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反转（6）
一曲好戏已唱罢。当傍晚的残霞铺红了半边天的时候，一切闹剧都落下了帷幕。
霞色渐浓，和缓地穿过窗边微微摇动的枝桠，于这夏季的徐徐清风里，温柔地落在了病床上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身上。
幸村精市闭着眼睛靠在床头边，静静地听着手机里悠扬浑厚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唇边弯起的一抹怡然笑意，让他心情看上去很是舒畅。
他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自打他住院以来，虽然有真田他们三不五时的过来探望，但其实他知道，那些队友们对他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尤其是切原那孩子，每次见到他时，总会想方设法的做出各种夸张搞怪的事。
他知道，他们只是想让自己开心。
所以每逢他们过来探病，他都会很顺从的去配合他们的想法。看到切原赤也说着一些离奇搞笑的话，他会佯作惊讶；听到丸井文太吐槽着切原的所作所为，他会低头轻笑。
但他从来不敢说的是，每当四下无人的时候，他都会穿着单薄的病服，一个人走到天台上，沉默的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其实，他不喜欢真田几人来看他时，脸上那种故作轻松的笑意。他们表面装作快乐，讲着部里每天的训练日常，但却避而不谈他们肩上扛着的压力。
虽然他明白，这是他们对自己的关爱，但作为立海大网球部部长，他却不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他想要听的，不是他们比赛有多顺利，也不是他们训练有多安分，而是他们在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内心所承受的焦虑与压抑。
他所希望的，是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也依然可以让自己作为立海大的部长，去撑起整个网球部，成为部员们最大的依靠。
他不想听到真田几人一心只对他报喜。他也从未说过，每次看到他们几人在自己面前故意展现出那种开心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沉闷的很，就好像心头压了一块无形的巨石，让他生生喘不过气。
只是这些话，他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可就是这种感觉，竟让他开始慢慢的逃避手术。虽然他很清楚，手术时间越晚成功几率就越小，但是，只要想起真田几人在自己面前煞费苦心的模样，他就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他们千方百计地逗他开心，为的就是想让他心里不要有压力。他们一心希望自己会去赢下这一场宿命的决斗，可是……如果，他输了这场战斗，那么他将用什么态度，才能让自己坦然去面对那群失望的部员。
他晕倒的那天上午，主治医师中村雄也曾来告诉过他，如果他再不下定决心，也许，就连这最后的百分之三十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才能形容他那时的心情。是淡然平静？还是万念俱灰？
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拿水杯的手似乎有些颤抖，然后……
世界归于黑暗。
不过，他仍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那个幽寂黑暗的睡梦中无数次挣扎沉浮的时候，他遇见了一束光，一束名为希望的光，温柔又坚定的将他引领到他曾遍寻不到的出口。
在睁开眼的那一刻，他清晰感觉到周身那层日夜囚困于自己的屏障轰然倒塌，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豁然开朗。
是啊……
囿于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沉湎于自己曾经的辉煌，也不可能改变如今的现状。
只有未来，才是他现在所能决定的事情。
他觉得老天还是眷顾他的。当他跌跌撞撞地奔跑在人生前路，不幸摔得满身污泥的时候，曾有这么一个人，在这片灰暗的路途上，无私地拉了他一把。
观月初。
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可还没等自己去真正认识他，那少年就无端的陷入了一场舆论风波。
他不觉得那少年会做这种事，只是他身在医院，虽有心想帮，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他着实不曾料到，在局面对那少年如此不利的情况下，那少年竟然还能绝地反击，杀了那二人一个措手不及，硬生生地逆转了原本的颓势。
他脸上忽然扬起了一个孤傲的笑容。
没错！
这就是他们立海大应该有的霸气和魄力！
前路纵有荆棘，除了就是！若有人敢拦，那就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立海大三连霸，绝无死角！
