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些日子的赶工，比上一次更累。在二次杀青后，洛子归只想回到家里，好好休息一阵。倒是方柔仍然沉浸在戏里面出不来。她出不来的方式，就是不停地创作。
洛子归睡完一觉起来后，就见到南念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敲打着键盘。而方柔则坐在一边的餐桌上，餐桌上摊满了大量的宣纸。洛子归随意拿了一张，纸上墨迹初干，写了几首词，虽然对诗词的理解非常一般，但词句清丽，读起来不觉绕口。
方柔见他在看，搁下笔道：“以前我们也常常写诗。有的时候还会开诗社。”
方柔微微一笑，她想起曾经和姐妹们一起开宴吟诗时的欢乐了。
说起诗社就想到了《红楼梦》，洛子归还没来得及问，方柔就自己又开始写了起来。她还是用不惯现代的纸笔，更喜欢用毛笔写字。如今她已经能隔空御笔，若是旁人所见，只能看到一支笔自己在纸上留下墨宝。
“话说，你这写的是什么？练字吗？”那些繁体字洛子归勉勉强强还能分辨得出，可是另外摊着的一些墨迹上写的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哦，那是曲谱。”
“曲谱？”
方柔点头道：“我看了你演的戏以后，突然有了灵感。”
洛子归又看了一眼被方柔称作“曲谱”的纸张，既不是五线谱也不是简谱。
“是减字谱。”方柔道，“这些日子我也看了一些音律教程。不过五线谱还不是很会认，简谱……看不懂。”
洛子归心想她可能连阿拉伯数字都不怎么能熟练运用，更别提简谱了：“那你挺厉害的。”
“可惜没有乐器，否则就能直接动手弹弹看了。”方柔万分得意，“我的古琴和琵琶都很出色。要是有机会，能给你们露一手。”
“一百多年前的琵琶和古琴和现在有区别吗？”洛子归查了一查，“琵琶好像变化还是蛮大的，古琴只是形制有区别。”
方柔惆怅地叹了口气：“连乐器都随着时间有变化了，要是能亲眼看一下就好了。”
说罢，她眼巴巴地看向洛子归，大眼睛里写满期待。
洛子归打开x宝，一看价格心里抖了抖：演奏级的五位数，哪怕只是入门级的也要四位数啊。
洛子归刚想放下手机，方柔又感慨道：“要是能亲眼看一下，我就很满足了。”
收到她充满期盼的暗示，洛子归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搜了起来：“我去咨询琴行，看看乐器能不能租？”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南念归忍不住笑出声：“前期投资，这都是前期投资啊。”
“我也没指望她成个琴师啊。”
洛子归查了几家琴行，最终选定了一家离他们小区不算太远的琴行，步行只要五分钟。他是不太懂琴，所以得带着方柔这个“行家”。
但是如何带着方柔出门倒成了一个问题。
南念归却笑着说：“你不要担心，她已经可以显形了。”
他说：“或许是之前为了方知璇画画，反而加强了她的力量。就是刚刚成形，不能长久暴露在阳光下，否则会有烧伤灵魂的风险。”
洛子归点头：“那我们还是晚上出去吧。”他看了一眼方柔，“不过你很厉害啊，这么快就能化形了。以后可要小心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万一把人吓到可不好。”
“不会的，我还怕他们吓着我。”
南念归的目光却有些奇怪：“她现在能化形，所有的力量全都来源于你。”
“换言之，是你很强，所以她的力量也变强了。”
方柔也插嘴道：“我最近总能收到一股非常纯澈舒服的力量，身体也不像最初那般虚弱了。”
洛子归不太理解这个“很强”是什么意思。南念归跟他解释，就是说他的体内非常充沛的灵气。只是这种灵气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用，除非洛子归去修行，成为术法师。
说到这里，南念归就不愿再细讲下去了。洛子归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这可能涉及南念归不愿意多谈的秘密。
