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残忍的事实
手中的玫瑰花膏还散发着淡淡香气，拿起小勺子，就要往嘴边去送，想了想，程语夕还是放下了糕点。她望向穿上大衣，被杨家管家应仑护送出门的林心宁，心下有丝丝感动。
外面乌黑一片，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屋内，属于这个城市的顶级狂欢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林心宁裹着衣服，走得很快，她坐进车内，才发觉自己紧张的连牙齿都在打架。
“夫人，晚上太凉了，我把温度再调高一些。”应仑带着千年不变的手套，体贴着说道。
当黑色的帘布阻挡了外面的世界后，林心宁控制不住地从后面抱住应仑。应仑警惕着看向窗外，小声提醒道：“夫人，有人。”
林心宁把头埋进应仑的臂弯里，委屈地哽咽着：“应仑，你相信有轮回吗？你相信有报应吗？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当初带着小彬，我们一家三口都远走高飞，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应仑绷紧着脸，小心将她扶起，安慰道：“夫人，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现在。”
林心宁苦笑，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你们每一个人都在怨我！”
英伦思忖半晌，还是体贴着问道：“要不回家吧？”
“哪里才是我的家！”林心宁大吼，言罢，才觉得自己吐出的话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她按住应仑的肩，无力说道：“去医院吧。已经好久没去看Alisa了。”
路上，人烟稀少。孤独的路灯，寂寥地闪烁着，高耸如云的大厦，灯火通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城市的年轻人，还在加班熬夜，为着工资在努力。
林心宁依着车窗，也在想，自己有花不完的钱，住不完的房子，可为什么还是那么的不开心呢？
医院很快到达，林心宁推开车门，对着应仑嘱咐道：“就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从Alisa被打住院开始，杨靖彬一次都没有来医院看过Alisa。有时，她也会看着杨靖彬在镜前熟练地扎领带，脑子里会产生混沌的想法，这真的是自己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吗？相同的眉眼，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林心宁，这就是她的儿子。
可她多想，把小彬塞回到自己的肚子里，把他变回那个善良阳光的大男孩？
医院的监护器，还在“滴答”响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断袭击着她的味觉。
十年前的噩梦像幽灵那般缠绕着她，从那之后，她就不敢来到这里。那天、那晚的呼吸声，时刻缠绕在她脑海里。
推开病房的大门，有带着口罩的小护士，再给Alisa从胃管里喂营养液。见到她进来，礼貌说道：“夫人，您来了。”
林心宁微微一笑，“今天怎么样？”
小护士叹口气，“好了很多。但还是没有醒。”
“这样也好。”林心宁小声说道。小护士没有听清，凑近一点，问道：“什么？”
林心宁摇头，道：“你去忙吧？这里有我。”
她很早之前就渴望这样的夜晚，安安静静的，有一个人能够躺在她身侧，安静地听她说话。也不需要去回应，只要能有一个人能静静听她说。
“Alisa，你还要多久才能醒来？其实，我能理解你，不是不可以醒，而是不愿意醒来。小彬一定把你的心给伤透了，作为母亲，我真的很想补偿你，可是我的能力太小，除了尽心尽力的照顾你，还能怎么补偿你？今天，伯母见到了一个人，是伯母大学时的恩师，悄悄告诉你，我还曾经喜欢过他呢！他老了许多，眉目间尽是沧桑，他看着我时，除了厌恶还有憎恨！像伯母这样的人，活一天就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每一天都在遭罪！Alisa，在某种程度上，你跟我有些像，但伯母不希望你像我一样，走上弯路，不管发生了什么，伯母都希望你，勿忘本心。”
主治医生赵小天站在病房门外，隔着玻璃窗，他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面容愁苦。他叹口气，扭转门锁，走进屋内。
他面目清爽，长得牛高马大，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可当他轻声走到林心宁身边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林夫人却产生一种这样的男孩是可以信赖，或者说，她从男孩同情的眼中看到了脆弱不堪的自己。
“如果，”林心宁想，“如果这个男孩是小彬该有多好。”
赵小天对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夫人。”
林心宁回过神，从凳子上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客气了，叫我伯母吧。”
这个男孩，她是听说过的，哈佛博士毕业，30几的年龄，就已经在中道医院做到了副主任，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
赵小天和善地点点头，半恭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伯母，我们出去谈谈吧。”
林心宁看着还在熟睡中的Alisa点点头。
寂静的会议室里，只有白晃晃的治疗灯在“嗡嗡地”响着，这一切都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赵小天双手交叉，下意识地望向头顶的灯，无奈地摇摇头，这灯从来就没有修好过。他停了停，用专业的态度说道：“伯母，Alisa的情况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情况还要糟糕。”
林心宁拧紧眉，心里“突突突”直跳，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身下的沙发椅子。
赵小天斟酌着措辞，缓缓说道：“钝物……不仅搅碎了Alisa肚中的孩子，还……挫伤了Alisa的小腹，她可能再也没有做妈妈的机会了！”
孩……孩子？林心宁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不断在回想着Alisa身下的那摊血，还有血肉模糊的肚皮，赵大夫刚刚在说什么，再也没有……机会……做母亲！
不！不可以！
“赵大夫，”林心宁抓住赵小天的白大褂，拼命地摇着头：“她才只有23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林心宁说不下去了，拽着衣袖，慢慢跪在地上，“求求你，再想想办法，你是全中国最出名的大夫，你肯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救救这个女孩！求求你！求求你！”
冰冷的地板不断传来头皮骨撞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击碎着赵小天作为医者的自信，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对于一个医生而言，眼睁睁地看着花季少女失去作为女人最基本的权力，他的心比谁都痛！
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救得了Alisa，甚至他都没有勇气告诉患者这不幸的消息。
他跪在地上，双手扶起林心宁的身体，无力地说道：“对不起，锐物已经浸入她的腹腔，把子宫……子宫都给搅烂了！”
她说过，她每活一天，就代表着老天爷要惩罚她一天。
林心宁扶着走廊尽头的栏杆，慢慢蹲下身子，双臂紧紧拥抱着自己，头埋进臂弯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
老天爷，你要是想惩罚我，尽情来啊！我保准一句怨言都没有的受着，可Alisa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生命去承受这些苦难！？
这不公平！这太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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