一曲毕，晚霞逐渐向西隐去。少年望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微微勾了勾嘴角。
看来……手术时间得提前了。
-
青春学园。
所有人都围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里播放的视频。龙崎樱乃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昨天发生的全部经过。”
小坂田朋香蹲在地上，扒在桌边睁着一双大眼睛，惊奇道：“原来网上那两张截图是这么来的啊，居然是樱乃你没站稳才会让观月初摔在你身上。”
小姑娘听闻，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淡粉，“我当时……只是太害怕了。”
“但是这家伙的身手是真好nya！”菊丸英二说着，还模仿着画面里观月初的动作扭了两下，“……居然比我还要灵活喵！”
桃城武低声自语道：“而且这个移动速度……我连人影都没看清。”
大石秀一郎喃喃道：“有这种能力……为什么没见他在都大会上用……”转头看向旁边的乾贞治，他问：“你还有关于观月初的资料吗？”
“没有。”乾贞治如实回答：“他的资料基本等同于零，都大会上那一场，是他第一次正式比赛。”
“不过观月初这家伙还真温柔诶……”小坂田朋香看着屏幕里，那个黑发少年替龙崎樱乃拭去眼角泪水，又帮她仔细收拾起书包的样子，感叹道：“都大会以后，我还以为那家伙会跟我们撕破脸，毕竟不二前辈他弟弟——”
“朋香！”龙崎樱乃见少女话头不对，立刻出声打断了她，细声道：“……你别那家伙那家伙的，我们要叫观月学长才对。”
“哎哟。”似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小坂田朋香用手肘撞了撞小姑娘的腰，暧昧道：“这么维护他啊？你该不会对他……”
“朋香！我生气了！”龙崎樱乃小脸通红，“噌”地直起身，看着围观众人探究的眼神，尴尬道：“你、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嘛。”小坂田朋香耸了耸肩，“不说就不说嘛。”
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电脑屏幕上，但在两个少女的说闹下，也少不得引起了其他少年的加入。本来气氛沉重的部活室里，这会又变得像往常那般欢脱闹腾起来。
只是无人注意到，在这样一片欢乐的氛围中，那个双手环胸一直站在人群外的栗发少年，独自沉默着离开了部活室。
球场外生长着一颗粗壮的老树，不二周助背靠着树干，在这夏季的傍晚，一个人静静地吹起了风。
六月的晚风并不凉爽，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燥热，但不二周助却并不在意，或者说，他需要这份清净，让自己暂时放空一下。
“心情很复杂吗，不二。”
听闻来人的声音，不二周助睁开了眼，却并没有回过头。手冢国光踩着青葱草地慢步来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倚靠在树干下，问：“你希望观月初是好人吗？”
“什么意思？”
手冢国光轻声道：“如果他真的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么，你可以问心无愧的面对自己在都大会上对他所做的恶劣行为。但如果他不是……”
“你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当时侮辱对手的行径吗。”
“够了手冢。”
不二周助闭着双眼，声音有些轻淡。
“老实说，裕太当初的离开让我很难过。我尊重他不想留在青学的想法，但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观月初在利用他，也还是不愿意离开圣鲁道夫，宁愿在赛场上跟我决裂，也要不惜一切的护着他。”
栗发少年说到这，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我当局者迷，看得太过表象了。”
他遥望着远方柔丽的夕阳。
“也许……是我太不了解观月初这个人了。”
……
当落日的余晖完全隐没于云层后，夜幕上空便散落了繁星点点。
观月初没有忘记自己离开时和赤泽吉朗作出的约定。而下时候虽已晚，但她依然还是伴着朦胧的夜色回到了圣鲁道夫。只是——
她停步在球场外，望着这片空荡无声的球场，以及不远处那间漆黑一片的部活室，稍稍愣了一下。
他们……走了？
凉风习习，观月初默然看着眼前寂静的景象，无奈叹了口气。
也罢。
大概是时间确实太晚了吧。
少年摇摇头，转身正准备回家时，却听闻背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开关声。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身前的地面上投下了大片昏黄的倒影。
似乎已经预料到身后景象，她一点一点地回过了头。只见目及之处的围网上，挂满了装饰用的满天星灯串，而朝向她这面的隔离网，则用上百个网球嵌出了几个大字——
观月，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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