或许和他的记忆有关。
只是这想法闪过一瞬就被洛子归压了下去。总之南念归现在对他很好，况且灵力修行什么的，如果不是为了帮助方柔，他也不会去多加探索。
等到七点左右，落日的余晖差不多都消尽了，洛子归带着方柔出门去琴行了。南念归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在家处理，便没有同行。
尽管早已没了太阳，方柔还是担心自己的灵力偏弱，会一不小心在别人面前突然“消失”。于是将洛子归最近下单买来的大衣裹在身上，戴着口罩，手缩进袖口里，将所有的皮肤都严严实实藏在衣服下。
于是在他们俩进门的一瞬间，琴行老板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莫不是遇到了打劫？
但是想想别人也不会挑一个琴行来打劫。他又放宽了心。不过仍旧以奇怪的目光打量这两位客人，尤其紧盯着方柔：这位客人包得都快密不透风了。最近这么热，就算琴行里开了空调，也不至于穿成这样吧。
本着上门是客的想法，老板还是笑着迎了上去：“欢迎欢迎，请问是想买什么乐器呢？”
这是一间比较小的琴行，门就对着马路，也方便路过的人找着位置。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门就能看到各种乐器，四面的墙上挂着琵琶，也有二胡和阮琴。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有几位客人正在选购。
方柔很喜欢这样的氛围，非常认真地在看挂在墙上的琵琶。洛子归便说：“老板，我看网上的介绍，你们这里有古琴？”
老板立刻就笑了，眉眼都眯了起来，脸上写满得色：“那你们可就来对地方了。学古琴不如学古筝的多，其他的琴行未必能有古琴卖。我这里倒有几把，你们可以看看。”
他带两人朝里面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古色古香，墙面上挂着几张琴，几张琴桌上也摆着琴，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如果你只是想学琴那么我会推荐入门级别，如果你是要演奏的话……”琴行老板扫了一眼洛子归和方柔，不太确定这俩什么关系，但仍旧卖力推荐起来，“要演奏的话，肯定得是好琴了。”
他将两人引向其中一把：“喏，这张古琴可是刚收来的。”
他介绍道，“这张是专业厂琴，非常适合弹奏。琴音也好，工艺也很好。不管是用来练习和表演都能很好上手。”
他见两个人不说话，又赶忙说：“你们是谁要学古琴吗？我认识一个老师，如果你们买琴的话，可以推荐给你们，跟这个老师学也能优惠一点。”
洛子归主要还是看方柔的意思：“可以试一下吗？”
老板点点头：“可以啊，这把琴刚调过弦。”
方柔只是拨了一下弦，就对老板极力推荐的这把古琴没什么兴趣了。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突然指着角落里一张放在琴桌上的琴：“能试一下这把吗？”
琴行老板愣了愣，笑了：“我还以为是初学者，没想到是大师。”
“刚刚给你们看的也不错，只是厂家制造，泡桐木的，五千元。这张可是著名的斫琴大师亲手制成的琴，用的也是上好的老杉木。它的配件都是精刻的，漆身也比较好看。”
纵使洛子归对古琴的知识一窍不通，但是看这张古琴的造型极为精巧，也知道肯定比刚才那把琴更上一个层次。
这张琴一定是老板非常心爱之物，他与其说是在推荐不如说是在夸赞了：“你看这里的收边还有打磨，非常流畅圆滑，摸起来很舒服。还有这边的徽位点，也不是普通的鲍鱼壳，而是用贝壳制的。你看，在灯光下面看都是有光泽的。”
洛子归纯属外行看热闹，见方柔只是点头不说话，以为她很满意。小小声地问她：“你以前用的是什么样的？”
方柔同小小声地回答他：“我以前这里是父亲专门请名家做给我的。雁足是用整块白玉雕刻的，琴身也是百年青桐制的。至于徽位点……好像是翠玉和珊瑚吧。”
