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动
顾秋走进院子,这小屋果真像个世外桃源一般。虽外表看着简朴,里面却是一应尽全,水池里还种有荷叶荷花,几只小鱼在水里扑腾,是像个神仙眷侣一样悠哉悠哉的日子。顾秋坐在石凳上想着,另一个男人拿了杯水递给他说:
“这地方天气变化无常,你们怎么跑这野餐?”
“朋友带着来的,景色好。”
“哦,你们最好早点回去,晚点可能要变天。”
“好,我拿着打火机就走。”
简单的几句交谈,院内又陷入沉寂,男人望着房门静静等待。
“给你,早点回去吧。”男人接过打火机递给顾秋。
“谢谢。”顾秋起身向院外走去。
“如果真变天了,来这避避雨吧,这周围也没其他人家。”
“好。”
顾秋回到田埂上,手里攥着打火机,脑中还是挥之不去那两个男人拥吻的情景。
“你怎么对那个小朋友这么好啊?”靠在石桌边的男人问。
“觉得他很像以前的我,而且他刚刚看到我们了,在藤椅上。”
“但他并没有怎么,就觉得挺好的。”坐在石椅上的男人道。
“嗯嗯,说着我们也是在这遇上的呢。”
“不知道当初哪个笨蛋迷路了呢?”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傻子找我要水喝呢?”
“是你吧?是你吧?”
“略略略……”
两人说着说着,笑着笑着,望望远处的山川,心中温暖极了。能生活在喜欢的地方,能和爱的人在一起,便是人生之一大幸吧。
顾秋往野餐地赶去,迎面而来的风更急更大了,远处的乌云厚重地压至地面,天地瞬间黑沉。
“喂,顾秋,你在哪啊?变天了,快回来!”
杨乐急促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
“在回来的路上,陈风呢?”
“不知道,电话也没接,回来一起去找吧。”
“好。”顾秋匆匆挂掉电话。
前方的路渐渐清晰,杨乐收拾好背包站在路口,顾秋大口喘着气。
“他…有消息没?陈风。”
“还是没接,可能手机没电了,我们找找,这里应该没什么峡谷险坡的。”
“他给我打了电话说在很多高大的老树丛道上,我让他往回走。”
“走这边。”杨乐指了指陈风出发的方向。
顾秋点头,拿上陈风的背包。两人头顶呼啸的大风往前赶,风中夹杂着地上的沙石,争先恐后的扑在人脸上,狠狠划过露出的皮肤。
“轰——”错杂耀眼的闪电在厚重的云层中绽放伸展,急雨迅猛地掀翻浑浊的天地,打落的枝叶残花铺在地面上。
顾秋的心颤抖着,脑中闪过几年前的那场大雨,他害怕得堵住耳朵,仍一个劲地往前走,陈风还戴着眼镜,下这么大雨,万一看不清跌了怎么办?
“歇歇吧,说不定陈风在哪里避雨啊!”
杨乐靠在树下,弯着腰大声喊道,生怕雨声太大听不见,等会走远的顾秋和他又走散了。
“歇个屁,大哥,闪电你在树下歇?你当自己皮卡丘?”
“这就没有歇的地!”
“赶紧找陈风!”
顾秋转过身喊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声音有点哑。杨乐也没太听清,但顾秋没有停下,他还是咬咬牙跟上顾秋。
倾盆大雨布了张巨大的灰蒙帘子遮挡住了顾秋的视线,周围都是“噼里啪啦”雨滴拍打的声音,他努力地想看清前方的路,突然隐约听到了混杂在雨声中的呼喊声。
“小秋——”
“杨乐——”
“你们在哪啊?!”
应该是陈风的声音,这里也没有别人了。
“这这这!”杨乐大声喊着,拉住顾秋朝前跑去。
陈风也急切地跑来。
顾秋被杨乐拽着走,但他觉得身体沉沉的,头闷涨,又冷又烫,他强撑着身子,一直到看见雨中模糊的陈风的面孔,猛得倒下。
“小风!小风!”没有回应。
次日,明媚温暖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溜进房间,顾秋眯了眯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包裹着他,他揉揉头,身体感觉舒服多了,就是有点酸痛,他想挪一挪身子,低头看见趴在床边的陈风。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农家小屋,拥挤的房间只有这一张床,杨乐趴在窗边的桌子上。
陈风右手枕着头,左手放在自己盖着的被子上,脸朝着床头睡着。微风挑动他额前的碎发,眼角的黑痣点缀这张清秀的脸,增添了淡淡忧伤。
顾秋看得入迷,想摸摸他的眼,抬手看到了自己手腕的绳子。
那是一条细红绳,因为戴得有点久,颜色暗沉的,上面串了几颗晶莹剔透的绿珠,珠上刻有瘦金体的“秋风”二字。
顾秋轻轻取下手绳,穿过陈风白皙的手腕,为他戴上。
脑中突然闪过昨日木藤椅上的画面,他飞快地转移视线,强忍着脸上的燥热。
怎么回事?怎么总想着昨天的事?陈风可是我的朋友,肯定是昏过头了,再睡会再睡会,肯定睡完就清醒了。
他偏过头,眯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动一动又怕把陈风弄醒。窗外的鸟叫声此起彼伏,唱着欢快的歌,陈风还是沉沉地熟睡着。
顾秋睁开眼,不知不觉视线又落在了陈风的脸上。他微微笑着,指尖触动少年的眼,抚过,停留在那颗黑痣上,听说每颗痣有不同的含义,眼角的是……
“娃儿!醒了嘛!要恰饭啦!”
