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章暗流
两人四目相对，霍盈头一回与戚辰如此长时间对视，但没看多久，只觉脸颊微微发热，她率先别过眼，瞥向一边。
戚辰在她转头瞬间，也垂下了眼，轻道：“怎么了？”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喑哑，低沉得不如往常。
霍盈颤了颤睫毛，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脑海中残存的，只有方才转头看向戚辰时，对方幽深的瞳仁。
瞳仁里映出自己的模样。
霍盈匆匆扫一眼桌面，才记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于是，缓缓问道：“你的草药从哪里来的？”
这明明只有魔界才有的草药，为何又会落到戚辰的手里。霍盈记得，戚辰过去自称在凌云派修炼，怎又跟魔界的东西扯上瓜葛了。
“怎么？”戚辰面不改色，依旧垂眸，甚至连声音的音调都不曾改变，“你觉着不好用吗？”
“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霍盈稍稍收敛目光，尽量显得自然些，“这草药不像是寻常可以找到的那种。”
“嗯，确实不寻常。”戚辰淡淡地说道，与此同时，也掀起眼皮看着她。
霍盈的心随之提了起来，一边暗想自己大概还是不够了解戚辰，另一边，琢磨着如何套他的话。
可就在她暗暗盘算之时，不料戚辰先开了口。
“此药……”戚辰略微停顿，而后又继续说道，“来自魔界。”
霍盈一怔。
她原本转弯抹角想问的事，竟然被戚辰一下就说出来了。
她原本已经收敛回去的目光，又如潮水般倾泻而出，向戚辰望去，对上的仍是那双静如止水的双眸。
戚辰也径直地迎接了她错愕又惊讶的神色。
确实值得惊讶。
“魔界”二字，在修真界是犹如禁语一般的存在，仙魔势不两立，更别说要与魔界的人或东西扯上关联。
如戚辰方才那般，云淡风轻地说自己的东西是来自魔界的，那可谓胆大如雷了，旁人遮掩、撇清关系都来不及，这人竟然还直说了。
前辈们常说，在修真界，可以没有慧根，可以一生没有什么修为，甚至有人残害同门，最后只要得道飞升，之前的罪恶都可一一抹去，然而唯有一种情况不可，那便是私通魔界，那是“死罪”，永远不得翻身那种。
所幸此地只有二人，若有第三人在场，那人若是通报一声，两人大抵都会被视为魔界潜伏在修真界的“探子”。
戚辰也这般与她对视，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往下说，一切全凭心情的感觉，他如赏月一般，端详着错愕又极力压制自己情绪的霍盈。
良久，戚辰觉得自己看够了，才吐出一句：“家父朋友所赠。”
“令尊朋友可是魔界的人？”霍盈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继续追问道。
“不错，一位故友，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戚辰声音仍旧平和，没有一点儿紧张的感觉，犹如只是与霍盈寻常交谈一般。
霍盈愣了一下，随后接话道：“你倒也是实诚，那你知道，这二字，在修真界提起，可是大忌？”
“嗯？”戚辰轻哼了一声，挑眉看着她。
“若是被人知道了，你可知是什么下场。”霍盈又补充道。
“怎么？”戚辰忽然欺身而下，一手撑地，另一手则撑着桌面，把人禁锢了起来，“师姐想去通报我吗？”
霍盈被他这般忽然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呼吸似乎也随之乱了分寸，两人距离之近，恍若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霍盈身上仍是那股淡淡的草药味道，而戚辰身上却说不出是什么气味，但霍盈觉得很好闻，感觉很干净、清新。
没过多久，霍盈就找了个借口，把戚辰从自己的房间里撵出去了。
戚辰这回倒不如平时那般赖着不走，然而乖乖地就出去了，这反而让霍盈有些不习惯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霍盈觉得那天以后，自己好一段时间没有做关于白衣男子夫妻俩的梦了。
说来也奇怪，虽然不做与两人相关的梦了，但之前的梦境，她依旧记忆犹新，恍若每天都在温习一般，但她自己明明没有明显感觉。
又过了几日，她仍旧没有梦到过白衣男子和他的妻子，霍盈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这段时日太过紧张而引起的一个反反复复的噩梦。
就在她觉得日子要恢复平静的时候，白京派人来找她了。
理由也很简单，传话的小弟子只抛下了一句话：“白师兄想见你，他说了，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他会等着。”
霍盈心中不由生起了一阵烦闷，这到底还是在胁迫人，去不去可由不得她来决定，白京身为德高望重的前辈，自己是后辈，还是刚来静心谷不久的师妹，根本不容她拒绝。
霍盈一边苦恼着，一边踏出房门，去肯定是要去的，早去不如晚去，晚去了，可能还会落下把柄。
当天午后，霍盈便去到了白京的别院。
巧的是，平日里围着白京转悠的那小姑娘不在，只有白京一人正坐在庭院里抚琴。
