给顾知南倒上。
“南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都是自家兄弟，但凡能替这小子挡的我阿强绝不二话！可是这账交不上，勇哥得把我和这班小兄弟剁了喂鱼……”
“南哥，走投无路了南哥……36万对您来说也就是少几瓶酒的事……”
突然门被撞开，大块头瞬间冲到门口，敏捷程度和他的体型严重不符，硕大的拳头刚举起来就顿住了，他眯着眼仔细端详后，才认出了顾知行。
一脸惊恐的阿力也随即追了过来：“强哥，他他……”
阿强吓得弹起来，甩手就是一巴掌，压低了声音骂道：“他妈的废物！”
顾知行跌跌撞撞的趴靠在桌子上，哀求的看着顾知南：“哥，求你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真的，再也不赌了！”
顾知南晃着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把阿强的心也一下下的碰凉了。
他打量了一下他这个弟弟，满头满脸的血污粘着头发，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尤其是膝盖，软的没有一点骨气。他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眼睛看着顾知行，话却是对阿强说：“自家兄弟……呵，强哥如此‘敬业’，我自然也不能坏了规矩，可是债……”顾知南意味深长顿了一下，看向阿强，黑亮的双眼像无底的深潭：“有主。”
阿强的骨头抖了抖，抓过桌上的威士忌，猛喝一口，心一横胆一壮：“南哥，我阿强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为了这小子，我和弟兄们没少挨勇哥的揍！账是勇哥放的，债是勇哥要的，哥几个仁至义尽……再说了，南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公司毕竟是陆总在管，咱是端着别人的碗，就得服别人的管……”这个“咱”和“别人”阿强特意加重了语气。
听着阿强逐渐阴阳怪气的话，大块头眼睛瞪了起来，捏着拳头靠近阿强，阿强连忙往里挪了挪屁股，朝着大块头假装镇定的半威胁道：“林阿昊你，你别以为我怕你！陆总……”阿强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顾知南：“陆总的地盘容不得你放肆！我没有坏规矩！就是扯到陆总那里，我我我也说得过去！”
十方看着情形不对，垮了脸从阴暗的角落里闪出，拽住林阿昊。
顾知南知道阿强是在拿陆总来威胁自己，嘴角不自主的上扬，眼里结出冰霜，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才抑制住撕碎阿强的冲动。他戏谑的问：“阿勇，怎么打的你？”
阿强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他斜眼瞄到了沙发上一个带血的烟灰缸，脚趾使劲抠着地，不管怎么说，他小弟还在旁边，自己不能抖得太明显，心底的疑惑到了嘴边变成结巴的回答：“拳，拳头……”
顾知南彻底笑出来，学着阿强的语气：“拳，拳头……”他站起来，挡住了头顶的光，黑影逼近阿强，阿强开始耳鸣，身体不自主的倾向门口，手紧紧的抓住沙发的皮，他不断地看向那个烟灰缸。
黑影在他身边停住，像山一样压得阿强越来越矮，却突然抓起酒瓶砸向顾知行。
酒瓶的厚底砸在头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顾知行应声倒地，血流喷溅，崩裂的碎玻璃划过阿强的脸，留下道细小的红色。
阿强呆了，他分不清自己脸上刺辣辣的疼是因为划伤还是因为顾知行溅起的血烫。
旁边的小弟早已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对亲弟弟下死手的黑影。
顾知南扔了手里破碎的酒瓶，胳膊一伸，囫囵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扫开，霹雳吧啦掉落的声音震的阿强一抖：“明天到五楼领钱。”
顾知南在阿强面前的桌子上坐下，拿起刚才扯掉的抹胸裙，擦手上的伤口，两兄弟的血混在一起，都抹在了雪白的肮脏的裙子上。
他把脸怼在阿强脸前，“客气”的询问：“您看这样行吗？强哥？”
一声“强哥”像雷一样打在阿强的耳朵里，他根本不敢抬眼看顾知南——这个“声名在外”的疯子。他只敢瞄顾知南偶尔闪着金属光泽的袖扣，脸上的肉抖了又抖：“行，行，不不，不是，南哥我……”
会所外，面包车上，阿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记忆出现了空白，只有顾知南挡着的灯光，和那个擦满污血的裙子不断的在脑海里闪现。
“强哥……我们……”阿力的声音把他拉回面包车上。
阿强想起来就是这个玩意儿没看住顾知行，让他跑进去的。所有的羞愤惊吓一泄而出，转身就在车里一拳拳的揍上去，嘴里骂的跟不上拳头的速度。
一顿发泄后，阿强回了点温度，喊：“走！”。
看着车窗外远去的华丽高雅的翡丽会所，进进出出各种光鲜亮丽，阿强半骂半感慨：“真你妈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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