嘹亮的吆喊声在门口响起,顾秋猛一缩手,闭上眼。陈风抬起头,环顾四周,轻跑到门口小声说。
“阿婆,他们还没醒,我等会再叫他们……”
“他们昨晚肯定累坏了,让他们多睡会吧。”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嘛?”
“你昨晚也累坏了,再休息会吧娃,没啥要帮忙的……”老人摇摇头。
“等会粥凉了……饼也不好吃了……”她喃喃着离开。
陈风缓慢地推开门,再看一遍,顾秋坐在床边穿鞋,杨乐呆滞地站着,都盯着他,他吓了一愣。
“我……以为你们都没醒……”
“饿死了饿死了!”杨乐冲出门,在院子里找到阿婆,搀着她的手说:
“婆婆婆婆,粥……饼……饿饿。”
“哎哟,醒来啦娃,快去吃,在锅里热着呢!”
杨乐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大口大口地吃个不停。
“哎哎,好好吃,你俩快来……”他含糊不清地说。
“噗嗤”两人都笑了,这个杨乐啊!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对食物的极度热爱。
笑声停止,屋内再次寂静,顾秋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地整整衣服。陈风也还是站在门口,像在等他。
“你好点没?”陈风问。
“好点了。”
“昨天麻烦你们了……”顾秋说。
听到昨天二字,陈风的耳尖突然红了,他抬手捏了捏,看到了那抹红,他定了定眼,绿珠上转动的是“秋风”。他一愣,张嘴想问问顾秋。
“三年前就想送给你了,迟来的礼物,你不介意吧?”顾秋抢先说。
“这怎么会,比我的好多了。”陈风弯了弯眼睛笑道,又拉着他去吃饭。
“再不吃,被他全吃完咯!”
正午时分,三人帮阿婆的田地里翻了土,收拾背包准备离开。
突然,阿婆拉住顾秋在房里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又拍拍他的肩膀,等到顾秋回到院门口时,他的脸微红着,耳根子都是红的,他没有说话的往前走。
“哎哎,你脸怎么这么红啊?不会烧还没退吧。”杨乐在身后喊着。
“退了退了。”
“这天也不热啊,到底有没有事啊?你感觉不舒服嘛?”杨乐还在说。
“我好着呢,真没事。”
“说到底,也是经历生死的人了,哥们兄弟!有事一定说啊!”杨乐拍了拍顾秋的肩膀。
“你再说,我觉得你是脑子热了……”两人在前面闹着。
陈风转身向院内招了招手,
“谢谢阿婆,再见。”
阿婆倚在门上,脸上绽开笑容,也挥挥手。
“再见。”
虽然距离有点远,不知道能否听清,但都知道离别时最后的话一定是:再见。
那句再见,再次相见。
是相见,不是见。
“哎,阿婆和你说什么啊?”杨乐还是喋喋不休,可能是有幸品尝到了纯天然地道农家菜,整个人都神采奕奕活力四射吧。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顾秋背着包来到家门口,父母的车停在旁边,紧闭的大门,让人透不过气,草坪的鲜花都凋零了,一朵一朵,死在风雨中。
打开门,沙发的两端坐着两个人,顾忠进抬了抬眼皮,满眼的厌恶与气愤快要冲出来,韩雯还是看着自己的手机,没有说话。
顾秋毫不犹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根本不屑看有谁在客厅,反正有没有人都一样。
“去哪了?”顾忠进冰冷的声音响起。
顾秋仍走进房间。
“你真的翅膀长硬了!”茶几上的杯子摔在他的脚边。
“你不用管我,只要我考上大学,别再管我。”顾秋抬头说。
“你最好给我考上,别给我丢脸!”顾忠进扔下这句话,摔门离开。
顾秋躺在床上,不住地哭泣,为什么生下我却根本不在乎我?
夜深了,湿透的枕头倾听了顾秋多少的苦楚,他的梦里有没有曾经爱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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