嗯，不仅买不起，现在也不让用。若是能传承下来，一定是稀世珍宝。
在得到老板的许可下，方柔轻轻一抚弦，琴音幽低，余音不绝。琴房本就安静，她这一抚，仿佛房间里的喧嚣都被抚去了。
本来还笑着的老板也双眼圆瞪，似没想到这小姑娘一出手就这么厉害。
试完音的方柔点头：“是很好的琴了，震动均匀，出音纯净。调音也没有问题。”
“识货啊。”回过神来的老板比了个大拇指，“这张琴跟其他的琴不一样，它用的是特制的蚕丝弦。虽然现在钢线比较普遍，但是还是丝弦才有韵味。而且这个是很有名的斫琴大师亲制的，你看，这里还有他的章印。”
方柔刚才试过音，知道这是一张好琴。在经得老板的同意后，她坐下来试着弹了一首曲子。
琴弦一动，音色磅礴，清醇灵动。原本只是在旁听的洛子归，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琴弦而被拨动起来。
方柔的手犹如兰荑，指上飞动。这弦音清丽，她的心中也跟着一片风轻云淡。随手而弹，曲声醇正清和，却有金石的铮然之音。高昂时如溪流滑过石间，劲中有柔；低沉时如风回深谷，颤鸣惊心。
一曲终了，连她自己都似乎有点陶醉了：“好琴！”
洛子归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古人诚不欺我。
太好听了，好听到想再听一次。
他暗暗压抑自己的激动，回过头看琴行老板，却发现老板如木头人一般，下巴都快惊掉了，过了一会儿，才像回过神来：“小姑娘是专门学琴的吧，是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吗？”
洛子归只能回答得含糊：“差不多，以前家里请过专门的人教她。但她没有考级。”
他斟酌了一下回答，以免琴行老板问东问西。他对古琴本不了解，方柔又有时代差，问出问题了不一定兜得回来。
老板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业余学的吗？业余能学到这种水平……不容易啊。”
他说的是不容易，不过洛子归觉得他还是不相信这是业余。不过想想方柔是跟名家学习的，从小就学，也不算是业余吧。
洛子归趁机说：“就说因为现在家里没琴，所以想买一张。”尽管知道镇店之宝的价格肯定很可观，他还是问了问价。
“这把琴虽然有点贵，但如果是这位小姑娘要买，我可以稍微降点价。”老板激动地说，“原价十八万，现在只要十五万，是不是很便宜？”
虽然降价三万，但还是很贵啊。
洛子归沉默一刻：“你这里古琴能租吗？”
琴行老板瞬间懂得：“租是可以的。但是要付押金，两千。而且每月的租费也比较贵，两三百左右。”
他毕竟是懂琴之人，对方柔这般会抚琴的高手，他非常客气，客气里面带点讨好：“不过还是很欢迎你来我们这里弹琴的。若不是你没有专业证书，我都想请你到我们这里当古琴老师了。”
方柔耳朵一动：“琴师？”
老板叹了口气：“像古筝啊，琵琶啊，这样的老师比较好找。古琴比较难学，热门程度不如这几位高。所以老师就比较难找……”他还是不太想就此放过方柔这般厉害的琴师，“其实古琴老师的市场要求也没那么高。如果你没有证的话，也可以来我们这里弹弹琴。你认谱的对吧。”
“嗯，文字谱和减字谱都行。”
老板笑得更欢了：“你肯把价格放低一点，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收很多学生的。”
方柔的心也跟着动了起来：有什么比能弹到她喜欢的琴，又能赚钱让人，更让鬼来得心动呢？
眼见他们俩越说越投机，方柔都快忘了自己没有证件要跟人家签合同了。洛子归只好说今天就是来看看，之后还会再来的。
“等一等。”
老板突然喊出他们俩。
洛子归心里咯噔一声：“今天就过来看看。怎么，你这里不买不让走吗？”
“那倒不是。”老板害羞地掏出手机，“刚刚听的时候太入神了，忘记录音了。能不能请你再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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