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饲养关系
三个月后，琅纹帝国首都，江城。
繁华都市街一丛闹中取静的临湖小区，9栋28楼1室。
都市之中月色难见，又从不缺少五光十色，小窗开了一扇，有夏日清凉的风拂动纱帘。从小窗下高大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整个主城，像俯瞰着月球最靠近地表时候波光粼粼的海面。
静寂又晃眼。
付时屠又完成了一单赏金任务。
她徒步回到小区，身上的冷冽气息散了七七八八，回到住处，旋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漂亮的妖精似的少年，正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模样。
少年刚成年的模样，十八岁，纤瘦的骨节还余稚嫩，蜷缩在沙发上。
身上的棉质卫衣空荡宽松，微微垂着头，冰蓝色瞳眸落在纤密的睫毛阴影里，半遮半掩。一头银色的长发月光似的，在身后凌乱披散，露出少年纤细柔软的脖颈，灯光冷调，露出的一点肌肤瓷白脆弱。
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一方世界。
看着……
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也的确让喵，心生了火大——
“喵！”原本安稳趴伏在付时屠手臂里的奶白幼猫，甫一进来，就嗅到了坏人的味道，瞬间炸毛了。
“喵！”哪怕被新主人耐心安抚着，依然委屈又气怒得凶狠，“喵、喵、喵！”
付时屠伸手按住臂弯里就欲跳下去决战的奶猫。
手里刚捡回来的小东西不过巴掌大，紧绷着的猫身瘦得背脊嶙峋。
她没说话，一盏一盏地打开剩下的灯盏，很快，整个居室就变得敞亮而清晰。
也让少年魅惑人心的美貌更加纤尘毕露。
她走近窗边的少年，看他似乎惊喜的，扬起大大笑容的尖尖小脸……无动于衷。
付时屠弯腰，在少年突然的僵硬中，一本一本的，掏出了他在开门的前一刻猛然挪塞进沙发底下的青春畅销书。
封面一致的花里胡哨。
付时屠幽幽地念出书名：“爱情攻略三十六计？”
换一本，“霸道女王爱上我。”
她嗓音很特别，清透温凉，像是夏夜氤氲的风，不疾不徐，舒舒服服：“撩妹速成秘籍、男人的绝爱悲歌……”
一本本下来。
撒迪厄斯，现在是秦子归，据说是付时屠临时取的爱宠名字，在她念出第一本书名的时候表情就变了，变脸似的收回了那副可怜兮兮的谄媚样子。少年上挑的眼尾，余光瞧着付时屠臂弯里的幼猫，下巴微抬，理直气壮。
却在她平稳清淡地念出一个个书名之后，少年竟也慢慢地生出了点莫名的羞耻感！
哎呀怎么回事？
不不不，他就是在绞尽脑汁要套路付时屠了怎么样？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秦子归想到了他的远大抱负，和已经坚持了三个月的忍辱负重，还是觉得不能这么半途而废。
于是少年立马丢掉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小脸上重新挂起了甜美黏腻的笑：“主人！”
这样一边唤着，一边少年已经朝着付时屠贴了上去。
却被付时屠干脆利落的躲开，秦子归又忘了自己还是人鱼形态，这会儿没脚支撑，顿时就倒栽到了地上的厚毛毯上。
顿时摔了个狗啃。
不疼，但很丢脸有没有！
少年流光溢彩的银白色鱼尾还支在沙发上，瘦长的手臂用力，勉强把和地毯亲密接触的脸颊移开，咬牙切齿：“付、时、屠！”
回应他的是奶猫兴高采烈的喵喵声。
付时屠这下没再拘着，就看见刚得到自由的奶白幼猫落到了沙发上，又从上跃下，准确的踩到地上少年的背上，肉掌一边踩一边得意的喵喵喵，高歌似的。
秦子归又要炸。
付时屠站着翻开了其中一本书。
她继续读了出来：“小样儿，知道什么是惹人爱怜的最高境界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娇羞的温柔。”
“万变不离其宗。具体操作的话举个例子：就地取材，看到窗口什么的呢么，最好还是选高楼的那种，移过去，蜷缩着，摆出落寞的神色。”
“落寞会不会？不会现学啊！”
付时屠面色淡淡，茶褐色的眸羽却难以察觉地发着颤儿，笑的。
她继续用一种一本正经又阴阳顿挫的调子，形象地念书。
“现在，45°低头，不不不，还要先做点准备。有白色的衣服么？要材质柔软最好宽松点的那种，不要透不要暴露！”
“那太low了，都星际时代了！”
“要高大上。我们要懂得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和魅惑。”
“对对对，拉下一点衣领，有锁骨的露锁骨，有大长腿的露大长腿……别废话，食色性也，和男女性别有什么关系！“
只闻付时屠很轻的一声：“噗。”
当年被那人带着四处游历之时，她也爱看些廊坊间的话本来着。怎么不知道这些玩意儿，什么时候已经进化的……
这么鬼畜了？