霍盈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在弹琴，一时不知该不该靠近，怕打扰了，但杵在原地，又扰了自己，这得等多久，他才能弹完。
明明没有枷锁，霍盈却觉得自己被扣在了原地。
白京弹的是七弦古琴，声音悠然、低沉，时而像思考，时而像发问，抚琴人明明双目紧闭，手指却能精准落于弦上，分毫不差，可知其功底深厚。
即便霍盈不懂琴，也觉得悦耳。
一曲毕，白京睁眼看向前方，轻声道：“久等了。”
霍盈微怔，而后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立在白京的跟前。
“白师兄。”霍盈点头示意。
“师妹，”白京仍一只手抚在琴上，“你懂古琴吗？”
“不懂。”霍盈如实回答。
她家里打小就是做生意的，比起这些琴棋书画，她更懂算数。
“不碍事，”白京淡淡说道，“师妹你坐。”
霍盈心中一沉，她本来想着，就这般站着说几句就走，白京如今让她坐。
这一坐又要坐到何时？
她抬眼看了看白京，似乎对方不慢不紧的神色给了她答案，她估计没那么快可以离开此地了。
于是，霍盈只好盘腿而坐。
“最近修炼可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吗？”白京问道。
“师兄指的是什么？”霍盈反问道。
白京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了别的事：“之前你请教过我的《解梦集》，我已全部读完了，说不上参透，但也理解了不少。”
霍盈歪了歪头，不知白京到底想说什么，但此刻的她也不在意。
白京却异常耐心，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对解读梦境感兴趣了，不过，既然师傅让我带你，理应你问的问题，我都要去一探究竟，你说是不是？”
“是。”霍盈回答。
“但我通篇看下来，觉得其实解梦也并非传说中那般神秘……”白京继续说道，“可我最后细想，我当初没有问你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这大概是我一直没办法解答你的原因吧。”
“师妹，你没有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问题，你只是单纯地问了我解梦，可是被什么困扰了，亦或是，不相信我？”白京掀起眼皮看着霍盈，眼神却异常柔和，一改过去的严肃之态。
霍盈犹豫片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本来她只想敷衍两句就走的，可白京忽然认真地问起她来了，她似乎又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了。
白京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也耐心地等待着。
他带过的师妹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本身天资聪颖，亦或是像霍盈那种，曲常霖亲自交给他的。
但不得不说，他越来越觉得霍盈与之前那些后辈不同，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霍盈却看起来更加老练一些，或者说，这个人会把自己的心事和想法藏起来。
不过是十几岁的人，平日里封闭在山中修炼，到底有这般心思，也算是一种“出类拔萃”。
“你不信我？”白京看着她，又说了一句。
“怎会不相信师兄。”霍盈抬眼看他，嘴上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神色却与之不匹配。
“那你且说说。”白京催促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霍盈依旧不愿意说。
白京固然看出霍盈是有所顾虑，并没有坦白，可他一时半会儿，又套不出话来。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忽然，院子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随后，守在院子外的看门小弟子蹬蹬跑进来传道：“师兄师姐，师傅来了。”
两人都微微一惊。
曲常霖怎么忽然来了，平日里，曲老儿不是泡在硫磺泉水里，就是在房里看书，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了。
而且还是没有由头地来到白京的院子里。
连白京自己都很是吃惊。
但既然来了，他也只好出门迎接。
只见，白京缓缓站起来，正要带着霍盈一同出去的时候，曲常霖竟然已经进来了。
而且是孤身一人，没有随行的弟子。
“师傅。”
“师傅。”
两人一口同声问好。
曲常霖信步到两人跟前，随后瞥了一眼霍盈，随后收敛了眼神，转而一笑，说道：“我见今日天气正好，出来走走，正好就踱到了你的院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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