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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牧笙歌在床上躺了两天,纵然身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快,但血却是扎扎实实的留了的,大量失血使牧笙歌的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

        这两天里,牧笙歌也没闲着,她一遍一遍的学着,尝试着使用慕芷罗身上的功法。

        自从穿到这里来后,牧笙歌虽然日日假装成慕芷罗生活,然而她的内心里其实一直还不愿接受这个身份,自始至终她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看客,还想迟早有一天自己能离开这里。

        所以她明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危险,明知道麻烦随时可能找上门,她依然不愿去学。

        然而,此次赤岩谷之行让她意识到,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管她内心怎么想,在世人眼中,她就是慕芷罗。这一次只是一头凶兽,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仇家找上门,她必须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她不求害人,只求自保。

        经过这两天的研究,牧笙歌将慕芷罗身上的功法消化的七七八八,以后再遇险时,她至少不会再那么手忙脚乱。

        同时,在这两天的时间内,她也在尝试不断的用神识内视自身,试图找出那天让她失控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她发现慕芷罗的身体经脉中,似乎同时存在着两股气,一股是清轻之气,也就是灵气,而另一股是黑浑之气,也就是浊气。

        两气并行,而浊气明显更重一些,浊气在她的身体里就如同一条宽广的大河,波涛汹涌,肆意奔流在,而与之相比,灵气却只如涓涓细流,偏安一隅,静静流淌,很显然,慕芷罗修炼吸收的是浊气。

        传说当年宇宙曾是一团混沌,盘古大神一斧子劈开混沌,其中轻清者上扬为天,浊重者下沉为地,至此天地初开。此后,随着天地间数千万年的推衍,大地上逐渐孕育出了生灵,生灵不断繁衍,复又产生了灵气和浊气,灵气滋养万物,使万物生长,浊气扼杀生机,使万物凋零。

        修真之人,修的便是灵气。行者修行灵气,并将其内化转为灵力,存灵力于气府,为自己所用,灵力愈高,修为愈深,这是世间所有修真之人的修行之法,无一例外。

        哪怕是世人口中所谓的魔修,也是需要吸收灵气的,只不过他们在吸取灵力后,再在通过特殊的修炼功法,将灵气转换为魔力修炼。

        而慕芷罗的身体,不止能够同时承受灵气和浊气,她竟还是用浊气修炼的。

        要知道,一般修真者修炼,正是靠不断吸纳灵气,排出体内的浊气,炼体锻魂,最后飞升成仙。

        浊气中凝结了万物原始的恶念,欲望,以及杀戮,使用这样的气息来修炼,无怪乎慕芷罗后来性子越来越阴晴不定,越来越嗜血成性,她那日突然暴走,想必也是体内这浊气突然失控的原因。

        至于她的身体为什么能够恢复的如此之快,她还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在房内静养了两日后,居所的大门终于打开,牧笙歌拖着还有些沉重的身体出了门。

        虽然弄清楚了慕芷罗的修炼的方式,但这具身体仍有许多谜团尚未解开。前路未明,未来不定,让牧笙歌觉得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重石,沉闷不已,于是她决定出门散散心。

        早春三月,春暖花开,流月宫内一片桃红柳绿,生机盎然。

        然而心事重重的牧笙歌并没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随着她的苏醒,流月宫上下又恢复了一派井井有条的样子,一路上她遇见的下人们全都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地,面上的表情恭敬又惶恐,这战战兢兢的表情让牧笙歌心生烦厌,于是她刻意避开人群,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

        最后,走着走着,竟是又走到了竹溪院的门口,她抬头看着眼前高悬的牌匾,眼神一黯,苦涩的笑了一下,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

        她之前为了顾宁之精心准备的小院,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住了几天而已。

        也罢,既然已经走到这里,那便再进去看看吧。

        她抬脚,绕过门口的竹林,朝内走去。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不远处,那已经盛开的桃花树下,一个鸦青色的身影正坐在青石桌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此时执着紫砂茶壶的提手,正在往他身前的茶盏中注入着热茶,茶水转眼注满了茶盏,散发着缕缕热气。

        暖风拂过,桃树簌簌作响,花瓣漫天纷飞,有几片掉落粘在树下坐着的人如缎般柔滑的青丝之上。

        就在此时,坐于树下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觉,他转过身,一直蒙在他眼睛上的白巾在谷中遗失了,于是他的整张脸露了出来。

        长发如墨,面冠如玉,再配上那双莹润剔透如琥珀珠子的眼睛,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温和淡然的超脱之气。