秦子归本来耸着头，闻声，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甚至都顾不上炸毛，少年也要在赶紧地上支起身子，努力睁大了眼去观察那边的动静。
冰蓝色的澄澈眼瞳里，映出的年轻女人仍旧一身休闲的装束，亚麻t恤配长裤，偏茶褐色的眉羽悠闲懒散，手里捏着翻开的花哨书本。
她一时看着乐了，还顺便将自己摔坐进了沙发窝里，动作下发梢曳动，好看的两片锁骨若隐若现。
明明是清和恬淡的五官，白皙温柔，偏偏融合了眉眼之间那种……
他说不上来的味道，就是缥缈利落的厉害。
秦子归一时没想出合适的字眼来形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继续，现在准备工作完成，该在床边摆poss了。”她嗓音很好听，如果不是在念他的书和笔记就更好了。
“45°低头，伤感脸，最好有点苍凉意味。”
“算了算了，苍凉这个太高端，不会的就直接改用面无表情，拨乱点散发半遮半掩，效果也差不太远……吧。”
“祝成功，抱得金主归。谢谢小可爱对写手萌萌的支持，爱你，木啊。”
空气安静了一下。
特别是听到付时屠清清淡淡的最后尾音“木啊”。
秦子归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可真是丢脸丢到深海老家去了！
耳边一时还在嗡嗡响，僵在地上恨不得塞缝儿里的少年，脑子不动地就一巴掌拍过去，皱眉凶巴巴吼道：“滚开，没看见正烦着呢！”
待巴掌落空，少年才后知后觉地瞠大了双目。
少年赶紧对着已经起身走开的女人，结巴补救：“啊，啊？主、主人，您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却已经看不见了付时屠的身影。
秦子归觑一眼背上还在耀武扬威的奶猫，伸手就将它拎起来，丢到了毛毯一边，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着变身的疼痛幻化出了双足，走了过去。
碰。
厨房里，付时屠敲开几枚鸡蛋，放下锅。
油煎声噼里啪啦，接着她又在处理着火腿和一些蔬菜，刀声利落，声声打在某只心虚的人鱼心头。
付时屠没回头，只用说天气好的语气说着警告：“以后再随便丢我的东西，就把你丢掉。”
秦子归正小心缩近着两人的距离，闻言，马上又怒了：“你敢！”
“我不敢？”付时屠挑眉。
“谁叫你总捡回来些脏兮兮的东西的。”
秦子归气势已经弱下，却还嘟囔着，不肯服输。
付时屠和戈德温交涉时，秦子归正在发烧，脑子混沌，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交易。只深以为是自己的美人计起了作用，直到后来却发现，付时屠有动不动捡些可怜东西回来的习惯！
搞得好像他堂堂人鱼，也跟那些她一时兴起捡回来养几天的猫狗一样。
“还有猫！”
妖精样的少年小心踮着脚尖，愤恨不已，“你不知道猫是鱼的天敌的么？！”
付时屠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有点头疼和无语：“抱歉，还真不知道，传说中凶残强大的海上霸主会怕一只幼猫。”
秦子归：“！”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她在说他菜！
少年咬牙，再次确定好自己哪怕变化出双腿，只要挨这个女人近点，就不会有行走在刀尖上的疼痛感。立马报复一样的突袭——
一把扑到了付时屠背上，然后立刻用双手双脚紧紧缠箍住！
就是可惜了。
秦子归砸吧砸吧嘴，肚皮下面看着细弱的手脚，却是缠得稳稳当当，还有心思想着书上说的“她顿时身体僵了僵，粉嫩的小脸浮上两朵红云……”
少年没注意到自己竟然背诵出了声，还不怕死的伸手就去掰身上付时屠的脸。
被躲开了。
但秦子归仍在付时屠动作瞬间，看清楚了。
别说红云了，连根红血丝都没有！
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让付时屠“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啊？！
秦子归垂头丧气，只又想到了自己的宏图霸业，自居好学生地虚心发问：“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为什么你不脸红？”
付时屠手上动作不停。
她回得很溜：“不是还有说‘尽信书不如没有书’么。何况，我们也不是那样的关系。”
秦子归疑惑。
少年长腿蜷着不舒服，索性又变回了鱼尾，盘在付时屠身上。银白漂亮的鱼尾翘着，不时地上下摇摆，嘴贱：“不是那种关系，那是什么关系？”
付时屠将新鲜切好的藕段放下了锅，觑了少年一眼。
她瞳眸温凉清柔，斜眉孤拔美丽，噬着笑意。
秦子归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他就听见女人吐字了：“饲养关系啊。乖，叫金主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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