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命悬一线
熟悉的刺鼻消毒水味，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来来往往。
“我还活着吗？”他问自己。
“顾轩奕，顾轩奕，能听到我说话吗？”方明羽一下下地敲打着他的肩膀，他眼前的世界混沌到绝望而又陌生，而他看不见的身后，有一双无情的手在拼命地撕拉着他，要拉着他坠入地狱。
顾轩奕抿着干涩的嘴角，难受地想：“我这是要死了吗？”
在他的眼前，他看到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程语夕赤着脚坐在秋千上，头上戴着用鲜花编成的发夹，穿着月白色的连衣裙，吟吟微笑，“顾轩奕……轩奕！”
不再是那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的模样，这样的温柔模样是他所向往的，他在心里想：若是能如此一生，那该有多好。
“顾轩奕，千万不能睡！”肩膀上的疼痛让他不适般皱紧眉头，讨厌，这是谁呀，扰得人不得安宁！
“方医生，病人出现了深层昏迷，需要立即抢救！”方明羽扶着眼眶，浩瀚的大脑在极速地寻找着治疗方法。
“不用，”方明羽斟酌着开口，“这是机体产生的应激反应，等会就能自动恢复，房间里不要留那么多人，我需要给病人流通的空气。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可是，医生……”
“先出去！出了什么事情，我担着！”
把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任凭冷风钻进，方明羽搭着顾轩奕骨节分明的手腕，如他所料，脉搏跳动已经全然消失，如10年前的那个深夜。
这种场景他和顾轩奕，早就已经预测到了，但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他看着苍白到透明的脸颊，无声叹口气，顾轩奕，这就是你一直要把程语夕往外推的原因吗？
研制好的缓解药，就在方明羽的裤兜里，但他有些犹豫，还有些忐忑。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个药的效果怎么样，他还处在研制阶段，可是却没有办法去实验，用顾轩奕的话来讲，每一次实验就是实战。
初遇时，顾轩奕便将自己的命托付给他，方明羽想起自己刚下临床时，不被家属所信任，整天过得胆战心惊，是顾轩奕给了他百分之一百的信任，让他在中道医院有了一席之地。
淡黄色的液体顺着血管缓慢流入，实验虽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成功，但也没有绝对的失败。
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程语夕的右眼皮跳的厉害，她从卧室里撕下一块布条，贴在眼皮上。可剧烈的心脏跳动还是逼得她不得不坐下身子，她看着窗外，落叶纷飞，秋风萧瑟，秋天是提前到了吗？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方明羽焦躁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子，怎么还是没有醒过来？他将手颤抖地搭在大静脉搏动处，那里的生命强大而又旺盛，他按着疼痛的眉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轩奕的面色依然苍白，他的面容正以常人所观察不到的速度，悄悄发生着变化。
腿上的毛发似乎比以前更重了一些，不知名的组织在一点点侵袭着他的血肉，顾轩奕做了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十七、八岁的光景，拉着大提琴，坐在妹妹晶晶的身后，比起他这个哥哥的业余水平，晶晶的钢琴声，悠扬而又美妙！
顾母将手放在钢琴架，气沉丹田，清亮地唱起遥远的歌谣，顾父坐在离他们很近的沙发上，跟着他们的节奏微笑着打着节拍。
他好想他们，想得无法入眠。
梦中的自己神色轻松，清楚明白地触及着简单的幸福，爸妈，你们知道吗？一个人的世界好冷，你们到底在哪里？跟我说说话，或者骂我两句也是好的。
他害怕成功，感觉自己越是掌握着全世界，就越离这个世界的中心越远。
但他更害怕失败，若是那样，自己或许连那一点点保障都握不住。
可是梦中的自己就不一样了，看着那无忧无虑的笑脸，是啊，有父母在的地方
，就感觉自己的身后靠着参天大树，前面会发生什么，不会害怕更不用担心，因为知道自己的身后，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依靠。
可是现在的他，逼着自己必须要赢！
顾轩奕的唇边带着笑意，脸色也有了少有的红润，像是做了很美的梦。
站在他身侧的方明羽，神色严峻，这绝对不是件好事情，他知道顾轩奕通灵，更知道他掌握着异于常人的超能力，知道在这个触手可及的世界，还有些东西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不知的，方明羽不知道那个陌生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只知道他不能再让顾轩奕去冒险。
抬眼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翻看着电话簿，在程语夕名字上面，踌躇不前，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顾轩奕，若是他醒来兴师问罪，他也认了。
他是一名医生，若是能有千万分之一，他都希望让患者好好活下去。
电话接通，手机那边的程语夕有些嘈杂，她沙哑着声音说道：“喂……”
方明羽顿顿，不再犹豫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冰凉的手机放置在顾轩奕的耳边，熟悉的女声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认真跟他说着情话。
她唤他：“轩奕……”
细长的眼睛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她说：“轩奕，不要再睡了，梦里的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不论是美好还是痛苦，都是假的，轩奕，醒过来吧，我就在你的身边，只要你愿意，我就不离不弃。”
这样甜蜜的话灌进他早已干涸的心里，他捏着身下的白色床单，挣扎着，徘徊着。
她继续说道：“醒来吧，不论这个世界有那么的不堪，总会有阳光照耀的地方，轩奕，赶快醒来好不好？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你在的覃海，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我依恋你，爱你，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
顾轩奕身处迷雾中，可程语夕爱他的话就像是超大音响在耳边循环播放。
她说，她爱他！
她说，她离不开他！
双眸“忽得”睁开，清明的眼睛不带一丝浑浊，似乎从未熟睡。
耳边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楚，他拧着自己的胳膊，哦，他终于醒过来了。听着程语夕自电话那边的声音，他的眉宇不自觉皱了起来。
方明羽握着电话的手有些颤抖，双目也有些羞愧，顾轩奕坐起身子，在床边静静听了会程语夕的话。
不发一言的从方明羽手里接过手机，直截了当的挂了电话。
方明羽焦急上前，想要为刚才的行为做一下解释，却被顾轩奕摆手制止。
他握着还留有温度的手机，就好像握着程语夕的小手，慢慢地温柔说道：“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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