        这是牧笙歌第一次这样毫无阻隔的直视顾宁之,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出声,那双淡金色的眼睛里满是空洞无神。

        就这样对视良久,顾宁之的唇角微微一扬,一抹清浅的笑意自嘴边溢出,那笑容如三月的春风,仍是那般的良善无害,温暖舒心,只见他薄唇轻启,声线干净而清透“姑娘来了。”语气平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牧笙歌看着这个安静的坐在桃树下,容貌俊朗的少年,内心里无比复杂。

        她知道,眼前的人远没有他的外表看起来那样脆弱无害,他或许并不需要自己自以为是的保护。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是他刻意营造给世人的形象,然而深藏在皮囊之下的,他的深谋远虑,他绸缪人心的能力实在让她自叹不如。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剧情的进展,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流月宫了。

        此次她受伤,流月宫上下一片兵荒马乱,估计封堇等人也没有精力去关注慕芷罗掳掠回来的一个普通的后宫男宠,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天,她竟不知道顾宁之居然还在这里。

        静默了半晌,牧笙歌缓缓开口:“你怎么还在这里?”

        似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顾宁之眉梢微挑,露出了个饶有兴致的笑。

        “哦?听姑娘的语气,这流月宫似乎不欢迎我,但此地的主人还未允许在下离开,那么我现在应该在哪里呢?”

        牧笙歌没有跟他打哑迷,她目光坦荡的直视着眼前的人,单刀直入道:“那两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呢?你怎么没有跟他们离开?留在这里,不怕我对你动手吗?”

        语毕,只见顾宁之的唇边笑意愈深了,他不答反问:“那姑娘会吗?”

        瞧着顾宁之这虽是问句却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牧笙歌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像是认输般,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挫败之色,口中自言自语道:“你这副掌控一切的样子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呢。”

        是的,她不会。

        即便事到如今她知道所有事实的真相,她也不会伤害他。顾宁之可是自己的男神呀,即便他跟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但这件事情,从他的立场上来说,他的做法确实无可厚非。

        换作任何一个人,被人毒瞎了双眼然后软禁,转头那人又伪装成另一个身份接近自己,不管她对自己再好,也只会觉得对方不怀好意,更何况她还是慕芷罗。

        顾宁之对她防备,对她百般算计后的出手,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可笑自己原先还想以宫婢的的身份,跟着他出流月宫,再帮着他寻药治眼睛,如今看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牧笙歌长叹一声,做了决定:“事已至此,本君无话可说。”

        她将目光从顾宁之的脸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另一侧的地面,衣角一侧下垂的流苏被她无意识地抓在手里揪弄着:“流月宫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我不知你为何还留在这里,不过,既已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便速速离开吧。”

        听闻此言,顾宁之莞尔一笑:“看来姑娘是已经想通这其中的关窍了,那么如今,我该称呼你一声慕宫主,还是牧姑娘呢?”

        “你既早已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好,慕宫主。”顾宁之依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称呼。

        “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此次流月宫之行,我心中还有一些疑惑,不知慕宫主可否为我解惑?”

        “你说。”

        察觉到牧笙歌始终不肯直视自己,顾宁之微微一笑,他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随即悠悠道:“慕宫主,在此之前,你我可曾见过?”

        正在摆弄流苏的手一紧,牧笙歌淡定道:“未曾。”

        “是了,在宁之的记忆中,此前也未曾与慕宫主有过交集。”

        只见顾宁先是了然般点了点头,随即,又语带疑惑的问道:“既然你我此前从未见过,那么慕宫主对在下的了解从何而来?又是从何处得知在下的种种喜好。”

        那神情,似是真的为而困惑不已。

        “不为何。”

        心知他要问这个,但牧笙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要她说我其实是你的脑残粉,我经常在书里奸视你的生活,你的所有喜好我都了如指掌吗?

        反正慕芷罗是出了名的色狼,她干脆破罐破摔,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本尊虽未曾见过你,可你盛名天下,本尊早有耳闻,对你非常倾慕,想本君后宫中美人三千,却刚好少了你这一款,本尊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派人打探了一下,就知道了,不行吗?”

        “自然可以。”

        对上那略有些不自在及幽怨的眼神,顾宁之忍不住抿唇轻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时盛满了愉悦的笑意。

        随着他的笑声落下,只见对面的女子脸色越来越红,脸上的神色也几经变幻,先是苦恼,再是有些憋屈,然后变成了认命,最后是恼羞成怒,顾宁之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只觉得生动异常。

        罢了,他在心中叹笑道,既然她不愿意承认,那他便也不再苦苦相逼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将她的来历弄清楚的。

        “如慕宫主所言,既然是废了千辛万苦将在下抓来了,何以现在又如此轻易的放在下走?”

        闻言,牧笙歌眼睫微颤,脸上飞快闪过一抹黯然:“若我说,我也是被人胁迫,逼于无奈的,你信吗?”她的声音很轻,淡淡的,如同自言自语的呢喃。

        顾宁之听到了,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牧笙歌的脸色又强硬了起来。

        “别废话了,本尊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有什么理由,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本君将你抓来后觉得你跟本君想的不一样,本君现在对你没兴趣了。”

        那神情,就像是不小心掉进猎人的险境里的小兽,明明害怕的不得了,去还要强装镇定,亮出自己的爪子,狠狠的威胁着来人,自以为凶的不得了,却不知在猎人的眼中看来,分外的可爱。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牧笙歌突然抬起头来。而就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那双清澈幽深如一汪深潭般的淡金色眼睛瞬间又变得空洞无神。

        “不管你信不信,本君已经决定要改邪归正了。”

        “本次赤岩谷之行,你虽算计了我,但我不与你计较,就当是当初打伤你的属下,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你抓来流月宫的赔罪。至于你的眼睛,我很抱歉,我原是打算与你一起出流月宫,再为你寻药治眼睛,但如今你既已识破本君,像你这样的仙门公子,怕是不屑与我这样的妖女同行,也罢,我可告诉你治疗眼睛的药,你自去寻来吧。”

        “要使你的眼睛复明,需要一味药引,你需要去横岭山脉玉峦山天极渊之上,寻一株仙草,名为仙灵草。”

        仙灵草这三个字一出,顾宁之眉心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只见他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整个人也正色起来。

        手中有白色光华骤起,却又很快又消散。

        牧笙歌毫无所觉,她还在一股脑的说着:“那仙草三个月内将会问世,你若现在动身,还来得及。”

        牧笙歌为什么会知道仙灵草,自然是因为书中曾经提起过。

        顾宁之的眼睛看不见,归根结底是慕芷罗的毒所致,要让他的眼睛复明,首先要把眼睛上的毒素解了。

        仙灵草乃集天地灵气所化,灵性十足,可解天下至毒。凡人服用,可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修道之人服之,可增进修为,重塑筋骨,还可以免去一次晋升雷劫。

        其生长在横岭山脉之上,是八百年方能孕育出一株的仙草,且每次仙灵草问世的地点均不固定。由于仙灵草极为难得,且药效显著,每次将要问世时,均会引出各路人马驻守在横岭山脉中守株待兔。

        而原文中,重华真人为了给他的徒儿顾宁之采来此药医治眼睛,足足在横岭山脉上苦守了三个月,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在横岭山脉主峰玉峦峰的一处天险之地,天极渊上觅得灵草。

        她此时告诉顾宁之,不仅告诉了他,他的眼睛,需要仙灵草来医治,更是直接告诉了他仙灵草诞生的地点,只希望他此行顺利。

        横岭山脉在天灵大陆的西面,距离她的流月宫岂止千里之远,便是顾宁之现在动身前去,估摸着路上也要一月有余。如今他已得知了仙草的下落,想必不日便会动身离开流月宫。

        至于她自己,原先想要跟着顾宁之一块去寻仙草的路已经行不通了,眼下,只能再另外的法子离开流月宫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这个为他而备下的小院终究还是要空了,牧笙歌不愿再留着这里,于是她背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她才刚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她置于身侧的手被人紧紧拽住,一道满含笑意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

        “在下记得,方才慕宫主说过,想要改邪归正,而这第一步,便是要为在下寻药医治好眼睛,可原来慕宫主所谓的道歉,便是动动嘴皮子,给在下一个虚无飘飘的方向,然后叫我一个眼盲之人自己去寻吗?”

        牧笙歌愣愣的盯着那只正握在自己手腕上的修长的手,她的神思因为顾宁之这一举动有些游离,也就因此没有听出顾宁之的言外之意,“你是什么意思?”

        见牧笙歌如此反应,顾宁之笑道“宁之以为,向人致歉,为表诚意,慕宫主最起码应该陪宁之一道出发,直到寻到仙草,宁之的眼止复明为之?这才是慕宫主向宁之赔罪,改邪归正的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闻言牧笙歌的眼睛瞪的更加大了,他的意思是,他愿意同自己一道出发

        牧笙歌只觉得胸口微微发胀,眼睛里也有些酸涩,她有些不可置信“你愿意与我同行?你相信我想要改邪归正,相信我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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